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钩沉 > 正文

韩信为何能获得震慑四方的威名

足以使当世的各路雄杰黯然失色,足以使后来历朝各代的名将仰慕追思

2008-7-2-hanxin 

韩信绝非一战成名,浪得虚荣,而是战战扬名。其诡谋奇计、巧取强攻,几乎使每一场征战都成为绝版的战例,使敌人心惊胆寒,防不胜防,束手无策,屈辱臣服;使后来人谈论起来心潮澎湃,心向往之,但却无法复制。


韩信不仅仅是战神,韩信因能战而成名,也因战而死,但韩信却不是战死的。谁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无人不为这颗战争巨星的划然陨落扼腕歎息,但任谁也救不了他。因为有一个人想杀他,特别想杀他,已经想了好几年,不杀他就日不能食,夜不能睡,不杀他就口乾舌燥,胃堵肝疼,不杀他就心绪不宁,无暇它顾。这个人就是刘邦。


韩信当然不想死,蝼蚁尚且偷生,况且背了太多的荣华富贵,背了太多的功名利禄,怎么能愿意死呢,如果死了这一切不就灰飞烟灭了吗?更不愿意被人不明不白的杀掉,大丈夫当珍惜名器,这么草草死掉,于心何甘,于情可憾。但是人人都有弱点,韩信也不例外,他的弱点就是刘邦所必击,且刀刀见血,直至把韩信送上不归路。这就是那个历史大棋局中韩信的宿命。在战争的棋局中,韩信是光彩夺目的神,但在政治的棋局中,韩信则灰头土脸,俨然一个弱智的侏儒。棋局无法攻破,棋局也无法重复,所以韩信只有死,眼睁睁地为自己倒计时。


那到底韩信与刘邦结下了什么梁子?其实还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梁子,倒是韩信为刘邦创造了许多的利益,唉!这些事还真不是用江湖中的梁子这种小概念能够解答的。

事情需要从头说起。
第一, 我不想虚度年华,但我真的无事可做
韩信自从出世就有一连串的传奇伴随他,这是先秦时期大人物出场的典型套路。所谓传奇就是不平凡,就是不一般,就是和大众化的事物不一样,并不一定是神圣的或者卑贱的,但一定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而且被心口相传的。


韩信者,淮阴人士,按河边有漂母的现象推测,应是安徽南部,也就是淮河以西的安徽南部。家族图谱不详,反正不是王公贵族,甚至没有证据表明与王公贵族能攀扯上关系,也就是说韩信没有所谓先天的优势基因。后来的韩信并不避讳自己低下的出身,也没有抬轿子的人为他编织美丽的谎言。这点《史记》里还保留了一些,这也是《史记》与后世史书的分野。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封建帝国,秦,存在了区区几十年即分崩离析,天朝的国土、制度、人心似乎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天下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这个“天下”已经大大的不同于以往几千年的“天下”了。之所以乱,是因为人们第一次遇到许多重大的命题。不仅仅是由于找不到共主皇帝,没有皇帝并不可怕,因为之前的几千年里没有皇帝不也过来了吗?况且对于这个皇帝的印象仅仅是暴戾与恐惧,虽然在群体心理上是印象深刻的,但从历史时空上是短暂的,对于皇帝的历史性精神依赖并不强烈,甚至于淡漠。混乱还有一个原因,伟大的气吞山河的始皇帝把王侯、贵族、士统统打翻,把整个社会体系肢解,原来黔首黎庶赖以生存的物质及精神柱石全部坍塌,向新皇帝这个新事物负责了还不到几十年,忽然这个新皇帝也不见了,社会一下子扁平了。大一统的国家也找不著了,六国的疆界早已不复存在,但是六国的遗老遗少、残存的意识还若有若无。老百姓还不习惯于也还没有体会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深意,还不掌握所谓的“大乱之后必然大治”的宏观道理。人们还不清楚这第一个封建帝国的发轫意义,它倒掉后,什么模式能够代替他,创新的方向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一统帝国的复灭与新一统的重建,列国诸侯的消失与列土分封的残喘,旧士族妄图恢复领导地位与平民的机会主义式的崛起,交织混杂。于是天下真的乱了,乱的空前但不绝后,所谓不绝后,清末民初的大乱可与之比。


