静下心来看发展

　　　　　　　　　　　　朱长超

[评]好文！
——网路文摘编者2007-7-17

中国这几年发展了，也发展得比较快。不少中国人兴奋地认为，
中国一枝独秀，举世无双。有的学者说，中国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太
平盛世了，官员们则说，未来的世纪是中国世纪了。

中国发展的情况究竟怎么样？我觉得需要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
作一点分析。我的认识是，我们有发展，有了较快的发展。但是，发
展的成本很高，发展的模式具有不可持续性，发展的成果缺乏社会公
平和公正，中国社会存在着严重的社会矛盾，存在着严重的社会危
机。现在，是到了对发展的经验和教训进行认真总结的时候了。

　　　　　　　　发展：２亿亩耕地的成本

中国得到了发展，是因为中国经过三十年的阶级斗争，终于认识
到经济建设的重要性，结束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路线。中国得到了比
较迅速的发展，是因为有很多有利条件。例如，有世界上极低的体质
劳动力和知识劳动力。

但是，我们的发展，又是高成本的发展。我们付出了极高的成
本。２亿亩耕地，就是它的初始成本之一。

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消耗了２亿亩耕地。学者们算了一笔账，
以平均每亩２０万元的平均价格出售，这２亿亩土地，可以得到４０
万亿人民币。就是说，现在中国的银行中的全部的２０万亿的存款，
不能看作是改革开放几年中所积累的财富。而应看作我们出售祖宗的
２０亿亩土地而所得的款项在进行各种消耗后的余额。如果我们现在
用改革开放以来所积攒下来的钱，就算银行中所存下的全部的钱一点
也没有流失或无形流失，我们再去买下２亿亩土地，够不够呢？我看
是有远远不够的。

这是因为，虽然银行中有２０万亿人民币的存款，在股市中还有
相当多的钱。但是，２０万亿存款的４０％，已经成为永远无法追回
的不良资产。这４０％的亏空是怎么来的，有的是喂养国有企业有去
无回造成的亏空，有的是腐败官员挥霍的资产，有的是贪官污吏包括
银行蛀虫蛀蚀的资产，还是的是种种浪费付出的代价。这样一算下
来，我们出售的土地应该得到的钱财，相当一部分已经不知不觉中花
费掉了一大半。当然，我们也建造了不少基本设施，如造了不少高速
公路，造了不少大楼，这也算得上成果。但是，如果我们扣掉这２亿
亩耕土以后再看看我们的发展，我们的头脑就会冷静得多。

这很像是我们乡下解放前的一个土财主。他有１００亩土地，他
的儿子卖掉了８０亩，得到了１６００万元。然后，他这些钱造了几
幢漂亮的楼房，买了一辆汽车。他也逛逛妓院，抽抽鸦片，与一些狐
朋狗友，一起吃吃喝喝，前后花掉了不少钱。但银行里还有一二百万
的钱。他总是洋洋自得地说，这几年，我是发达多了，我比爷爷、父
亲要有出息了，我造起了园子，造起了房子，买起了汽车，这是我们
家可是空前绝后、前所未有的啊。其实，他造小楼的钱，买车的钱，
不全是他挣的，是他卖祖辈的土地换来的。他发展了。但他并没有在
父辈的资产上创造多少新的财富。他的小楼汽车等资产，只是土地资
产的转换。对于这个少爷的发展，我们村上的族人们都并不太认可。

当然，我们的土地，是一分钱的成本也不用付的白得的财货。并
没有出过钱。它出售的钱是白白地净赚的。这些土地，一部分是从地
主老财手里拿来的。地主富农们土地多，我们是剥削来了，因此，无
产阶级可以“剥夺剥夺者”，我们将他们的土地无偿地没收，不付一
分钱，就剥夺了，而且，还给了他们一个地主分子、富农分子的帽
子，让他们规规矩矩，每年还让他们做一些无偿的劳动，如掏粪啊，
扫街啊，挖河啊。另一部分土地是从贫农、下中农、中农那里拿来
的。这部分土地，我们也没有出过一分钱。我们用不出钱获得的土地
出卖给开发商，出租给外国人，净赚了一大笔钱，这是世界上最合算
的办法。这个经验值得全世界学习。这是高速发展的捷径。但是，从
法制的角度讲，你将别人的土地拿来的合法性在哪里呢？当年你是发
过土地证的呀？当然，这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谈。

