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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玲:宅在家里躲病毒 看大国表演

—北京 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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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又有人打起了反美爱国的舆论战。先是那位华大妈,明明人家早就在接武汉侨民的同时,专门用运输机拉了数顿的防疫用品投放到我们的无锡,她却一口咬定美方没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许多无知的网民也凑上热闹:美国企业与民间援助与政府无关!无独有偶,上午发现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所有外援表态的国家都上了宣传视频,唯独美国被落下。我再次惊诧,但不往复杂推论,只能哼哼:大国小器!

昨天起,天上飘的大团雪花,让静默许久的北京城又添加了一层苍白。到夜里,却得一则微信消息:次日开始会有连续中到大的暴雪,并且道路的积雪可能会很高,造成外出的困难,还提醒大家去多买点粮食备用。而我,自然相信这雪是一定会来的,只是大小。我随即戴上口罩和护眼镜,谨慎地下楼再小心地进入社区的超市,买了些该买的,以防万一。灾难说来就来,不学会自我提防,对己对人都可能是种潜在的伤害。今天,正月二十一。一早,窗外的雪果然再次漫天飞舞,一个春天里的冬天。平时喜欢雪,眼前心境却变得有些怪异了。

都因武汉开端的瘟疫流行,这些日子,自己和绝大多数的国民一样,完全困在家里,轻易动弹不得。但对我这种完全适应静坐阅读与写作的人来说,宅在家里并无不适感。只是,每天多时被吸在微信微博上,浏览各种疫情的进退状态,心神难定。人在这样的时刻,往往显出致命的脆弱心态。今天还是情人节,可谁还有心思想到约会、献花、表白之类?那种浪漫,大概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年轻可以毫无顾忌一番。或者,还有些耄耋老人,全然就看透了生死,他们的手,已翻过太多形形色色的黄历,压根儿就不惧自家门前多来一阵毒风邪气?

手机,成了这些日子几乎全部的世界窗口。而各种消息,携带着病患与死亡。满屏满屏,伤感的文字或画面直逼着你,抵达有痛感能酸楚的内心。今日依然,看到一篇官方报道:《湖北新增确诊病例比前日下降超过10000例!》——的确看不明白这样的数据与表达是怎么回事?我只好把它转发到朋友圈,让大家去判读。我一直在关注这些数字的上下变化。而对于单独统计的武汉疫区,老是让我从“封城”想起。那里,人们的“中国梦”可能已在瞬间破灭。谁会意料得到:一连串的谎言,让瘟疫的噩耗遍地连天!?

九省通衢的武汉,成了一座“患病的孤岛”,以千万计的人口被灾情围困。人们紧张地应对这千年一遇的疫灾,却还为了不殃及鱼池而做“困兽状”。我可以这样猜想:那些被病毒感染而濒临死亡的人们,一定会发出这样一个天问:为什么我会中招?为何我又将必死?那来势汹汹的“新型冠状病毒”,究竟是动物的报复还是人类的自虐?或干脆就是一种暴殄天物的古老敌意?的确,在我的最无奈的想象中,感觉就是“特洛伊木马”攻陷了武汉城!人类极致的悲剧往往不长眼睛,但落在人口最多的中国,其沉重的意味不言而喻!

其实,猜测绝非我的长项。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看哪里可以出现拯救武汉的盖世良方。民间也出现了单方独法,比如用风油精涂抹人中,切洋葱贴鼻深呼吸。可最有号召力的确还是中医:在某专家的指导下,上海药店抢光了双黄连口服液!但很快就出现另外专家的置疑。有人对此调侃说:“西医在一线拼命抢救,中医在二线拼命挣钱!”我对医学知识甚少不敢妄加言语。但我得到另一资讯:美国一种叫“瑞德西韦”的特效药物正在与北京的中日友好医院进行第三期临床试验。可是,武汉武毒所却在抢注它的应用专利权!

在这样的处境下,邓小平先生那个金句还是管用的:“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关键却在疗效!可就为这,国内又有人打起了反美爱国的舆论战。先是那位华大妈,明明人家早就在接武汉侨民的同时,专门用运输机拉了数顿的防疫用品投放到我们的无锡,她却一口咬定美方没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许多无知的网民也凑上热闹:美国企业与民间援助与政府无关!无独有偶,上午发现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所有外援表态的国家都上了宣传视频,唯独美国被落下。我再次惊诧,但不往复杂推论,只能哼哼:大国小器!

