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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维光:六四——绕不过去的反叛、对抗和反省 【深度好文】

———纪念六四二十九周年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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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纪念六四二十九周年的时候,九九年后十九年的历史让我们看到:八十年代的所谓北京的知识青年精英,也就是真理部的子弟们的这种化解、误导民众的倾向并没有因为八九六四的发生而在其后消解、退去,相反,虽然在本世纪初一度因为上面所说到的大纪元所推动的重构运动而式微,但是这个化解及误导民众,却在经过了协助当局打压法轮功、高智晟、力虹和严正学,帮助当局成功举办奥运之后,又再度歌颂当局的人性化进步。

1.对抗共产党专制的典范魏京生

对抗还是化解对抗、美化专制、处处为专制缓颊,为濒于危机的政权化妆,这是在共产党统治下真正的异议人士,和那些由于内部看法不同、暂时受到打压,但是骨子里依然流着真理部血液的子弟们的根本区别。这两类人的区别在每个时期都存在。现在让人惊奇的却是,在当代中国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存在着这两类人,竟然持续存在了将近四十年,至今对抗的还在对抗,美化、缓颊的,无论在大陆还是在海外,甚至在共产党的监狱中,依然一如既往地美化中共政权,帮他想办法绕过危机,弱化乃至化解对抗和反对它的力量。

在中国当代追求民主的运动中,居住在美国的魏京生是我敬重的英雄,因为他是敢用生命和理念来对抗专制及黑暗的人,他是在生死线上也不会屈服、胆怯,不曾说过一句软话的人。他是对抗专制的代表人物。这在我这一代人——红卫兵一代、文革一代人,或者说被《真理部》造就的一代人中,不仅少有,而且是首屈一指的人。

在漫长的社会生活中,让我佩服的永远只是人的“品质”和“才能”,而绝对不会正眼看社会的权力和地位。就此来说,魏京生和那些机关算尽要挤入、影响权力集团,那些甚至在监狱中还企图用歌颂共产党的人性化改善来换取名利的人形成巨大的反差,不可同日而语。

中国有句俗话——“狗胆包天”,时下这句话让人深思的却是狗胆包天的另外一面。这个魏京生居然能够让那些或者是跟随在投机者后面大胆地分享残汤剩饭的人,或者自己也有这类依附权势倾向的人,敢于放肆地尊小为圣,却不敢正视魏京生的存在、甚至不敢称赞他。就因为这点:能够让小人不敢称赞他,并且惧怕他,我就更加敬重魏京生。

今年是六四二十九周年。魏京生先生要到欧盟议会参加活动,他准备在此期间,六月三号在德国杜塞尔多夫组织举办一个纪念会。由于我已经决定退回到书房,专心文字,而不再参与活动,所以不会去参加。但是因为是老魏组织,而且是为纪念六四二十九周年,我愿意为这个会提供这篇关于六四的纪念短言,并且重新发表我二〇一三年发表过的那篇备忘录,以期纪念这个让人的天良震动、让中国人永远不能忘记的血腥事件。

2.无法绕过的反叛、对抗和反省

在二〇〇九年,六四二十周年的时候,我和一位汉学家谈到,这样的敢于公开在电视镜头下,也就是在全世界的眼皮底下,大规模的屠杀,竟然过去了二十年在这个国家和这个世界依然能够没有得到惩治及清算,这是人类的耻辱。她对我说,她不相信过了二十年还会继续很久,认为中国应该有所变化了。可现在又过了九年,正在迅速地向三十年而去,中国共产党政府和他们统治下的这个国家却依然毫无变化地屹立在那里。世界甚至又一次地认为,这个共产党不是以前的共产党了。为此,我认为,六四纪念首先就可以让人们看到:提出这样看法的人居然忘了,八十年代很多人也是如此认为——邓小平的改革已经使得中国共产党变了,不再是传统共产党了。可就在他们歌颂的声音未落的时候就发生了六四,受到枪炮的直面教育。

任何稍微有头脑的人都会看到,时下的这种愚不可及的重蹈覆辙的看法的严重性在于,当年八九六四事件的发生——共产党如此疯狂、肆无忌惮地屠杀民众,在那时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可以让人们轻易地看到,这是共产党人的本性——他们永远会如此!