不过，我们的发展，是不是也有点这个地主少爷的发展模式，我
们只看到少爷买的汽车，造的小楼，但没有看到他卖掉祖上土地应该
得到的财富，看不到汽车和小楼的发展是有成本的。我们的发展也是
这样，不能只看到浦东造了许多楼，不能只看到买了许多车，我们的
发展付出了很高的成本，这是应该看到的。

　　　　　　　　　物价上涨几十倍后发展

冷静地看发展，我们还要考虑物价的因素。如果不考试物价上涨
的因素，要使ＧＤＰ增加多少多少，其实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们确实有所发展，例如，工人的工资提高了不少。现在上海普
通工人的工资在１０００多元。你看，毛泽东当年，一个青年工人的
工资只有３６元，大学毕业生在５类地区才４８元。青年们能有一份
工作，能有３６元工资，不去农村插队，当时已经是人生难得的幸福
了。当年流行的口号是“３６元万岁”。我们的人民是多好的人民
啊。３６元就喊万岁，今天３６元算什么呀，它只够买一本书，只够
（甚至不够）去吃一顿啃得鸡。今天的工资比起毛泽东时代来，提高
了三十倍。你看，我们的发展多快啊！

这当然是发展。但是，仔细算下来，却并不太令人鼓舞。因为物
价同样在“发展”。我们粗粗地算一点账。当年的电车费，起点是
０.０３元，现在起点是２.００元，上涨了３０－６０倍。文革年
间，一个人的伙食费，一个月有１０元钱在公共食堂已经吃得相当不
错，一块排骨只要０.１元钱，现在，一个月３００元吃食堂，可能
会营养不良，一块排骨要２－３元。上涨了不止３０倍。当年读高中
的学费是三――五元，现在起码是一二千元。当年读大学是免费的，
不要住宿费，不要学费。现在一个大学生的学费便宜一点的一年要
５０００元，四年大学又是２万元。议价一点的一年要１万元以上，
４年就是４万元。当年普通的农民子女、工人子弟是能读大学的，但
是，现在的工人农民的子弟读大学是比较累的，全家或者全家族努力
节衣缩食，才能供一个孩子上学。当年，有的老工人工作了一辈子，
省吃俭用积了一万钱准备养老。几十年后，连本带息有了几万元。但
是，当年一万元钱可以买三间房，如今在市区只能买几个平方。发展
虽然是发展了，但对这个老工人来说，一辈子的钱无形之中蒸发了。

医药费的上涨也令人吃惊。以前，一个国营工厂的工人（有劳
保）感冒了看一次病，不要挂号费，或者是只要５分钱，配一点药，
也不要钱。就是自己买药，也只是几毛钱。现在感冒求医，挂号费是
十来元，药费是二三百元，如果你有劳保，你也得自己出几十元。有
时候，还让你拍片，验血，这检查，那检查的，又是几百元。普通老
百姓感冒了不敢看病。最令人感慨的生孩子。现在住院生一个孩子，
费用要上万。１９８２年，我的妻子在上海一家中档的医院住院，生
了一对双胞胎，接生费、住院费、婴儿护理费什么的，杂七杂八地加
在一起，结算下来一共是１３元几角。生孩子的费用，提高的幅度在
一百倍之上。

如果仔仔细细算下来，今天我们拿到手的钱好象多得多了，发工
资的时候，我们心里会情不自禁地高兴一阵子，但是，房价贵了，车
费贵了，菜费贵了，药费贵了，因此，对老百姓来说，工资高了些，
支出贵了些，发展虽然是硬道理，进账自然是硬道理，消费也同样是
硬道理，硬道理减去了硬道理，其结果是同样的硬道理。

　　综合考虑收入的增加和物价的因素，我们确实有所发展，但是，
发展的净效能是不高的，是很有限的，决不如有些人所吹嘘的那样
好。

　　　　　　　发展的成果落到了谁的腰包？

不管怎样，我们的发展毕竟取得了一些成果，就如茅盾的小说多
收了三五斗那样，我们毕竟比过去多收了三五斗了。

但是，作为发展的成果的多收了的三五斗是怎么分配的呢？

发展成果的分配是不太公平的、不太公道的。所得的利益，出力
最多的底层民众收益最少。权势阶层、企业主阶层、垄断企业，获得
的利益远远大于社会平均水平。普通大众获得的发展成果是很小的，
而大部分发展成果被极少数人所占有。

