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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绿: 记国共内战期间的「中原会战」之役

—戡乱战争·华东战局·中原会战

 

在国共内战的五年期间,如果依据双方军事情况的发展和变动,大体上可将这五年约略区划为三个阶段:自民国三十五年的春夏间,国共双方在美国马歇尔出面调停之际,双方即已积极备战,迨至七月,「军事调处执行委员会」及「三人小组」尚未宣布调处失败,而战火却已急不及待的燃烧开了!各线国军全面向共军占领区推进,由该时起,就当算作内战第一个阶段的开始;此时的国军,进势既速而效果复高,正十足的符合了当时的一句新闻惯用语句所形容的:「势如破竹,节节胜利,国军获致赫赫战果!」


国军的这等势态,大约延续了一年左右,就进入了第二个阶段:那是由民国三十六年的夏季至三十七年的夏季。在这内战展开后的第二年间,共军的表现与第一年比较,是有了显著的转变;此阶段的共军,已反退为进,在战略上将零散的兵力复行集中,渐渐的采取主动,转换成了先一年间国军所呈的态势和所处的地位;于三十六年六、七月之前被国军攻克的城市,部分已于此阶段中夺回,而此时的国军,虽尚未呈现败征,但已处处遭受箝制,失去了原本的灵活性和主动性,因此双方在各线战场上仅只胶结在一起,一时之间未见高下;及至发展到三十七年的夏季之后,形势就有了急剧的转变从,从济南战役起,国军于接连的:东北、徐蚌、平津三个大会战中失利,局势于是急转直下,那期间算是内战的第三个阶段了。


国军第一阶段的胜利

    言及内战第一阶段,国军进势之锋锐,能于短短的一年之间,以雷霆之势,攻城_地,将共军占领区之全部重镇如:淮阴、临沂、荷泽、大名、承德、张家口、四平街、长春、安东卫等等以至延安及千百城镇尽数攻克,其因素不外两点:即抗日战争胜利未久,国军士气旺盛,乘胜而进,且拥有较共军优良的现代化装备和武器,再复以较大的兵力临之,凡此:在在皆是促致进军锐利的优势条件。

    共军方面,由于在抗日战争期间,素习游击战术,此时对于正面阻挡攻击,如采用广面的阵地战术,则力有未逮且难以致功,是故只好于暂时间分散兵力,进入各山区地带,避开国军之凌厉来势,否则,如采用正面对抗的「硬碰硬」战术,则损失势必巨大;因此,在这内战的第一个阶段中,共军不得不复采用游击战术,以闪避之法,藉以保存其有生力量。及至国军完全攻占了城镇、据点之后,形势遂即随之转变,而形成了有利于共军的条件,都就是进入了内战的第二个阶段。


做成有利共军的条件

    何以国军攻占了共区的千百城镇后,反而造成了有利共军的条件?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因为国军既新克复了那么多的城镇,就必须在每个城镇中驻军、设防,如此一来,使原本百分之百能够灵活、主动作战的国军,大半数变成了驻军,不再能发挥灵活调动作战的性能,形成了被动的地位。反而放弃了城镇据点的共军,在外线作战的条件下,却更能灵敏的调动、转战,随时选择国军兵力较为薄弱的城镇,采取突击,施行各个击破,如此每破一处国军驻地,则能扩张若干兵力及增添若干武器及装备。部分机动的国军野战兵团,由于人数较开始进攻时期,减少了一半以上,调动、转战就不能处处灵活的得心应手,因了这等情况,所以在民国三十六年秋冬之交,国军遂处处在遭受着共军的攻击,而共军每当在攻克一城一镇之际,俘虏了国军人员及战利品后,立即撤退,并不继续占有及据守,而共军撤退后的空城,国军又多复再次驻入,表面上虽似失而复得,实际上这正是共军当时的策略,因为若是一旦有机可乘、有隙可入,共军会再三、再四的前来攻击。因此,共军在三十六、七年一年之间,兵力扩展得相当快,其原因即与此等策略及战术有关,致而在与国军的总兵力对比上,人数较国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国军重点相继被攻破

