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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或记起 作家马建新书重现天安门事件历史

时间流逝如滚滚长河,科技飙速时代,现代人的日子过得更琐细更面目模糊;所幸还有文学,犹如莽莽沧沧洪流间的航标,凸现历史曾经的发生。「六四」天安门事件十九周年,大陆旅英作家马建推出新书《北京植物人》(Beijing Coma),像献给亡者的安魂曲。

这部在英语世界广获赞誉的长篇小说,透过植物人戴伟的回忆,重现历史不可抹灭的戳印:「北京之春」民主运动、文化大革命、中共镇压西藏,一路绵延到中共争取主办奥运手段以及贪腐官僚和人权议题,史诗般宏伟,以诗意文笔和黑色幽默叙事,沉痛讽喻进退两难的新中国。西方书评家公认,《北京植物人》一举巩固马建世界级作家的尊崇地位。

1953年出生的马建做过修表学徒、画家和摄影记者,在中共反自由化运动浪头上,三十出头的马建放空自己,用三年踏访全中国。1985年他来到西藏,放眼可见荷枪士兵,惊觉官方宣传和实况的差异:原来西藏人每天都生活在监狱里。

回北京后饱受公安骚扰,1986年马建迁居香港,写西藏见闻小说〈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传达流浪者对无着落的理想家庭恒久的追求。某天他突然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新闻,《亮》书遭中共批判查禁:「我发觉当掌控权力的国家要你闭嘴时,他们能让你消失解体,像卡夫卡小说中的角色。」

马建在香港邂逅为美国拍纪录片的英国女孩Flora Drew,两人1997年搬到伦敦。不会说英语的马建在异乡犹如孤岛,「我失去所有参考坐标,好比猪关在羊圈里,虽然死不了,但就是活得不痛快。」如果留在中国呢?「我会和其它作家一样,写一些狗屁的商业作品。」

费时十年用中文写成的《北京植物人》,由妻子Drew英译。主角戴伟是北大博士生,天安门事件头部中弹成了植物人,「活生生埋在身体里」。但他的记忆力超强,嗅觉听觉灵敏,读者跟随戴伟的回忆与探病朋友的诉说,穿行二十世纪后半的中国历史。十年后植物人恢复意识,发现社会全变了样,人人向钱看,当年广场上的革命同志今日是房产大亨,理想换成了金钱。「难道我真想由昏睡中醒来,加入外面这些昏睡的群众吗?」戴伟自问。「没有人再谈六四,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新书延续了马建视身体为「人肉坟墓」的概念,植物人的身体禁锢在共党统治的社会,而灵魂虽封锁在「人肉坟墓」中,但异常清醒,穿梭时空;隐喻鲜明:新中国像精力旺盛的身躯,内里却是昏迷的灵魂。戴伟的身体不仅仅象征天安门广场,也是广大中国。

书中最受关注的是如实印记的天安门事件始末,戴伟回忆广场上学生领袖的对话,许多都是真人实事。他们勇敢而热情,但也松散、举棋不定;有些想推翻共党,有些只想能公开地约会。他们不知道如何运用各界的捐献,有人在危急时拿了钱就跑,又溜了回来。北京学生和外地的学生争吵;有闹分手,有热恋结婚;小圈圈派别分合,有如投射共产党自身的权力游戏。

新书虽是肉体与记忆拉锯的政治预言,但马建说初始的灵感来得偶然:「我心中第一个画面是躺在床上的植物人,一道光照在他胸膛上,腋下栖着一只鸟。那时根本没想会写成和六四有关的书,我只想了解这个植物人对时间流逝的感受。」

植物人与「六四」、锁在身体里的灵魂以及困在广场上的学生,都来自马建的真实人生。1989年五月他回北京参加示威,在军方镇压的前几天,他哥哥出意外脑伤,马建赶回青岛照顾,「他能睁开眼、手能动,会写女朋友的名字。即使半昏半醒,他仍然比外面的社会更有活力。他的回忆给了他生气,其它人却忙着抹去记忆。」马建感叹:「天安门事件后的一代都没有历史了,他们仅有的回忆是共产党灌输到他们脑中的那点常识。」

【联合报╱利瓦伊国/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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