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河评论 第63集－富士康和中国模式
1.血汗工厂谁该负责
2.为什么如此热衷建无用的工会
3.缺失归属感是对公司还是社会
4. 三十年中国模式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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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横河。富士康的员工跳楼事件，已经引起了国内国外广泛的关注。在国外，许多大报、大的媒体都把它放到很重要的位子进行了报导。今天我想跟大家讨论一下，关于富士康事件的外部因素和中国模式的关系。
1.血汗工厂谁该负责
在富士康出现了十几次跳楼事件，现在已经没法精确计算了，从11跳、12跳以后就有不同的说法，有的说到了14跳，有的到了16跳。归根结柢，是富士康对于员工的苛刻的待遇。对于富士康是血汗工厂的这个说法，富士康它付的是一个政策规定的最低的工资，交掉一些保险，或者交掉一些伙食费、住房费以外，最后就所剩无几。所以都是要加班的，而且加班的时间很长。富士康它属不属于血汗工厂？按照西方的标准当然是毫无疑问。在中国，在民营企业当中，当然相比较而言它还不是最糟糕的。要是它真的糟糕到这种程度的话，在富士康的连续跳楼发生以后，富士康再招收新工人时，就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去排队。其实在中国比富士康这样的公司要血汗得多的工厂和企业不知道有多少！你想山西的黑砖窑怎样！小煤窑怎么样！
如果说富士康属于血汗工厂的话，一个如此大的企业，在中国甚至有80到90万的员工。仅仅在深圳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像是城市一样的企业，它就包括吃、住、生活消费，都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封闭的城市一样的结构。在这种情况下，它已经不是一个像山西小煤窑躲在山里面人们不知道的，而是每天在政府的眼皮底下，所以当局的监管责任就应该是排在第一位的。
2.为什么如此热衷建无用的工会
资本家总是要赚钱的，但是资本家赚钱，赚到什么程度？它有几个平衡因素：一个是工会。在西方为什么资本家不能够开这样子的血汗工厂，绝大部分是不能做的？一个是工会，一个是政府的监管。除了政府的监管责任，我们再看一下工会。公司是尽可能的多赚钱，而工人的权益基本上是由工会，就是工人自己的组织，因为工会是工人自己组成的，为了维护他们自己权益的。自己组成的工会，就一定会为自己争取权益，这是肯定的。第三，就是由政府的法律和法规、规章制度来监管。
这几个是一个平衡，要达到一个平衡点。所以为了防止公司过多的侵犯工人的利益，那么，政府的法规监控、工人自己争取权益的工会和舆论的监督，这几点都是不可少的。
我们想看看，在富士康有这么多工人选择了自杀这样的路，当然我们现在假设跳楼的是自杀，这里面显然是有其它的因素在里面。我们假设他们是自杀，也就是说这些工人觉得他们的权益，无论是什么样的权益被侵犯了，他们有没有去找工会？在富士康里面有没有工会？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事实上富士康早在2006年12月份就已经有了工会。当然不是富士康的工人自己建立的工会，而是中共要求富士康建立工会。2007年1月16号，富士康的负责人针对别人提出问题说，对于富士康集团成立工会的一切事情，他们一点都不知道。中华全国总工会说，在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建立工会，不需要争得经营方的同意。富士康的工会是由深圳市总工会直接派出的。中华全国总工会基层组织建设部的部长说，富士康成立工会是全国总工会在组建工会方面的一个突破性进展，说是印证了法律的力量。也就是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都要成立工会。他还强调只要在中国办企业就必须遵守中国的法律，包括组建工会、尊重员工的合法权益。也就是说，当它在富士康组建工会的时候，它所打的旗号∶一个是中国的法律，一个是尊重员工的合法权益。
在西方如果工人权益被侵犯的时候，他第一个找的是工会，如果找工会没用，也许他会诉诸于法律。富士康的这些工人，他们找了工会吗？在他们跳楼之前有没有找工会？如果说他们找了工会，工会做了些什么？这是属于深圳市总工会，又归中国全国总工会一级一级管下去的，也就是一个御用工会。如果找了工会，工会做了些什么事情？如果说他们没有找工会，为什么工人的权益被侵犯的时候，他们不去找工会？工人有没有把工会看成是维护他们权益的？尽管工会在设置时说的是为了维护员工的合法权益。