以银行存款为例。全国银行的存款的９０％以上属于百万之几的
人所拥有。（这些数据不一，有资料说１％的人占有９０％以上的财
富）以工资收入为例。有些国有企业的老总年收入在百万，而普通职
工年收入在２－３万。以生存状态为例，上海宝山区的一个区长被双
规时就查出了有高级住宅几套，总面积达９６０平方。而上海滩上一
家三口住在十个平方危房的家庭仍然存在。以生存方式而言，河南的
一些医疗有权者的亲属办起了血站，轻轻松松地靠民众的鲜血发财致
富，而靠卖血为生的千百万父母却得了艾滋病，留下了大批的艾滋病
孤儿。记者访问中发现，这些艾滋病孤儿的家中真是一无所有。这些
家庭的景象与发展中的暴发户、与权力中的腐败者相比，几乎一个是
天堂，一个是地狱。杜甫如果再次来到中国，他老人家会又一次看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

据2006年中央党校、中宣部和社科院联合调查，现在全国14亿
人口里面，拥有个人资产超过5千万人民币的有27310人，在这其中
有超过1亿元人民币的有3220人，大概占9分之一。这3220人的数
字里，高干子弟占92% ，2932人集中占据了金融、外贸、股票、开
发等行业并控有大工程。除城市的高、中级公务员外，广大普通人的
实际收入大有下降。在公共福利方面，联合国世界医疗公平性评比中,
中国排名第188位，倒数第四，落后于非洲国家。这就表明，改革开
放的利益，绝大部分被小部分人“代表中国最广大的人民”所分享。
财富的集中度很高。全国５万分之１的人就占有了１万５０００亿的
财富。

社会财富的分配中的问题，一是地区与地区之间相差悬殊，二是
城乡之间相差悬殊，三是阶层之间相差悬殊。这就是说，发展的成果
没有为大多数人带来利益，而只给少数人带来了巨大的利益。造成这
种状况的原因当然比较复杂，但是，权力的不受制约是一个非常重要
的原因。

社会财富的分配严重不均和不平，必然引发尖锐的社会矛盾。刑
事案件的不断升高，群体事件的不断发展，可能都与此有关。这种种
矛盾，阻碍着改革和发展，如果不妥善地解决，有可能性造成社会更
大的危机，这是不可持续发展的社会性因素。

发展：不可持续的模式：

中国是个人口大国，人均资源贫乏，人口素质低下，人与自然关
系紧张。因此，在发展过程中必须努力采取可持续发展的模式，要提
倡节约型的生活方式，要采用资源保护型的发展模式，使人和自然得
到协调的发展。只有这样，我们的发展才有可持续性。

但是，我们的发展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不重视保护自然，造成
资源的极大浪费和破坏，这种发展是暂时的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发
展。我们的发展是高消耗、低效率的。我们消耗了世界约四分之一到
三分之一的资源，生产着世界百分之三的财富。这与我们相对贫瘠的
资源状态极不相称。我们的发展是高污染的，全国三分之二的河流被
严重污染，三分之二的城市严重缺水。三分之一的天空普降酸雨。全
世界２０个不宜人类居住的城市，１６个在中国。淮河两岸原来是渔
米之乡，现在淮河成了臭水河，沿岸城市经常因黑水污染而无水可
饮。千百万年来风光秀丽、物产丰富的太湖，成了臭湖，湖中水藻狂
生，湖水发绿，鱼虾死绝，沿湖居民无水可饮。全国每年沙漠化面积
达２４６０平方公里，有些县已经由于生态灾难而制造了大批生态难
民。甘肃民勤县原来是一片美丽的绿洲，现在，全县９６％的居民已
经逃离家乡。京郊的沙漠不断扩展，门头沟的一些村庄已经被沙所
围，沙漠兵临城下，势如破竹，前锋沙丘离天安门广场只有七十公里
之遥。北京年年沙尘暴，爆发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全国已经出现
相当数量的癌症村，怪病村。相当多的城市空气质量极差，甚至不敢
向公众公布真相。