乱,是重新洗牌,但比洗牌复杂得多,破坏力巨大的多。这是一个封闭系统在演变过程中的形态之一,是能量与资源重新配置的过程。乱,也是社会机体免疫力更新的过程,但我们谁都不愿意为免疫力的更新付出太大的代价。社会从蛮荒中走来,人类还没有学会掌控乱的尺度与规模,于是每次乱的直接结果是灾难深重。乱,似乎不可避免,于是在造成巨大破坏的同时,也会带来新生的机会。那谁会有机会呢?答案是首先具有机会意识的人才可能会拥有机会。


王侯将相甯有种乎?这是最低贱的平民陈胜、吴广的呐喊,是将机会意识理论化的一个步骤,有了理论依据办起事来会容易些。雷电交加,斩蛇起事,是刘邦将机会意识同时赋予了理论与行动的双重内涵,大有天命神授之意。尊崇怀王,恢复六国,这是项燕项羽父子摇旗鼓动的檄文。在这个乱糟糟的洪流里,鱼龙混杂,各怀目的,各逐其利。


虽然人们第一次遇到了千古历史的许多大命题,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急躁躁的,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有一个命题并不新鲜,而且这是个天大的命题,在当时又是个紧迫的命题,就是吃饭与生存。秦之亡原因很多,民未受其惠乃要素之一,老百姓没有得到好处,甚至几十年如一日的民不聊生,谁还会爱惜这个帝国?帝国倒塌时如一面破鼓,常言道破鼓乱人捶,管他有响没响,砸两棒子再说。


韩信就是成长在这种历史大环境里。韩信何年何月出生在何地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是在大秦帝国建国之后出生的,走进历史视野的时候大约十五六岁,到秦亡的时候他大约二十多岁。


史载韩信“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饮食,人多厌之者。”,短短31个字勾勒出了我们的主人公韩信初始的生存状态。韩信似乎是个孤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孤儿没人知道,其出身还不如苏秦,苏秦至少还有哥哥嫂子,虽然也是吃白饭,但于情于理似乎可靠些,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如果将“始为布衣时”5字隐去,如果不是指名主角为韩信,“人多厌之”似乎顺理成章,的确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大夥看看,穷急饿赖,小混混儿瘪三一个,品质上连末等官吏的资格都不够,技术上既不会生产也不会经商,谋不来生路,怎么办?只有靠蹭饭吃,蹭来蹭去,蹭的频率多了,蹭的人多了,周围的人都讨厌他了。


注意,这里隐著另外一层意思,韩信无法谋生,连混口饭吃的能力都没有,是“只有”蹭饭吃这一条路才能活下去吗?显然不是,还有什么路不用说大家也清楚,小混混想在社会缝隙中活下去似乎也不太难。但是韩信没有偷盗与抢劫,这并非是由于秦朝法令严厉的威慑,事实上不管什么朝代,什么严刑峻法也好,什么仁义道德也好,都没有将盗贼治绝过,所以人们对韩信也仅仅是“厌之”,而没有“恨之”或者“患之”。厌之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就是说人们对待韩信的舆论基本面还是在水平面以上的。


韩信就这么天天腰里别著把破剑,到处游荡,饥一顿饱一顿的习惯性蹭饭。由于身体长得高大,年轻,新陈代谢显然旺盛,营养一定是不够的,所以可以相见,当时的韩信一脸菜色,无精打采,就差走路打晃儿了。单凭“人多厌之者”这一条,就足以使韩信成为名人,况且腰里还带著剑,秦帝国的法令禁止民间私藏、私用兵器,韩信这把破剑估计只具有象征意义,保不齐都是木头削的,其精神玩具的作用远大于杀伤功能。但是韩信所有的精神和信仰,抱负与理想都凝聚在这把破剑上,这是他的寄讬。他就像一匹逡巡独行的狼,保持著本能的警觉,时刻嗅闻著可能的机会。也就是韩信这套行头和做派为他这个名人招惹了很多麻烦,做名人真难啊!