    自从共军采用了此种灵敏的重点突攻之各个击破战_后,民国三十六年下半年以后,国军所占领之不少重要据点,就先后被共军一次、二次或三四次的攻破,其中主要的计有:三十六年十一月平汉线上的重点石家庄失守;十二月运城失守;三十七年三月东北方面重要据点四平街被共军三次攻破;三月中及四月初河南西部重镇洛阳两次被攻破失守;宜川亦在三月失守;宝鸡(陇海路西端终点)在四月初失守,胶济线上的中心点潍县亦失于四月,致令山东、东西两端隔断。五月中旬山西的临汾失守,及至到了六月,洛阳方面的共军太岳兵团之两个纵队由陈赓及谢富治率领沿陇海路东进,佯对郑州,而徐向前的晋冀鲁豫野战军,亦由石家庄南下沿安阳、汤阴而进至黄河北岸,布防至郑州及开封隔岸。鲁西方面正在与国军胡琏部「捉迷藏」的陈毅、粟裕之华东野战军,亦分兵四个纵队进向河南归德之北。刘伯承及邓小平领导的中原野战军(注:当时此部共军亦名之为「晋冀鲁豫野战军」,是何原故不详),于湖北、安徽之大别山亦调动六个纵队经桐柏、江汉,转沿贾鲁河已到达了开封西面的中牟、尉氏县一线作大型的集结,明显的是指向郑州和开封。


激战七天开封被占领

    在共军这种重兵压境的局势下,开封以东至徐州沿线的陇海路上,立即造成了一片混乱的局面,国军调动部队的火车阻塞了沿线,当时镇守开封的是刘茂恩及刘汝明两部,而附近驻守的部队是时番号甚多,如孙元良部一部分,吴奇伟部一部分,河南警备司令部刘汝明的一部分,但可惜这些部队,多数是于新近在洛阳、宋河、宛西、西府及陇东等各个战役中退下来的,都是急待整补的残军,已不堪再战的了,其中唯独能战的只有邱清泉部和杜聿明的一部分、并及区寿年的一部分,另外还有一总队交警是由花旗营新调到的,因此,兵力就显得薄弱,为了援救开封,只有由远处调动援军,当时首先将区寿年整个兵团由徐州「西点」兵营全部调至兰封,而邱清泉全部亦集至兰封和商邱之间的陇海路上;鲁西方面正在定陶、郓城间的胡琏部亦被调动,最远的援军则为由南京、浦口调动的二十五军。由于郑州当时同样告急,故而环绕在郑州左近的部队,皆不能活动,较远的西南方而驻马店一带,有三兵团张淦部之四十八军一个师,另及信阳一带之五十八军,此时虽曾阻挡过刘伯承部的调动,但显然未能截住,徐州方面驻军虽多,但各有防务,难以调动。这是当时双方军队的调动大略情况。

    迨至六月中,共军即已兵临开封城下。十六、十七两天的开封外围战事,十六兵团孙元良部的四十七师及刘汝明的警备七旅就全部覆没,接着就展开了攻城战,主攻的是刘伯承之九、十一纵队及陈毅的两广纵队的一个纵队,共计三个纵队。徐向前部在黄河北岸(地名)渡河,由花园口至赵口间上岸,之后与刘伯承部会合转向开封东侧,陈毅粟裕部己到达了曹县、复程一带,是在国军新五军和十八军的中间,牵制著邱清泉和胡琏两部。开封激战前后共计七天,迨至二十二日中午,则终于被共军攻破占领,守城的刘茂恩及刘汝明部当即撤往兰封,而退向徐州。


开封机场是重要基地

    开封既破,形势更形紧张,共军攻势顿急,陇海沿线以南地区之各部队残军,虽作抵抗,但共军兵力甚为集中,全部控制了陈留、通许、雎县、宁陵、鹿邑、商邱等地,而兰封、民权两车站亦成孤立。邱清泉部之高吉人师(七十师)于二十五日已在民权与共军接触,正于是时,第二十五军已由南京开到商邱车站,下午四时由商邱站落下火车,立即由辎汽二十四团运往商邱县,当晚则在宁陵与共军开火,开封战役之延续,又展开了。

    这次战役称为中原会战。所谓「中原会战」,严格的说来,实在是两个战役,不过由于参与此两战役的共军,是一次的集结,因此,述及这两个战役的时候,则统称为中原会战了。

   「中原」这名称是泛指的河南一带,因为古时称此一带地区为中州之故。

    在中原会战的第一个阶段的开封战役,如此一个历史名城、现代的军事笫一等重镇,竟会于短短的六日之内即被攻破,姑勿论责任谁属,只问其何以如此轻易失去?其大致原因在于共军调动迅速,而国军方面事先未能获致共军的调动数量之消息,虽各方面皆曾发见共军有调向开封一带的迹象,但只误以为小股活动,及至战争展开,发觉共军兵力庞大之际,而又苦无近处之援军;迨后,虽由远处调来了援助之野战部队,但战事已差不多到达了尾声的阶段。

    开封,在战国时代已是当时魏国的京都,其时名为大梁,五代时期的梁、晋、汉、周以及后来的北宋,皆曾先后在这里建过京都,其地名胜古迹之多,固不待言,即历代遗留下来的那幢坚固厚宽的古城,在现代的平面战斗中,仍具有相当功效的防御作用,而其近郊的大型飞机场,是为胜利后国军空军的重要基地之一,自抗战胜利后,经常驻守着空军一个大队坐镇其间,如若共军真真采用小股兵力来犯,当然是绝对不致动摇这个国军重要据点的!