这种情况，一方面，具有不可持续发展的特征。我们这种高消
耗、高污染的发展，能持续多久呢？人不能离开自然，如果自然环境
被人破坏得不适宜人类生存，发展也就成了空中楼阁；发展是要自然
基础的，自然基础破坏了，发展成了空中楼阁。另一方面，高消耗、
高污染的发展，也是与发展的根本目的相违背的。发展是为人服务
的，是以人为中心的。“发展了，”但发展得生态破坏，人民喝不到
干净的水，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这样的发展，对人有什么价值？这
样的发展，还不如不发展。

我们的发展，无论在社会角度上，还是在自然角度上，都有不可
持续性。但是，仍然有人为这种发展方式辩护。他们有两种理论，一
曰不可避免论。这种理论认为，发展过程中，必然会引起人对财富的
疯狂追求，因此，必然会有道德沦丧、假药假奶粉之类的现象发生，
丧天害理的社会风尚的出现不可避免。也必然会不顾生态环境的破
坏，竭力追求财富的增加，因此，污染是不可避免的。他们认为，发
展是第一要务，自然污染了，社会污染了，只要发展就好。等到发展
了，有了钱，再来解决这些问题也不迟。难道真的不可避免？是不是
一定要以高自然污染、高社会污染的形式发展？在世界各国的发展史
上，台湾、日本、南韩、新加坡、香港在发展过程中，远远没有中国
这么多、这么频繁、这么触目惊心的像中国这么严重的污染事件，没
有这么严重的造假做假事件，没有这么严重和普遍的腐败事件。悠悠
五千年，放眼全世界，我们在自然和社会两个维度上发展不可持续性
方面，史无前列的，是遥遥领先的。

二曰，自然解决论。有人认为，经济发展到了一定水平，人的素
质自然会提高，这些问题自然会解决。事情似乎并非如此。从社会腐
败的方面看，陈良宇陈克杰陈希同等等省部级领导，他们都属于小平
同志“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的人群，他们又是学习和接受邓小平
理论和三个代表理论最多的人群。他们并不是因为贫困而腐败的，他
们也不是没有学好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理论而犯错误的。那些山西的
黑砖窑的黑良心主人，也是个个家有百万家财，他们不是因为穷才利
用奴隶来劳动的。他们都很富，但是他们的素质并没有因此而提高。
而且，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说法，上层建筑、意识形态具有相对独立
性。不一定有了钱，素质就能提高的。也不定社会ＧＤＰ增加了，人
的素质自然就提高。自然污染的社会污染的发展有个度，如果超过了
一定的度，它就会成为不可逆的。到时你想解决也解决不了。即使你
真要解决，其解决的成本将是成百倍地提高。

由于对于中国发展现状的不了解，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后果。全国
的几十个城市，纷纷表示要创建成国际化的大都市。贪大求洋、挥霍
浪费之风泛滥全国。中国的一个小县城的党政办公大楼，就足以与欧
美现代化国家的州政府大楼相媲美。对于艰难的民生、对于严重则尖
锐的社会腐败、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真正认真看待的人并不多，对
于中国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真正的忧虑者也少而得可怜。

对于我们的发展，需要冷静地估算。有些人大唱赞歌，但我们不
能以赞歌的高低来判断发展的形势。文革时期经济到了崩溃边缘的时
候，赞歌仍然在中华大地上传送。有的人认为现在是“最长最好的太
平盛世”，这是一些小文人在拍马屁，舐屁眼，说好话是这些人的工
作。这是不能当真的。有些人认为前些年是中国历史上最快的发展时
期，以为 “改变了中国”，这也许是一种老年人的心理需要。我们
要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看待中国的发展。中国十几亿人中，我觉得真
正抱着冷静态度的是温家宝总理。他比较了解中国发展的实际情况，
比较了解中国的国情民情。我总觉得他总是忧心忡忡，一点也没有被
发展的“大好形势”热昏了头。

发展的教训在哪里？

我们的发展，我的总体评估是，发展是有限的，代价是巨大的，
后果是严重的，教训是深刻的。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状况呢？这是一些需要深思的问题。