这就要看中共为什么要在外资企业、台资企业里、甚至其它外资企业包括沃尔玛，沃尔玛在全世界都没有工会的，唯独在中国有例外，中共一定要在那里设置工会。为什么要设置工会？显然工会不是为了职工的利益。在外资企业、中国自己的国营、私营企业当中，都要求设置工会。从来没有听过职工当他们权益受到侵犯时去找工会、或工会去帮助他们的。
为什么要在外资企业里设工会，显然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控制。就是在外资企业里面设置中共的外围组织，实际上对外资形成了一种威慑的力量。当然它还有一个用处，保护能够为中共提供利益的外资的利益。就是当工人在受到外资的剥削、压迫时，这时工会是在企业当中帮助外资去排忧解难，帮助外资去调和和工人的矛盾，并不是真正站在工人的利益上面的。
所以它有几种可能性：代表中共监督和控制外资企业；第二，如果外资能够为中共带来利益的话，它会保护外资的利益，来帮助外资压榨中国的工人。归根结柢还是为了中共的利益。大家都知道中国的总工会——全总是属于中共直接控制的外围组织。在中国这叫工青妇，工会、共青团、妇联这三个机构都是中共的外围组织，是帮助中共来分别控制不同的团体。
在富士康这事件当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共对于设置工会的兴趣，要比设置了以后，让工会多少能够反映一点工人的利益，或者维护一点工人的利益，它的兴趣要大得多。如果它真的不在乎工会能起什么作用的话，它根本就不要这么认真地、那么积极地在里面设置工会。所以它设置工会是有目的的，但这目的却和维护工人权益没有关系。
下面我们就讲一下，在富士康这事件当中，富士康有没有涉及到犯罪？如果富士康涉及到犯罪、违反了中国的法律，官方有没有对此进行调查？大家知道在富士康出现了9连跳时，就有网友自己组织了网友调查团进入富士康工厂进行卧底。然后他们发布一项短期的观察报告，揭示了一些富士康管理方面的问题，大概有一些工资偏低、加班时间过长、半军事化管理限制人身自由、经常有管理人员打骂员工，还有保安部经常打人，另外就是员工被限制自由，还有任意扣奖金。他还提到工会制度形同虚设，及对底层员工存在歧视以及员工缺乏归宿感等等。那么在一系列的问题当中，富士康本身有没有违反中国的法律，违反那些法律？显然第一是违反了劳动法，每个月加班的时间长达60到100个小时。另外就是保安部门的问题，保安部涉及到的是非法拘禁，还有殴打，这就表示保安在这里是非法执法。在中国拘禁本来由司法机构来的，一个保安部门是没有执法的任何权力。那么谁赋予富士康保安部执法的权力？如果说深圳有关方面赋予他执法权力的话，那么深圳有关方面有没有违反法律？
执法机构是没有权力授权给另外的机构执法的，在这里面保安没有证就上岗，而且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和打骂，那么这些都是违法的。本来这些事情是政府监管的，现在政府没有监管，需要由网友自己组织调查团，调查出来结果以后，居然当局不闻不问，没有人管。
我们现在要提一个问题，深圳的司法当局有没有对这些提出来的违法问题介入调查，甚至于有没有启动法律程序？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违反了劳动法，或是任意拘禁或殴打的话，那么是属于刑事犯罪。不应该由受害者去启动法律程序，而应该是由检察院去起诉。但是我们至今没有听说深圳司法部门有任何这样的举动，只听说当局要帮助富士康去解决问题。
3.缺失归属感是对公司还是社会
在网友调查团的报告中有一个说法，就是职工员工缺乏归属感，这实际上是一个心理上的问题，人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自杀？在这么短时间内，从3月份开始每个月都在增加，3月、4月、5月一个月比一个月多，这不是用个人心理的素质差就能解释的。
当然这里我们不包括他杀，因为事实上已有证据表明至少在这里面有一起以上很可能是他杀，就是被打死推下楼的。
其实网友调查团提到的归属感是很有意思，就是职工对他所工作的企业没有归属感，能不能造成自杀？
在美国著名的Walmart（沃尔玛），这个企业的普通员工没有正式工的，他是刻意没有正式工，以保证这些员工没有归属感，所以到Walmart去找工作的人都是临时概念，都是短期暑假作一段时间，这样的话Walmart可以不给他们任何福利，因为他们不把Walmart当成家，也不会去组织工会，也不会去维护自己的权益，他要不行就走了。这是Walmart刻意这样做的。