但韩信处理这些麻烦的方式方法是大相径庭的,那时候的韩信还没有经纪人,所以可以肯定,韩信对这些麻烦的反应应该是典型性的韩信态度。各位注意,韩信遇到的麻烦第一个是关于吃饭,确切的说是关于蹭饭的态度,韩信经常到他们村长家蹭饭,至于为什么经常到村长家而到其他人家则不太经常,或许是由于村长家日子好过些吧,也或许是对这个孤儿地方组织总要负点责任吧,反正是经常。至于经常到什么频率不清楚,但程度是清楚的,因为终于有一天村长的老婆忍受不了了,拒绝为韩信继续提供食物,不过方式还是比较委婉的,到了开饭的时间,韩信照例又来了,可是没有韩信的餐具,这意思明摆著,韩信见此居然一赌气不吃了,不仅今天不吃了,而且永远不来了。这是韩信强烈的自尊心驱使下的表现,吃饭事小,失节事大。尽管蹭饭与讨饭形式上差不多,但是精神本质对于韩信来说差别却是巨大的。


第二件事是关于眼前亏与理想的态度,韩信是个名人,是个让人不太顺眼的名人,又是个没有什么能量的名人,随便什么人都有可能找他的麻烦。有一天,街上的小混混无赖青年没事找茬欺负韩信,由头是他那把破剑,在经过七嘴八舌的起哄侮辱之后,其中有个壮大者(一定是壮大者,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敢挑衅韩信这个大个儿)激韩信,说韩信腰里的破剑中看不中用,摆设而已,根本表明不了韩信是个武士,韩信更没有胆量用它攻击人。韩信长年累月游荡,受的冷嘲热讽不知有多少,根本不会搭理这帮他不屑一顾的混混儿,但是韩信的回避被对方理解成了怯懦,对方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严重的事情发生了,那壮大的混混居然说,“韩信你要是不能仗剑伤人,那你就不是武士,就是绣花枕头,就是孬种!是孬种就要从我胯下钻过去,我们就不难为你了。”我们想像一下,韩信为了一顿饭都能翻脸,前几天被拒食在先,今天又遭此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时此刻一定是涨红了原本菜色的脸,额头青筋暴跳,修长的手紧紧握住剑柄,眼睛里充满了血,胸膛愤懑起伏,韩信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对手,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空气凝结了,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更做不到的事情,这件事成为了后世几千年落魄英雄渡过难关的理论范例。韩信居然俯下了高大的身躯从对手胯下钻了过去。除了韩信,所有人先是怔住,继而哄然大笑,混合著污言秽语的嘲笑、奸笑、狂笑、讥笑、冷笑、不可救药之笑,在韩信耳边如炸雷般轰鸣,远去。韩信没有用剑劈伤对手使之流血,但韩信自己心里却在流血。韩信为什么没有出手?胯下之辱难道不比一饭之辱更严重吗?的确严重,但是还有更严重的。韩信如果不忍了这一辱,那就会血溅五步,溅血的可能是对手也可能是自己,但结果只有一个,韩信的所有的理想都将彻底毁掉,我们也就见不到他后来的光辉绚丽。理想是支撑韩信顽强地活下来的唯一动力,韩信绝不能失去它。


第三件事是他和一位洗衣女的故事。韩信自遭受拒食、胯下之辱后,名气更大了,地位却更低了,生活也更艰难了,物质极度匮乏,精神极度郁闷。一天韩信懒懒散散地来到了河边,坐在水边出神,一缕饭菜的味道忽然刺激了他饥饿的神经,他已经好几顿没有吃上饭了,肚子叽里咕噜地又在叫唤,他本能地四处搜寻饭菜味道的来源。几步之遥的石阶上,几个女人在浆洗衣服,有说有笑,带的午饭放在身边。韩信不自主地挪动脚步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洗衣女认出了韩信,也看出了他饥饿的神情,就分给了他一些饭食,一连十多天都是如此,韩信忽然有了这个固定的食物来源,心里既庆倖也感激,对洗衣女说“如果有一天,我发达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没想到一连几天给他饭食的洗衣女竟勃然大怒,说“你一个男人,挺大个子,自己不想办法谋生,总这么閒逛,我真为你可怜羞臊,还指望你回报?你好自为之吧”。韩信大受刺激,是啊,自己空怀大志,可是怀才不遇啊,再这么下去自己就麻木了,不就荒废了吗?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去寻找机会,要出去闯荡。韩信不仅为理想而活著,更要去为了理想而奋斗!就这样,洗衣女一番话惊醒韩信,韩信自此走上了风波变幻、起伏跌宕的中国历史舞台。


这三件事我们可以看出韩信的性格特点,可以看出韩信的志向抱负,可以看出韩信的价值取向,可以看出韩信权衡取舍的标准,可以看出韩信深沉理性的心胸。

责任编辑: 吴量  来源:新三才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08/0702/9371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