如果粗略地把一九五三年东柏林的屠杀作为引起国际社会震动的第一次,那么五六年匈牙利布达佩斯,五九年中国西藏,六八年捷克布拉格,八一年波兰,八八年西藏拉萨……,这样的暴力事件在共产党社会是家常便饭,或者说已经成为共产党政府所独有的特征,共产党统治的铁律。所以法国自由主义思想家阿隆才说,“某些人说我一贯反对共产党,我问心无愧地坚持这一立场。因为我认为,共产党令人憎恶的程度绝不亚于纳粹。”(雷蒙•阿隆-1982,回忆录)

但是在这样充分的背景下,不只上述人,而且居然在历年纪念六四的时候,无论参与经历过六四事件的人还是关切研究的人,在参与、记载、回忆、总结八九六四事件,甚至记叙历史的时候,却很少有从共产党的发生、发展,从最近一百年,乃至二百年世界发展的历史的背景上,从对于极权主义的研究的基础上描述、分析六四事件。而这就立即让人想到奥威尔写作的《一九八四》,真理部及其子弟,以及被真理部改造了的共产党的社会文化及思维。

说来让中文世界难堪的是,在这个意义上让人可以立即看到的是,运用一种学术的、历史的语言描述总结六四,在中文世界直到现在可说是几乎很少。二十九年来在中文世界关于六四问题有的是一种陷入意识形态的语言延续,当事知识人竟然丝毫都没有意识到八九六四的枪声首先告诉他们的就是需要“反叛”与否定,斩断、抛弃、反省他们自己八九年前的作为、思想,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很多人把此后的纪念六四竟然变成他们在八十年代积极参与共产党改革经历的延续,即完全是继续八九前的八十年代,甚至可说是四九年后由真理部造就的语境、思维。这也就是说,枪炮的屠杀曾经短暂地让一些人在政治上离开了共产党,可是枪炮的屠杀并没有让他们看到自己精神、文化、一般生活上早就遭到的屠杀和扭曲,认识到只有在自己头破血流的时候,才睁眼看共产党的残暴的严重性。为此,二十九年的纪念,让我们看到,只有认识到“自己”需要一个革命性的、脱胎换骨的彻底改变,才可能彻底反省造成八九六四的原因,各类人在八九六四期间的不同表现的原因,从而彻底否定共产党,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传统。

我之所以强调这个彻底否定是因为真理部——极权主义文化对于人们精神的扭曲是彻底的,是因为奥威尔《一九八四》笔下的“新话”、“双重思想”、“止罪”,贯穿了八九前后三十年,甚至可说是最近七十年的历史。而当年参与八九六四的人,后来纪念的人,如果没有认识到他们的“心理”早已经被真理部所异化、改造,乃至威慑住了,如何谈正面面对六四,如何可能有另外一种,跳出共产党社会文化气味的记述和分析,如何能想像到八九六四可能会有另外一种结果?

在我看来,这两代人中很多人,过去是真理部的臣民、战胜不了恐怖,现在则承担不了否定及反省,说到底,在极权主义的严酷统治下,这些人在现实中、在良知和精神中,都已经无法诚实地生活。他们没有改变这点所需要的足够的勇气和智力。

3.一直存在的化解反抗的真理部子弟的雾霾

要想让历史重新起步,要想真正地总结反思六四,直到二十九年后的今天还是要必须强调反叛和否定,这真的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情。

对于反叛和否定,在纪念六四二十九周年的时候,我必须要强调,反叛和否定是非常具体的,直接的。这就是说,反叛和否定涉及的不仅是四九年后的政治及文化,而且更为直接涉及的是七六到八九年十三年,以及八九以后的这三十年。纪念六四、总结八九首先要彻底反省七六年后的“八十年代”。这个反省告诉我们,六四可说是七六年由于文化大革命已经走到悬崖边上、濒于崩溃的共产党,在其后十年经过了挽救共产党、所谓改革共产党的努力的一种必然结果。因为这个改革不仅让共产党重新积聚了力量和镇压的自信心,而且继续迷惑误导了民众对于共产党本性的认识及反对。