他们是在装疯卖傻吗?美国政府只能协调各方,而没有想掏就掏随便撒币的资格。想将纳税人的钱要花出去,必须由代表他们的国会讨论通过。否则,特朗普政府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此次大疫,美国还数次要求中方允许他们派出一流的专家前来支援,寻找毒源和参与救治,但却屡屡遭到谢绝。而民间的一些脑残们又随声附和:这是美国的阴谋!历史上,在中国多次面临灾难时刻,是美国政府和人民伸出了有力的援手,并还付出2000多官兵的生命!中美之间的老问题,是价值观的矛盾。至今,一个想着现成普世,另一个想着重新救世。

而日本呢?此次疫情支援,得到的回报并不比美国人强多少。除协助武汉在日本的病人免费住院治疗外,还通过更多直接的方式帮助受灾的中国。而首相安倍晋三等自民党议员决定每人扣出工资5000日元,掏出真金白银来尽力支援;小姑娘站上街头不辞烦劳向路人点头哈腰,筹集善款,并将募捐到的钱再交送到中国大使馆。这也算是举全国国民之力了。可是,今天国内的一篇文章让我一股凉意透彻头脚:日本一位老妇因染上武汉肺炎去世了。但该微博上居然有8万中国人在点赞、喊该死!这是一群怎样的撒旦在这国的变种?

不是八人,而是八万!不想将这账算到“落后民族”的头上。然而,这个集体发出的兽性般的诅咒数字,却不得不让人为自己这个族群深感耻辱与担忧。我上了一条微信短评:因为心坏,所以总是不知好歹;因为脑残,所以变得有眼无珠;因为爱国,所以忘了还有他国。就因为灵魂死了、麻木不仁了,才会出现这样丑陋无比的行径!当然,这八万的点赞之人,也是另类的“冠状病毒”感染者,他们亦距腐朽很近。你若正常,就请远离他们,就可以避免一种精神或文化的瘟疫。

还记得前些天,在一个图片上看到湖北作家,即小说《软埋》的作者方方女士写的一段话,感觉是她的疫情日记:“这几天,死亡者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邻居的表妹死了。熟人的弟弟死了。朋友的爹妈和老婆都死了,然后他自己也死了。人们哭都哭不过来。”她在武汉市内,感受更为真切,也无需平时的情节虚构。下午还看到一转述的“小航”日记:她妈妈走了,她大舅也走了,她祈求妈妈的亡灵保佑同被染病的爸爸,但爸爸很快也走了,紧接着她也发烧了······我似乎是第一次读到这样接二连三的家庭成员死亡的当代纪实描述。

那些身陷险境、却不得不坚守职责的医务人员,也是最令人心揪心疼的一群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从每日手机视频中都发现各种疲惫与崩溃的状态。许多医院,没能获得必备的医用口罩、防护服,就以简陋的设备或“裸奔”的方式草草对付!那些年轻的护士,那股被青春和美丽掩盖的哀愁、失望与苦痛,都叫人禁不住要泪流满襟。显然,她们,还有那些普通人,奔波在一线防疫的社工、警察、环卫工、投递员都在承担着一个国家骤降的压力,脆弱的身躯的确不堪重负!其中不少人被感染了、也死了,我不希望他们被称作“英雄”。

此刻,我又想起了眼科医生李文亮。如果当时他和另外七个同行的通报、议论,被负责任官员及时高度注视,而不是派警察进行粗暴地胡乱训诫,那么武汉那些将近突破1400个的死亡生命,是否会减到八成九成?假设显然已没任何意义了!昨晚,有一条微信说在美国纽约的中央公园,有人给李文亮立了塑像。而中午,我又遇到了关于李文亮的消息:这位被认为是多才多艺的年轻医生,一首被传看的《与妻书》中表露了这样的情绪——训诫书不要随我火化/天堂不收那个/把它留给我未生的孩子/那是我最贵的遗产,生了男孩/就做聘礼/生了女孩/就做嫁妆。

李文亮,这位医学博士,这个被悲愤的人们尊敬的“吹哨人”,再也不能等待他孩子的诞生。作为生命的上千个之一,他是被病毒夺去,也是被中毒的体制坑害。他走的第二天,2月7日,整个武汉城在为他点起了蜡烛或亮起了手机的灯光。这种悼念,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其实他并非什么英雄,只是一个诚实的普通人,可他最初发现并传递了灾难的苗头。并勇敢地告诉记者:“健康的社会不该只有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决定他超越了一般死亡的意义。李文亮之死,是自由言论之殇,是人类对尊严的又一次呐喊。

最新的消息还有不少。比如湖北的官场临阵换将,撤换了一拨人。我对此不感兴趣:问题根本出在体制。“好的制度会使坏人变好”,这是被文明发达国家所证明了的。若我是决策者,就先借此助力改改凡事对上不对下的政治规矩,再让个别能干事的“戴罪立功”。尤其是武汉市,毕竟他们熟悉自己经营的“地盘”,也招呼得了自己的“手下”。来个新官又得重新熟悉、折腾一遍。况且,处在如此紧张的应战期。也许上层是为了平息武汉民愤吧?至于那个不识数太没常识的省长可以直接走人,周市长的那点冤枉可以再议论。

“物资充足王省长,可防可控周先旺,人不传人高主任,散布‘谣言’李文亮。”这是疫情失控后武汉市民总结出来的顺口溜。眼下,全部的事实都在证明一个道理:政府的不做为、乱作为,损害的不仅是自身的公信力,更损害公民们的切身利益;给社会发展的动力,输送了一种粗糙劣质的燃料,也使文明的政治,带入了官僚主义的毒素和形式主义的破坏力。