我认为有以下几个因素。

第一，“摸着石头过河”的发展方针是一种经验主义的理论。对
于具体的工作、具体的人、具体的问题，“摸着石头过河”也许不无
合理的因素。就是瞎摸了一阵，影响也是有限的。作为一个个体的农
民，今年或种水稻，或种棉花，或种蔬菜，你喜欢摸着石头过河，那
就摸摸看，正巧种水稻有利，那是幸运；如果正好在多雨的年头种上
了棉花，那也损失不大。对于一个大农场来说，摸着石头过河，随便
地种上一点什么，那是不合理不科学的，应该有比较科学的计划，例
如要仔细地研究气候的历史波动的规律。对于可能发生的问题，处理
的方案，风险的回避，都应该有所考虑。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作
为一个国家规模、十几亿人参与的历史性的巨大的发展工程，用“摸
着石头过河”的方针办，是非常不合理的，是非常危险的。对于中国
的未来“抱着石头过河”的想法，这是不负责任的，这是经验主义
的，这是小农意识的。有些别的国家已经获得的教训，你就没有必要
再去摸石头就可以知道，你何必再去摸一遍呢？本来可以避免或者可
以减少的损失，为什么不去努力地避免和减少呢？例如，历史表明，
先污染再治理的弯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们本来是应该而且可以避
免重蹈覆辙的，但是，却没有避免，造成了全国性空前的大污染，造
成了生态环境的极其严重的破坏。

第二，“不准争论”的方针使正确的主张不能通过争论得到重
视，不能使错误得到及时改正。这些年，一直有人主张采用凡事不争
论的方针。这个方针使我们不能及时地修正错误，正确的东西不能得
到重视、实行和扩展。不争论的方针是不符合唯物辩证法的。争论是
正常现象，许多事物的利弊成败是需要许多人的反复思考才能逐步深
入的，正确的认识是在争论中深化的。但是，我们却禁止争论。由于
禁止争论，使许多问题不能及时地得到重视和处理。不争论，使一些
错误的主张和措施得不到及时的改正，等到造成相当大的后果后，等
到恶果相当明显后才有可能引起社会的共识而得到改正，但是此时社
会付出的成本已经相当巨大。争论并不一定是坏事，它使问题明朗
化，使认识趋于一致和深化，容易改正错误。

第三，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理论，是造成中国贫富悬殊的重要
原因。在我们的发展过程中，有人提出，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
个理论，一开始就是不正确的。如果要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
么，早在奴隶社会初期，社会就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根本用不着
你提出先富起来的理论。在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也总是一部分
人先富起来。在历史上，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由于自然条件的不同，
社会条件的不同，自身努力的不同。而我们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
来，这个让字很有意思，这是要有意识地利用国家机器和权力，使某
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有意地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拉开贫富距离，这
是不妥当的。而且根本不问如何富起来，让谁富起来，显然有着更大
的片面性。客观上，我们让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相当部分是权力圈
的人，相当部分是低素质的人。其致富的手段，相当数量上是与以权
谋私、权力寻租、偷税漏税、行贿受贿、假冒伪劣、违法乱纪有关
的。历史已经证明，这种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理论的后果是非常严
重的，非常恶劣的。

第四，我们的改革和发展具有相当大的片面性，改革是跛足的改
革，发展是片面的发展。经济改革、思想文化改革和政治改革必须兼
顾。在人类历史上，没有一次改革是纯粹的经济改革，社会的进步，
不仅需要依靠经济的改革，也需要政治的变革和思想文化的变革。只
有经济的改革，拒绝政治和思想文化改革，经济改革是走不快、走不
远的。政治和经济的关系，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关系，是经济决定
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文艺复兴时代西方社会的大
踏步前进，与文艺复兴思想的深刻变革有关，使许多人的精神得到了
前所未有的大解放。只进行经济改革，而政治上受到束缚，个人的潜
力也不可能充分地发挥。政治上不改革，经济改革就会大打折扣。满
清时的洋务运动也是一次改革运动，但是，洋务运动只重视引起外资
和外技，政治上没有丝毫进步。洋务运动的失败是满清腐败政治的必
然结果。我们由于政治改革严重滞后，造成贫富悬殊，腐败严重，影
响了社会的稳定和社会风气的健康发展。