但是像Walmart这样的企业他故意造成的没有归属感的企业文化，并没有造成企业员工的绝望，因为去找工作的人只是把它当作工作而不是自己的事业，就是本来就带着临时的思想。中国人以前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这个地方不好，我到别的地方去。因为在美国你不必待在这个企业时，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找机会。他的长远规画是读完书之后要开始自己的事业，或者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这种人是他有希望且看到了在这个社会有很多这个机会。他不一定能真正完成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觉得是有希望朝这个方向努力的。
问题是在中国经济上最活跃的，雇用劳工人数最多的像这种私营企业、外资企业，主要当然东亚如台湾最多的，其次是韩国，比较少是日本，当然欧美也有，但是比较少，而且他们雇用最基本的劳工可能不太多。雇用劳工人数最多的加工业都是如此的话，都是不能提供归属感的话，在这些里面相当的多工厂还不如富士康。也就是说，在富士康打工的工人，他看不到离开那个地方到别的地方能够有什么希望。在外资私营企业里面找不到希望，他们甚至不可能在国营或其他更好更高的企业找到工作，也就说完全看不到希望的话，是对整个社会缺乏归属感，那就不是对一个企业缺乏归属感。因为仅仅是一个企业，他本可以到其他地方去找到归属感的，但是在中国绝大部分最活跃的企业是不能让人看到这种归属感的。
有一种说法：富士康雇用的劳工，他的教育水平比较高，或者是他自己要求比较高，普通工人要中专毕业，所以他说这些劳工的期望值比较高。我不知道这种说法在多大程度上是事实，但是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或者说期望值比较高的话是不是有道理。事实上教育程度和期望值应该是相对应的。在美国医生和律师的收入都很高，那是他个人对教育投入高，或者他家对他的教育投入高。这个包括二个，一个是时间，就是大学毕业他还要读医学院或法学院，还要再读比大学时间更长；还有他读书的学费交的高，由于时间长投入高，所以他最终收入也高。
那么在中国，无论出生在农民或普通的城市居民，他们的教育并不是免费的，特别是职业教育或高等教育以后，他的个人投入是相当高的。对于农民出生的，家里要养一个大学生，对于大部分中国农民家庭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全家要拼死拼活，有的时侯还要借债，但是在就业以后和就业收入方面和这些投入是不对称的。
其他国家也有，毕业以后不一定找到工作，也不一定能找到满意的工作，但是很少是由于家庭背景的原因，是因为父母的权势不够而找不到工作的这个不多。而在中国的话，当大家都经过投入进行教育以后，毕业的时候才发现，好的工作能够符合他投入进去的这种工作，大部分已经被有权力的人有权势的有关系的人占据了。这不是一个在平等的竞争不过别人，而是由于家庭背景不如人。也就是说这个社会资源，包括工作的资源，完全被权力阶层所掌握，或者被权力阶层相关的人掌握，而个人的命运几乎不可能通过教育和个人努力和其他的人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平等竞争而改变。这种失落感、没有归属感，他就是不是一个企业一个公司可以改变的。
4. 三十年中国模式的失败
再谈下去，关于中国模式的问题。就我认为富士康事件其实反应了中国模式的失败。在金融危机以后，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在讨论中国的模式，似乎中国很快逃过金融危机的影响，比世界其他国家都快速的进入了恢复时期，以至于世界上都在讨论就是说中国能不能救世界的问题。什么是中国模式这个就比较困难了，因为我不是个经济学家，所以我不能对中国模式下定义。
我认为就刚才所说的没有归属感的这种感觉，是来自于企业的性质所决定的。因为在中国这30年所谓改革开放过程当中，它所走的路子基本上就是大量的引进外资，尤其是港澳台和南韩的这种来料加工性质的，这种企业所造成的是员工的高度流动，而且这种企业完全根据订货和国际市场的要求随时转型，所以工人基本上一转型他马上就全部解雇了，然后另外一种新的企业又开始招收工人，这就是中国改革开放30年沿海的发展最快的模式。
