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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逢星:《苦菜花》人物原型的真实人生

———兼评析《苦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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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冯鉴之生平

自幼求学成才

1912年,冯鉴之出生在观上冯家村一个富裕的农家,他排行老二,哥哥名叫冯唯一(字名),也就是《苦菜花》里描写的王唯一的原型。

冯鉴之天资聪颖,深得父亲喜爱。父亲很重视教育,冯鉴之刚到上学年龄,就从冯家镇冯家村(观上冯家村的分支)请了一个能断文识字的先生教他。大约教了两三年的光景,有一天,教书先生找到冯鉴之的父亲说:“爷呀(论辈份,教书先生称冯鉴之父亲为爷),俺都教不了小叔了,您给他另请个先生吧。”后来,冯鉴之的父亲果然给他又请了一个先生,并在村南对面的山坡上,特另盖了一间屋子办私塾,冯鉴之在那里继续学业。冯鉴之的学问和修养日进一日,年胜一年。学成后的冯鉴之,知书达理,长袍礼帽,见人说话前先施礼,一派儒生风范。拿村里老人的话说,冯鉴之在烟台地区是个才子,在胶东也算个才子。传说他双手会写漂亮的毛笔字。

冯鉴之当时在烟台地区是一位很有威望的学者,才思敏捷且正直厚道,仪表堂堂而彬彬有礼。

娶王家小姐为妻

转眼冯鉴之到了婚龄,父母给他娶的是当时文登县北黄镇芦头村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小姐姓王,在八个兄弟姊妹中排行最小,她大哥在烟台有码头,家境非一般人可比。王小姐不但人长得好,而且很贤惠,知书达理又不张扬,算得上是大家闺秀。婚后,跟冯鉴之生育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回乡办学

《苦菜花》里说冯鉴之是汉奸特务,以回乡办学为掩护,把学校搞成了特务窝儿,向日伪军秘密提供情报,做尽了坏事。那么,真实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呢?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在烟台教学的冯鉴之回家筹办学堂,冯鉴之担任校长。1938年,学堂正式开课。

据村里的老人们回忆说,冯鉴之办的学堂,是当时远近闻名的抗日民主学校。学生用的课本,有很多内容都是鼓励抗日救国的。高级班语文书里选用了《游击队之歌》、《八百勇士坚守东战场》,还有文天祥的《过零丁洋》、《木兰诗》等,唱的歌有《参军杀敌最光荣》、《工农商学兵一齐来救亡》等,还经常组织学生走村串巷宣传抗日,当时观上冯家一带抗日热情高涨。从冯鉴之的学校走出去参军、从政的很多,曾当过厅级干部的至少有七个人。

冯鉴之遭诬告冤死始末

1940年前后,姜吉成(《苦菜花》里的姜永泉)被当地的冯家镇区共产党组织,派到观上冯家村当驻村干部,就跟冯德英的大姐冯德清(《苦菜花》里的娟子)勾搭上了。当地人把这叫“钻山沟,搞破鞋”。

为了给这段丑事漂白,冯德英特意在《苦菜花》电影开头,安排了这样一个情节:在娟子妈和四大爷的对话中,提到了这码事儿,说是娟子和姜永泉“钻山沟”,不是为“搞破鞋”,而是在从事秘密的革命活动。

冯鉴之作为校长,曾好意规劝冯德清,说人家是有妇之夫,你这样做不道德等。因此,冯鉴之得罪了姜吉成。又因村干部冯岳西找到区里,埋怨怎么派这么个作风不正的人到观上冯家村,这一举动更加惹恼了姜吉成。

姜吉成想报复冯岳西,但是,冯岳西和冯鉴之是堂弟兄,而且俩人很要好。冯鉴之在乳山牟平一带很有名望,虽然他没从政,但很多政府官员都是冯鉴之教出来的学生或友人,很敬重冯鉴之。有碍于此,姜吉成不敢肆意妄为。

1940年,日军大扫荡,把冯鉴之家抢得溜光,连书、文章什么都抢去了。牟平县的日伪县长早就听说过冯鉴之的学问,又从抢劫物品中看了他写的文章和写的字,非常赏识,就写信让冯鉴之去委以重任(相当于教育局长职位),以冯鉴之的人品和爱国节操,他不可能去伪政府任职。冯鉴之本就光明磊落,所以日伪县长来信这事也没背着人,很多人都知情。

冯鉴之办的学堂里有个老师叫王玉梅,是中共有意安排进来的地下党员,当时冯鉴之他们都不知情,不知道是来暗中监视他们的。监视目的是怕冯鉴之被国民党拉拢去。因为师生都反映王玉梅教学质量差,冯鉴之和教导主任吕喜谦(音),还有教体育的冯钦夫(冯岳西的五弟)等人商量著,等学校放假再开学时,就辞退王玉梅。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王玉梅耳朵里。王玉梅因为此事,就将日伪县长给冯鉴之写信的事,告诉了在文登报社供职的丈夫刘力凯(后改名刘庆恒,中共特务),刘力凯又将此事报告给中共地下组织。本来中共就一直在拉拢冯鉴之加入中共未果,刘力凯一告发,当地的中共组织开始对冯鉴之进行调查。

这样一来,早就对冯鉴之怀恨在心的姜吉成可找到机会了。大约是在1941年夏天,冯鉴之被抓,遭受各种酷刑,逼着他承认汉奸罪名。姜大(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长)、姜吉成等人满以为能把冯鉴之屈打成招,殊不知冯鉴之虽是文人,却有着铮铮铁骨,死活不招。

