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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藏:总有一款爆炸穿透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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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拥有地球最强大的眼球,心脏

支离破碎碾为齑粉后仍能在灰烬中

被迫忍受磨鍊,反覆容纳以下成语

山崩地裂千疮百孔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捶胸顿足黯然销魂肝肠寸断悲愁垂涕

痛彻心扉生不如死欲哭无泪呼天抢地

痛不欲生痛心如焚五内俱崩死去活来

直到这些极致之词也黯澹无光,没感觉

灰烬重组人形后,又继续被毫不起眼的

新鲜的血,滚烫的泪,飘散的灰烬浇灌

终于,灰苗不轻易悲伤悲伤不轻易跳动

对机器的噁心呕吐继续被机器以齿轮的形态

照单粉碎,全收。喉咙,舌头,嘴唇迎接着

话筒,审查,文件,庆功,吻腚来抽插屁眼

中指的热度远远赶不上下场火焰燃烧的速度

谁不是千锤百鍊?反右,大饥荒,文革和广场

慢慢只是串残缺不全的数据,叫喊挣扎被脱离

数字终于是冷的,第一遍看会激动,会不舒服

第二遍看会不舒服,咳嗽几声,会觉已成往事

第三遍咳嗽几声,庆幸自己还活着,相信明天

第四遍看或觉明天也不怎么明,但仍庆幸自己

若还有第五遍,其间已被眼前的生存汗水打扰

直到平静老成,目前未来的生活爆炸尽成小巫

此前的爆炸已不在茶杯,茶杯容量的确有限

各种茶水总是源源不绝,嘴唇已长满了老茧

此前的地震,豆腐渣,书包,紧抓笔的小手

已被此后的霉食,猪瘟,强拆,洪水们覆盖

直到任何人祸找不到合适词彙表达愤怒

直到灰烬以失败的名义获胜,趋向永生

又一场硫酸正常来临,终会把梦幻洗淨

留下魔幻,留下魔幻也阉割不了的耻辱

裤裆没有柴油仍会勃起,菊花的凋残

不影响火焰的喷射,残肢断腿们重合

不了家园的假象,那些童年的眼睛们

自始至终成长于火焰,也消失于火焰

总有一款爆炸穿透你我,总有一款

灾难不经意突发降临,手心,脚掌

眼球心脏,终会为了新生扯裂灰烬

《被动冒险》

如果没被压抑自毁阴道,或喷射牆壁

成为一滩污渍,发臭风乾,或成伤痕

生命就得开始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

冒着感染梅毒或爱滋病的风险

体验强姦的短暂快感,将愤怒转换成呻吟

冒着被囚禁的子宫窒息的可能

头破血流,只为一场归乡般的拥抱,融合

冒着化学食品和各种药的围剿

带着卑微的恐惧在暗室反覆中毒不断发抖

冒着母亲对流产的很多次纠结

你闻到了流产药和夹钳杀气腾腾的火药味

冒着母亲背井离乡逃亡的阴影

一不小心就被计生工作者夹碎成一堆烂肉

冒着工厂浓烟重担挤压的禁脔

还未足月就提前脱离仍需补充营养的港湾

冒着有毒的乳汁,奶粉,针水

一次次进入胃,血液,肠道,和日常哭泣

冒着不安全的疫苗,粮食蔬菜

一个个怪病榨乾家庭做牛做马的所有积蓄

冒着父母的争吵,或偷偷哭泣

过早感受人间的怨恨和悲伤,无助的孤独

冒着红黄蓝和报复社会的凶残

柔弱无知的身躭成为玩物,或成刀下小鬼

冒着变质的童话,连篇的谎言

每天向沾满鲜血的旗帜唱纯洁无瑕的歌声

冒着撕碎王子公主的漂亮婚纱

随时将阶级斗争的炮灰高举为理想和英雄

冒着红领巾,团徽,入党考核

仅剩的兴趣,才华,想象力,统统成零件

冒着权势和成功的诱惑和嚮往

某天把诗篇放下,把浓痰吐向身边的贱民

冒着即将走出校门的各种危机

某天学会厌恶尊严,将白淨的屁股露出来

如果冒险至此,小命仍倖存

恭喜,一头深入裙众的动物

为了奋斗无望的生存,没有保障的生老病死

或许会不断超越底线,继续向堕落和死亡前进

《「面朝嫖客」》

想起一同学,春节前

带孩子散步,车站旁

孩子的气球被风吹跑

一身影飞快跑去捡回

随后聊上,扯到诗歌

「很多年不见,娃娃多大了」

「四岁,我家娃娃也喜欢气球」

「等车回家过年」

「打了一年工回去下,看你还是个文人」

「差不多,你搞那样工作」

「桑拿店,你这种气质呢经常来!呵呵」

「文人闷骚啊」

边看孩子玩气球边抽烟边聊

「我媳妇以前也和我一起上班」

「一起上班?她干甚么」

「我给她介绍客人」

「哦,你们感情不错嘛。要不换个话题」

「换甚么,随便扯扯,鬱闷得很」

「家事隐私不方便聊」

「没事!上班处我们关係倒是板扎,回家就他妈离掉」

「你咋个能让她做这个」

「她主动呢,我们也不想」

「不想就坚决不做嘛」

「娃娃生后病得老火」

「现在咋个样」

「勉强,奶奶呢活得像别人编呢小说」

「这种事不少」

「她前段时间回老家,竟然和村长搞上喽」

「我操!给是真呢,咋个跟网络段子一样」

「我可以容忍她和别人睡,就受不了这种」

「她给是被逼呢,还是被骗」

「不管咋个样就不能被官老爷睡」

「为甚么」

「就是不行」

「你做了对不起她呢事」

「不有,我们感情很好」

「离了后有啥想法」

「她带娃娃」

「你不想要娃娃」

「想啊,她和村长这样,对娃娃好」

「为哪样」

「她这样有能力对娃娃好」

「唉,以后呢」

「大酒店嫖一次,继续上班」

「哈哈」

「大酒店有高档鸡,日哈瞧」

「你没想找村长问个明白」

「妈呢个头,不想娃娃老子弄死他」

「听说以前你不是考公务员了」

「没考上,不有背景」

「父母帮我报,我离家出走」

「就你这德性,怎么可能考」

「是啊」

「哪天我死鸡巴球,你给我写首诗」

「死个鸟,多为娃娃想想」

「海子死,很多人纪念他。我呢,就拜託你啦」

「我不写,老了再说」

「面朝大海?我他妈天天面朝嫖客」

「生活嘛,挺住,找点诗意」

「你还真没变」

「人都不容易,活下去,相信未来」

「屁未来,你还真呢是诗人」

《无题》

望断天涯路,天凉好个秋,灯火阑珊处

未来一直都没来,大有可能永远不会来

明天早已等同今天。提前的预示,耳朵

充耳不闻。路仍继续断,秋批春衣,人

走着往下坠,影倒着往前走,山或许要

历经蹂躏,才恢复山。水也要历经洗礼

才恢复水。色彩,恆久从本源欺骗着眼

蝼蚁丰收着灰尘,跟脖子宠爱镰刀一般

灯火其实真不在身边,如光晕逃离人间

《纪念海子》

你让麦子和梦马辗过你的躯体

而一些看客忙着捡拾你的远方

当作眼前苟且的自辩词和胭脂

你是个稍幸运的放贷人,孩子

不幸的时代习惯吃你,将履带

涂抹成大海,春天,和亚洲铜

将人间鲜血尽当成午后的奶茶

《一种诗》

闪电

石头和鸡毛

——裸露彩虹

——使无形之亮

注入

血,泪

20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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