最近《华盛顿邮报》原驻中国的代表处的负责人现在在洛杉矶，《华盛顿邮报》洛杉矶的负责人叫约翰．庞弗雷特（John Pomfret），他最近写了一篇东西就讲中国制造的商品没有自主品牌的。他说，讲起哪一个国家人们就想起它的一个品牌，说日本有Sony；墨西哥有 Corona，Corona是一种啤酒，在世界100多个国家有销售，而且在美国是销售量最大的外国啤酒；讲到德国大家知道有宝马；讲到南韩大家说有三星；说中国有什么呢？如果你回答不出来的话，你不是唯一的一个。就说这么多年中国没有一个自主品牌能够拿的出来的能够在世界上站的住脚的。
网上有一篇文章说，从中国的电子行业现状来看强国，实际上就电子行业到现在为止，哪怕是比较高档一点的玩具里面的芯片，不要说电脑里面的芯片，基本上全都是靠进口。包括最好的科研单位，只是雇一批临时工把人家外国芯片的标记给铲掉，然后印上它自己的标记。就是用这种方式。
中国的模式实际上是一种来料加工，而且是处在产业链的最低端，又是以国际市场为主就是完全是出口，所以人们称之为是世界工厂，就是为全世界打工。这个来源于什么呢？来源于就是中共整个的思维方式，就是让人觉得这是一种非常焦虑不安的那种急功近利，只看眼前这么一点点，所以造成了就是说它在仿照上，是一个世界上的山寨大国，包括中共自己作为最重要的形象工程之一的世博，它的歌曲也是山寨拷贝人家的，它的建筑物中国馆也是仿照日本的。
它在世界各地吸收高端人才，有相当一部分是起形象工程的作用的。谈到形象工程，其实中共也是把它当作一种政治运动来运作的。现在中国有一个叫做“走出去”的战略，什么叫“走出去”的战略？两种方法：一种就是收买别人著名的品牌，像原来联想收购了IBM的笔记型电脑的，这是一种收买著名的品牌。
第二个是广告，像中国商务部最近有一个广告，在三聚氰胺事件，就美国的宠物饲料和中国的三鹿奶粉里面发现了三聚氰胺以后，在世界上中国制造的名声就很不好，商务部就和世界著名的广告商恒美公司（DDB）签了一个30万美元的广告，在出现了一系列在中国制造的产品以后，就有一个画外音就说，当我们说中国制造的时候，它实际上说的是和世界一起在中国制造。所以无论是收买别人的品牌，还是做这个广告，还都是一种急功近利的作法，创出自己的品牌是一个长期的要花费很多投入的工作，而这种显然是没有想做的。
就说在中共的统治下没有人作长期打算，就是在中共中央也没有人作长期打算的，他们能想的是我能坐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我在权力斗争当中不要被对方吃掉，想的更大一点的就是中共的统治怎么能够被维持。地方上的就是讨上面的欢心，一级讨一级上级的欢心，他们面临的压力是GDP的压力，是维稳的压力，再一个就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去摄取个人和集团的利益。没有人想到明年怎么办，都是眼前的，能捞多少拿多少，维持这个位置能维持一天算一天。这个就跟这30年发展其实到现在为止这个方针没有完全改变，这个发展是硬道理，这维持 GDP就是维持中共的统治，所以它这是等同的。
每个人都是过一天算一天，巧取豪夺以后就转移到国外去，所以没有人会想到作理论研究长期的开发，这就是中国的模式。当富士康出现十几连跳的时候，它的最本质的在最底层所反应的情况，就跟这 30年发展的中国模式是密切相关的，是不能够把它们分开来的。
下面在谈一下外国企业遵守中国法律的问题。当深圳总工会把5个工会代表派到富士康的时候，他们说外企不管是什么企都要遵守中国的法律。中共对于外企遵守中国的法律是把它作为主权问题非常非常严肃对待的，所以当谷歌要求不再过滤内容的时候，中共就说了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遵守中国的法律。我们可以看到对于宣传方面，对于和媒体有关跟网络有关的跟讯息流通有关的，也就是说中共认为对它的统治至关重要的那些法律，它是看的非常非常严的，执的非常严，不管哪一个媒体公司一进中国第一件事情就是自我约束，即使是没有法律。中共从来就没有公开公布过哪些东西是需要过滤的，所以严格的说，在过滤和监控的这个范围之内没有具体的法律的，但是它也要执行。
对于我们刚才所说的到劳动法，公民不被任意拘禁，个人权利不被侵犯，就在没有授权的保安打人和侵犯人权的这种违反中国的法律的行为，基本上是不执法的。对于外企遵守中国的法律问题，中共在处理上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是有选择性的，所以富士康问题所反应出来的更深层的矛盾，在我看来只要在中共还在以这样的方式统治中国的话，那么富士康的事件本身是没有解法的。好，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