   


刘茂恩被骂猪狗不如

    开封战事最初的揭开,是在六月十七日,共军于该日的黎明前四点钟,突然包围了中牟县,一部分由中牟西进作夹攻郑州状,在陇海线白沙站展开了战事,接着开封西南至尉氏县一线,共军竟在朱仙镇截断。尉氏亦于十七日之一天激战后,至傍晚失守,而于夜间,开封东南的陈留亦告失守,共军随即展开攻击开封正东陇海线上的兰封车站,但是驻守兰封的邱清泉部新五军熊晓山一师,战斗力很强,激烈抵抗,共军两度攻击未能致胜,当即复行撤向铁路以南,与大队合并。十八日的夜间,开封即已开始被围,在当夜大约十一时许,机场首先遭到共军炮轰,飞机完全未受到损失,但全队并未参与战斗,当即起飞撤退。

迨开封失陷之后,被学生骂得体无完肤、猪狗不如的河南省政府主席刘茂恩及警备司令刘汝明,事实上并非如学生恶意漫骂和形容得那般「如鼠见猫、望风而逃」,倘如说点公道话,他们事实上已尽了防守之责,可惜的是他们力量实在不足以抵挡大量的共军而已。

征用空棺材装运炸药

    十九日、二十日,一连两天,共军对开封城作过了多次的攻击,皆未能攻破,仅只占据了开封城的四关厢。为了抵挡共军的夜攻,守军将已拆去城门的东门和北门,挖满了壕沟,堆了数层沙包掩体,最后并用数十部大型军用汽车堵塞了路口,车头灯完全开著,照著壕沟之外。并在有城墙的部分,四面八方扯满了电灯,电灯皆悬挂在城墙的下半部,恰如古代的「挑灯夜战」,但不久电灯的数条线路,皆被共军的枪榴弹击断,而守城的国军竟再将电灯换成油灯,他们将数以万计的洗面用搪磁盆、铜盆等,四边用铁线缚住,内中放入棉花、破布等物,灌满花生油及豆油等油液,用火点燃后仍挂在城墙外面原木悬挂电灯之处,因此,虽在深夜而此城外半里之内,照耀如昼,共军所有活动,守军一目了然,然而,在此情况下,共军却未终止进攻。

    共军进攻之始是采用木制云梯,但当接近城外壕沟之时,即被守军清灭,终于不能接近城墙,如此两日两夜,共军之进攻方法,则有了改变,那是共军由城外各处征集了民间大量木制方桌子,而在每一桌子上盖上棉被三四床不等,复在棉被上浇水浸得湿透之后,共军两人抬著桌子,而另有一人拉著云梯进攻,如此新奇的冲锋,并未获致效果,国军由城上开放迫击炮及甩下手榴弹,此等进攻方法,仍是未能略有寸进,而共军死伤枕籍,国军由城上开炮竟将靠近城墙的部分民房全部烧毁,致使共军在近城之处,无掩身之地。最后共军终于在城墙之外的城壕中(护城河,是原有的)挖掘隧道,直挖向城基之下,当此情况被守城国军发觉之后,亦即设了对策,即在城内城墙脚下──城墙基础上,埋下了许多空的酒瓮,籍以探听共军挖掘情况,准备守著共军挖通之隧道口,因为这种埋在地上的空酒瓮,若遇地下近处有掘挖时之震动,瓮中即有嗡嗡之声。然而,共军所挖掘之隧道,却皆并未挖通挖透,而只挖至城墙底下为止,因为共军之目的并非预备由隧道攻入城中,而是将炸药输送至城下;共军输送炸药的方法,亦甚稀奇,是用由民间征来的未用过之空棺材,在下面加四个轮,棺内满装用狗皮紧扎的大量炸药──大约是硝酸棉,由隧道推至城墙底下去。


始终未与区寿年会师

   

    在共军向开封城下挖隧道的时候,没有再行冲锋进攻,因此表面没有大战事,城中国军大都误以为共军连攻多次,不能攻近城墙,可能就要撤退;但在二十一日深夜一时许,突然四面八方的城墙在接连数十声猛烈的爆炸之后,开封城的城墙立即出现了许多大缺口,在城中守军尚未弄清楚爆炸的原因之际,而共军竟已攻入城中了。由于守城国军没有直接作战,是故伤亡不大,因此得能集中突围,沿铁路线,边打边撒,退向兰封,沿途伤亡却为数不小。开封就如此失守。