冯鉴之蒙冤受刑,惊动方圆百里。许多学生和故交到县里为冯鉴之求情;观上冯家村的百姓写联名状,呈到县上,力保冯鉴之。有鉴于此,县上逼着姜吉成等人放了冯鉴之。

1942年新年刚过,听说日本鬼子又要大扫荡,中共地下党嫌带着冯鉴之逃跑不方便,姜吉成等人又怕放了冯鉴之真相败露,就给冯鉴之扣了个汉奸罪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把冯鉴之用枪打死在文登县小观镇洼畦埠村。冯鉴之时年31岁。

冯鉴之逸事两则

在观上冯家村周围,流传着关于冯鉴之的两个小故事。

一个故事说,当时牟平一带有三大势力,为一件事情起了纷争,为了摆平这件事,各自派出代表,坐在一起商谈,人家都是成年人,冯鉴之才十五、六岁也破格参加了。

吃饭的时候上来一盘鱼,冯鉴之就把鱼籽吃了。席上一个人见状,跟冯鉴之逗趣说:“你这一筷子下去吃了几串鱼。”不一会儿,又上来一盘豆芽菜,那人先夹了一筷子吃了。冯鉴之回敬道:“你这一筷子下去几嘎拉腌草(方言,嘎啦:盛草的网包;腌草:铡成寸段的豆秸)没了。”满席的人听得哈哈大笑,大家都很欣赏冯鉴之的才华。在冯鉴之等人的斡旋下,纷争之事得以圆满解决。

另一个故事说,冯鉴之的学问大,在牟平县都挂号。牟平县有四大家族,听闻冯鉴之的学问,就聘请他去教学。有一次,冯鉴之给一个学生批文章,在一处打了叉。旁边儿一个人提醒冯鉴之,你要是批错了,饭碗可不保。冯鉴之说你去查康熙大字典,某页某行,什么什么意思,怎么会错呢?

四、《苦菜花》虚构仇恨,冯德英恩将仇报

冯德英的小说《苦菜花》是这样开篇的:王官庄贫农冯仁义,为逃避恶霸地主王唯一的迫害,两年前只身闯关东,留下仁义嫂拉扯著五个孩子艰难度日。冯德英在小说中,利用仁义嫂的嘴,说出了这样一句咬牙切齿的话:“这前世的冤,今世的仇,我烂了骨头也要跟你们算清!”以此表明地主与穷人之间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和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根据书中人物与人物原型的对应关系,王官庄就是观上冯家村;冯仁义就是冯德英的父亲冯日和;王唯一就是冯鉴之的哥哥冯唯一;仁义嫂就是冯德英的母亲曹文琳。也就是说,冯德英的《苦菜花》一开始,就把冯唯一、冯鉴之写成了恶霸地主,写成了自家的死对头。

应该说,这个情节是冯德英按照中共党文化中“阶级斗争”的思维模式杜撰出来的。现实生活中,冯唯一、冯鉴之兄弟俩,不但跟冯德英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反,却是他家的大恩人。

据公开资料,冯德英祖居观上冯家村。不知从何时,迁到距离观上冯家村4公里的小于家村,到冯德英爷爷辈那会儿,仍然住在小于家村。那些年月,冯德英家与冯鉴之家没什么瓜葛。

据一老人回忆说,大约在1939年前后,冯德英4岁左右的时候,冯德英家还在小于家村居住,他的大伯不知怎么跟人家结了仇,有一天晚上,家里别人都出去看戏了,冯德英的大伯一人在家,突然闯进一帮人,将其大伯用箔(音bó)(一种用秫秸做成的粗帘子)卷起来,浇上煤油烧死了。凶手一直未被惩处。一家人伤心气恨,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冯德英的爷爷找到了冯鉴之帮忙,冯鉴之就帮他写好诉状,诉状递上后不久,凶手就被惩处了。

因此,冯德英家和小于家的人结下冤仇,冯德英家也不敢在小于家村住了,想搬回观上冯家村,他们就找到冯鉴之的哥哥冯唯一,冯唯一当时是乡长,又在冯鉴之的帮助下,托著冯唯一和冯鉴之的面儿,迁回了观上冯家村。

中国农村,历来是宗族观念很重的。冯德英祖上为何迁出本族本姓的村子,到小于家村落户,目前尚不知底细。那么,当遇到难处了,再想迁回来,恐怕也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借着冯唯一、冯鉴之兄弟俩的名望鼎力相助,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观上冯家村呢。

今天我们知道了,冯唯一、冯鉴之兄弟俩,就是当年观上冯家村很有影响力的人物,用一个时髦的词,那就是“精英人士”。勤俭持家,积财致富,富而重德,对打工者极为厚道,口碑极佳。冯唯一被村里人称赞“比善人还善”。冯鉴之那就更甭说了,在他哥哥的“比善人还善”之外,还得加上几分儒生气象、谦谦君子的可爱可亲。

就是这样两个大恩人,被冯德英写成了大坏蛋、死对头——更何况,冯鉴之还是冯德英的启蒙恩师呢!(冯德英在冯德英纪念馆期刊《山花烂漫》第三期第11页中写道:“那个汉奸王柬芝的原型就是我的小学老师。”)就连冯德英的大姐冯德清都看不下去了,骂冯德英没良心,说冯鉴之帮助过咱,你还一个劲儿糟蹋人家。冯德英辩解说,我也没说冯鉴之,我说的是王柬芝。冯德清说,你为什么偏要说王柬芝、王唯一,不能说其它的吗?冯鉴之他哥不叫冯唯一、他不就叫冯鉴之吗?#(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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