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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时:中共的硬实力与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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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左派宣扬中国大陆最近的崛起,是根据什么东西?在我看来,根据的就是所谓“硬实力”。这个“硬实力”包括,比如说,政治挂帅的一种力量,一党专政,就是党国体制,这个是他们最强的东西。所有资源都集中在一党之手,因为邓小平搞的是要一部分人先发财,这其实是对的。换一句话说,不能够实行过去的所谓一切由党控制的那种生产方式,要发动老百姓自己的力量去发财,所以要有市场开发。

但这个市场开发很快就发现跟政治控制是冲突的。市场的自由、经济的自由,马上就挑战政治的一党专政。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就发生了许多大的事件,包括赵紫阳下台、胡耀邦下台等等。

到今天这个局面,就是党控制一切,政治控制决不放松。经济发展只要威胁到政治,马上国家就要来干涉。尽管许许多多的国营企业还继续在发展中。不过这个国营企业跟以前又不同了。

从前的国营企业是做的东西没地方卖,因为没有竞争。现在有竞争,也是党员在管理。在这个情况之下,就是化公为私。表面上是国有的,可实质是私利所有,都和这些党员、党书记有关,或者是跟他们有亲戚朋友关系的一些人,那些人跟国营企业联成一片,就变成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所以今天在中国,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在党的领导下,在现今共产党的体制下,一些皇亲国戚们生活得非常好,而且非常富有。

大城市发展起来了,非常现代化。外面人来看印象非常好,觉得中国确实已经现代化了,已经是一个现代经济大国了。但实际上我们知道还有七、八亿农民仍处在很悲惨的状态。

中国农民完全没有政治意识,从前是硬灌输了一些阶级斗争意识,到现在已没有了。现在他们真正受到了压迫,党跟企业界联手跟他们干,抢他们的土地、破坏他们的生活。

所以在现实之下,党的作用极大。有危机时它都用钱、用专制力量制服。坏的像新疆事件、维吾尔事件,好一点的事情比如说地震救灾。但是救灾表面上好像很好,可我看到很多的分析,贪官污吏在里面发财还是多得很。所以,这是共产党一个最大的本钱,一党专政,把全中国所有的社会资源都抓在手上。

第二个就是刚才说的国有化。这个国有化使国家的钱越来越多。所以浪费、贪污跟着而来,这就不用说了。但是这是个实力,因为有钱可使鬼推磨。所以在国内、国外都慢慢有不少人转而投靠共党,新左派的人现在就有许多都是靠着共产党的钱发财。

第三个当然也是跟着来的,就是有了钱,我们就可以发展武力,像航空母舰正在发展中。潜水艇啊、飞弹啊,不用说了,这可以威吓别人、威吓台湾、威吓其它的东南亚国家,甚至于威吓日本,甚至于美国。

所以这是三个本钱。这三个本钱可以说是所谓的硬实力。软实力呢,就是要靠精神,这是共产党现在还没有的。共产党现在的实力相当于二、三十年代日本帝国主义的军国主义时期,像苏联盛世与美国共同称霸的时期,也像希特勒在三十年代后期开始要侵略其它国家的时期。

可是我们知道真正大国的崛起靠的不是这些,而是文化。这个文化一言难尽,是精神的领导。西方文化源头是从古希腊以及基督教文化开始。这两个文化在中古时期慢慢酝酿起来,就变成理智跟天体合在一起了。所以近代化的开始是从文化、然后是文艺复兴,再是宗教革命,这就是基督教本身的调整。中国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只是根据硬实力,我想她的前途还是不可乐观的,我看不出她的大国身份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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