其次,事实上,八九六四后我们经历了二十九年,中国依然“不进还退”其原因是同样的。而这告诉我们的又是本文,也是我一直强调的:我们已经失去了反对、反抗,以及追求美好的能力,因为我们这两代人竟然即使是在七六年,也没有认识到反叛并且为这一能力的重生再造而努力,竟然即使经历了八九年也依然没有进行痛苦的否定和反思,开始彻底的反叛。

在六四二十九周年的时候,我们必须看到,六四不仅是共产党的核心人物、掌权者和军队造成的,而且也直接和间接地是创建真理部的骨干及其子弟们造成的,尽管他们的角色和作用在八九前的十年中,在六四前后那几十天中各不一样:有继续唱着意识形态的、反传统的进行曲为改革服务的,有依附镇压权力的,有试图利用民众浑水摸鱼的,有趁机出风头、捞取名利的,可都不是对抗专制,追求自由!

这也是我对于最近十几年对于大纪元彻底否定中国共产党的九评,对于推动退党解体中共高度评价的原因。因为他们是在重新构造东欧民众所有的、人类所有的基本价值及信仰的追求,以及随之而来的反抗及对抗邪恶的专制的能力。而这当然也是我对魏京生高度评价的原因。

敢于对抗专制、反抗专制,能够与时俱进,并不是随便就能够有的。如果对比那些多次向共产党专制谄媚的人,还不能够让你看到魏京生的勇气和智慧,那这真的又一次证明了我的看法,你不仅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而且失去了辨别好坏和勇气的能力。

路遥知马力,你是对抗专制还是试图瓦解对抗、让专制转危为安,在历史的长河中是无法掩饰的。在纪念六四二十九周年的时候,九九年后十九年的历史让我们看到:八十年代的所谓北京的知识青年精英,也就是真理部的子弟们的这种化解、误导民众的倾向并没有因为八九六四的发生而在其后消解、退去,相反,虽然在本世纪初一度因为上面所说到的大纪元所推动的重构运动而式微,但是这个化解及误导民众,却在经过了协助当局打压法轮功高智晟、力虹和严正学,帮助当局成功举办奥运之后,又再度歌颂当局的人性化进步。在彻底否定共产党,并且试图解体中共的民众的努力中,货真价实地为当局起到缓颊和美化的作用。他们的所谓对于共产党崩溃天下会乱的忧虑、恐惧的说法,基于此的对改革的呼吁,不仅是真理部内部的一种冲动,而且实实在在地转移、干扰了反抗的视线及努力。

如果你认清了七六年以后的迷雾,看到最近十几年的某些现象的这个特点,你就会发现,进入新世纪的十八年,居然所有这些人还在重走七六到八九的路。

是我们自己让共产党在每次危机后,再次积聚了镇压的自信和力量,增加了他们迷惑世界的可能!

正是这个寄希望于极权主义者们的改革,寄希望于通过歌颂统治者的仁慈化及进步,通过呼吁签名希望能够让统治者知道他们不反对共产党的良苦用心,祈求共产党好心回应,造就了今天中国共产党政府现在的明目张胆的再次文革化,放肆地镇压藏人、维吾尔族人的反抗,异议人士的维权,放肆地逮捕迫害人权律师。

在这个意义上,六四二十九周年的形势告诉我们的是,类似六四的血腥镇压,起自五三年东柏林的血腥镇压,至今每天都依然在发生,而如八九六四规模的大的灾难,正再次到来。

基于这个历史事实,基于对于反抗与否定的勇气和智力的认识,在纪念六四二十九周年的时候,我悲观地对我这两代人的绝望,因为居然在真理部面前,在专制每天的镇压中,那个建构于真理部的思维及语言方式的“我没有敌人”,还在纪念的队伍中堂而皇之地飘扬。我相信,后世的人一定会一眼看到它的荒谬!所以,我要强调,纪念六四,反叛、反抗和否定,一句话,彻底否定共产党专制,反对极权主义才是这个纪念的基调,而这回归到每个人,就要彻底告别过去。

只有真正的彻底脱离共产党真理部所铸造的语言及思想框架语言方式,才能够让人们撕破起于一九四九年,发展于五十年、六十年代,笼罩于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历史雾霾。

对于这个社会及每一个人,没有新的起点,就没有新的道路、新的追求,共产党社会的大厦不会自行崩溃、重建,共产党统治也不会结束。

2018.5.27德国·埃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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