武汉市长周先旺曾表示“愿意革职以谢天下”,有这样的表态似乎也已很出色了。但是,天下人究竟认不认却是另一回事。

时下,大概没人不关注这些上任的或免职的官员:他们的来去结局依然关系着大家的命运,特别是武汉的民众。自上而下的现代“禅让”制,使官员的个人意志仍然是民生苦难与福祉的寄托所在。不像西方社会的传统,一种“契约”决定了彼此的相互依赖的生存关系。当然,我们祖宗儒家的孟子也早有“君权民授”这类已很现代性的说法。但是,不知怎么搞的,后来者一直想在实操上模仿,却总是几经反复,没能彻底成功,就连一个小乡村要实现民治也很吃力。结果,平民们临到关系自己生死命运的事,也就一个字:等!

是的,我们眼下全国上下都在等。从前听广播,如今看电视或微信。没有人能越雷池一步。北京这个冬天有些长。春天了,一点没有解冻的迹象。昨晚刮起的那场大雪前的狂风,如同上苍手持大棒拍着大地,让我有种天地将要裂变的感觉!因疫情肆虐,整个春节被毁掉了。更令人困惑的是,整个国家的人民都被劝进了房舍。而某些地方竟然有被封了房门、断了通路的景象。我还得到信息,不戴口罩出门或疏忽严规的被殴打与驱赶。我希望这样的粗暴只是极少极少,惊慌民众已十分地受伤,那样的执法岂不是更加煎熬、残忍,雪上加霜?

今年是庚子年。但从腊月二十九起我就开始自我禁足了,直到现在已在家蛰伏了二十多天!可是,却也从来不像这个年头一样,几乎全部的心事都被牵挂在外,偶尔也被拎到遥远历史的某个时刻。比如1840年,中英贸易引发了“鸦片战争”,签订《南京条约》割让了香港;1900年发生了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进入北京城,圆明园被不同的蛮力捣毁,签订了《辛丑条约》;1960年由于两年前开始的大跃进大刮共产风,造成粮食大饥荒、饿殍遍地,数千万人死亡。而诡异的是,2020年的这个旧历庚子年,也居然应验了多灾之说!

这些日子的夜,总也觉得漫长,尤其遇上这样漫天风雪的情境。曾看过一部电视剧,说的是在伪满时代的东北。被侵略的满州,每一寸空间都是那么死寂,白色恐怖的氛围是凝固的,许多活脱脱的人稍不小心就消失了。而一对执行地下任务的夫妻,却始终只见不聚,形同隔离。孤独难堪、充满伤痛的铺天盖地,以及与死亡相辅的阴冷笼罩——那个绝望,真叫刻骨铭心。而瘟疫,如同一场战争的浩劫。我指望今天受难者们能咬着冷冷的牙,顽强地应对。而旁人也不必那么诗意盎然、副壮怀激烈。如此人祸,只有终结,并无真的“胜利”!

而我,显然也有一种异常状态,形同诡秘。每天有不少时间坐在电脑前,文思泉涌般地敲着键盘。可是,那些觉得很能安抚自己感伤的文字,每出一篇,总是在不到3分钟时间被暗藏的狙击手们枪毙了!在这全民为疫情、疫区神魂不宁、焦虑万分的时刻,却无法持续正常的情感或理性的思维节奏。就像身陷“满洲国”的哈尔滨,寥寥无几的地下党,在小心翼翼地审查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不过,他们是出门,我是出文。其实,我当然不喜欢这样的玄幻或穿越,21世纪了,所有的人与事都该有新的想法与玩法。或者起码,不为自由发愁。

其实,努力寻找灾难的真相、接受造成病毒泛滥的质疑,都是此间社会必须具备的责任与检讨状态,怎么能对此舆论在背地里放冷枪?即便是批评一下政府的官僚主义,那是为了更好地提醒教训,防范未然。最不济,也当成是一种怨言或对死难者的哀悼。今天看到最霹雳的,是钟南山院士宣布病毒潜伏期要延长到24天!这对人们的安全预期,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那些14天内已感觉良好的、各路隔离的自我观察者,是否就大大方方地外出、自自然然地接触了?看来,这场战疫之役实在凶险。但愿社会各方同舟共济,了结灾难!

人们,传统节日在似过非过中结束。那是过亿的人马要重新复工。不少消息在发出告急,尤其是那些靠个人能量在支撑的私企。他们分担着这个国家的就业、税收、经济主体的大占比。眼下却因灾难而遭遇踟蹰不前的窘境:复工,面临众生交错的感染风险;推迟,难免资金链断裂员工断炊的结局。大难面前,谁来支撑?在这个无比艰难的关口,最能让人指望的还是“国家”,是代表国家的政府。而也许最大的可能,就是给出某种特殊政策。但企业主们最需要的大约是现金、是人民币,起码也是能顺利获得的贷款?

虽难,也要牢记这场波及全球的瘟疫!

此刻,北京的雪已住;化雪中的寒气依然在飘。

202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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