同时，现代化事业是人的事业。是为人服务的，是要由人来创造
的。因此，在发展过程中要念念不忘人的发展，不忘人的根本需要，
要以人为本。现代化事业需要现代化的人。现代化过程中，要努力提
高国民素质，要努力满足人的需要。

第五，我们忽视了社会正义和公正的价值，造成社会道德的严重
下降，使人的素质严重恶化。它又反过来阻碍了社会和经济的健康发
展。发展需要健康的社会环境。健康的社会环境是发展的重要条件。
例如，中国有多少企业因为社会信誉环境的恶劣而处于绝境。中国的
交易成本是非常昂贵的。因为中国缺乏信守诺言的社会氛围，契约意
识不强。人与人之间，企业与企业之间缺乏信任感。中国的欺诈行为
是极其普遍的，这使交易成本大大提高。而社会比较注重信誉的国
家，交易成本很低，交易简易，速度很快。由于社会正义和公正的缺
失，我们造成了多少社会死结和社会冲突。政府为此又耗费了多少精
力，社会付出了沉重的社会成本！全国每年８万起以上的群体事件，
是社会前进的沉重负担，北京街头一二十万的上访大军，又给中央政
府和各个地方政府牵扯了多少精力，造成了多大的被动？

第六，中国的吏治存在着相当大的问题。机构臃肿，冗员过多，
腐败严重，效率低下。中国吃皇粮的官员的人数达到１／３０分，这
对国家和民众是个很大的负担。中国官员腐败的比例相当高，隐性的
腐败更加严重。中国行政不作为现象相当严重。违法小矿屡禁不止、
山西河北等地黑砖窑奴隶劳动相当普遍的存在、拐卖人口的普遍发
生，都与官员素质和官场效率的低下有关。卖官、跑官现象十分普
遍。吏治的腐败一方面使大量国家财产被侵吞和浪费，另一方面极大
地恶化了社会空气。造成中国吏治问题的主要原因是政治制度的落
后，官吏缺乏有效的监督，官员是有权的上级官员指定或推荐的，民
众对官员任免处于不知情、无能为力的境况。

第七，我们没有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造成人与自然的关系十
分恶化，生态环境的破坏十分严重。保护自然应该成为现代化过程中
的坚定不移的任务。保护自然经常受到眼前利益、经济利益的干扰和
破坏。大批污染企业能够长期存在，容忍它们不断地排放污水废气，
给环境造成极大的污染，这给现代化事业造成极大的损害。一方面，
发展需要良好的自然环境，需要自然不断地提供能源和各种资源，如
果资源枯竭，水源污染，发展就缺乏物质基础。另一方面，发展是人
参与下实现的，人是最重要的生产力。如果环境破坏，污染严重，将
损害人们的健康。癌症村、怪病村的出现，极大地减少了劳动力，极
大地降低了劳动力的质量，这必然对发展造成巨大的损失。因此，必
须采取切实措施保护生态环境。

　　第八，我们没有妥善地处理社会矛盾事件，用阶级斗争的理念处
理社会事件，使社会存在着相当大的后遗症。在发展过程中，是有可
能产生社会矛盾的。产生社会矛盾后，应该采取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
盾的办法，而不应该采取简单化的镇压的办法。社会矛盾不及时疏导
和处理，有可能发展成比较尖锐的冲突。言论自由，法律公正，是减
少和缓冲社会矛盾的重要途径，是避免社会矛盾激化的重要手段。就
是发生了较尖锐的社会矛盾，也要用教育的办法、说理的办法、疏导
的办法加以处理。简单化的办法，阶级斗争的办法，动刀动枪的办
法，可能暂时解决了问题，其实问题依然存在。这方面我们做得不
好，教训深刻。现在讳莫如深，骑虎难下。我们对两次大的群体事件
的处理存在着严重的缺陷，造成了发展的硬伤，其后果是严重的，长
期的。这类教训，要深刻记取。对于已经造成的后遗症，不能回避，
要切实面对，要实事求是地解决。这样做，对发展有利。采取回避、
拖延的办法，是对历史不负责，对国家的发展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