    开封既失,共军却未阻止逃亡,因之,大量难民、学生、直向徐州逃去,沿途到处贴满了咒骂刘茂恩的标语,而在「刘茂恩」三个字上皆加上了「犬」旁,也算杰作。

    进攻开封的共军,于城破之后,留下了工作人员后,立即撤出开封以东与共军大部队会合,开始了另一个战役。是时,国军新由徐州九里山「西点兵营」调至河南的区寿年兵团,已在民权县的野鸡岗下了火车,开向雎县的榆箱铺,尚未驻定,就开始了战事,但只是小接触,区兵团随即在杞县一带作了怖署,及至二十五日二十五军到达了商邱,区兵团已展开了激烈的战事。二十五军急欲与区寿年部会合,但方至商邱,战事已起,只好边战边进,先头部队在二十六日的夜间已到达了雎县,而军部尚在宁陵,即已完全遭受包围,不能活动了,所以二十五军自始至终未能与区兵团会师。


两百多骆驼大派用场

    这个二十五军,实际在进入这个战役的时候番号尚是一个整编师,「军」的名义,是在战斗中始恢复的。原来此军于三十六年十月由烟台调至安庆登陆,后来经过潜山、岳西、桐城、舒城、宿松、黄梅,受华中长官部指挥,在大别山中,打了五个月的仗,后来南京召开国民代表大会,在三月底始调到南京、浦口一带守外围警戒,六月中,正在六合整训,接到调徐州的命令,在到达徐州尚未落火车,立即又复转调商邱,就参加了中原会战,而竟于这次战役中成了主角,竟糊糊涂涂的成了名,这也是此一军军长黄伯韬所梦想不到的。因为这一军,当时只有两个旅能打仗,其中的一四八旅,因为在大别山中打光了,是时只是一个空番号,虽在五月份始在龙潭、丹阳新成立,但新兵是完全未受基本训练的,此时亦未带来河南,尚留在南京。两个旅和一个师部,合起来不过一万二千人,在徐州临时配属了一个重迫击炮营,算是增加了十二门重臼炮的实力,就凭着这一点点队伍,当时该军人员皆以为是肯定的送死,根本上没有预备作打胜仗的打算。

    当他们方过了商邱,困难立即遇上了:原来该军的装备,全部是日式重武器,立即走不动了。因为日式的山炮及野炮全部是铁轮的,而这时所进入的地区,正是著名的黄泛区,遍地黄沙,炮车、炮箱之轮皆深陷沙中越尺,因之,全军皆更信为不祥之兆,费了相当大的力量,在正作战中,将炮搬上辎汽二十四团的汽车,该团团长老大不开心。黄伯韬说了不少好话,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幸而该军有两连骆驼,那是抗战期间在河北成立的,该军对于那两百多只骆驼,向来爱之如珍宝,但却没有大用途,只是驼些器材、行李等物,而经常的跟随军队乘兵舰、乘火车,很少走路,都养得肥肥的,不想在这黄泛区里竟派上了大用场,小口径的炮以及重机关枪,都骑上骆驼的背,才得移动。


伞兵部队第一次出现

    所谓黄泛区,原本是古黄河道,民国二十七年的六七月间,由于徐州被日军占领,开封方面又发生了激战,为了要阻挡日军的增援,黄河就在郑州以北之处决了口,致而一时之间洪流淹没了十余县,日军有没有因此而被阻止则不详,但受害的百姓却何止千万?当时正在抗战之中,一切罪责自然都成了敌人的暴行,但实际的真相,曾遭受洪祸的老百姓,都心知肚明。所以这带首当洪水之冲的地域,就成了黄泛区。此地黄沙滚滚,夏日尘土蔽天,土质毫无粘性,如不挖下地面三、四尺,则不见实地,对于作战时的军事活动,不论敌我,双方同等困难,挖掘战壕,建筑掩体,皆不可能,而最令人感到威胁者,则为水源有限,每一村庄中,虽然皆有水井三数口,以少量村民而言,固然够用,但大军一到,人马皆必须要用水,季节又是在盛暑中,其时情况实在艰苦异常。

    六月二十七日,共军将围绕在二十五军之外的包围圈开始缩小,二十五军的先头部队和师部中间被隔断,方开始不久的战事,突然就有了严重的危机,显然这场战事,发展到此时,政府当局已十分重视了,连成立以来从未运用过的伞兵部队,也在此际出现了。二十七日下午三点钟左右,二十四架运输机将伞兵运到了一团,就在宁陵与雎县之间的沿线降下,为二十五军的司令部及先头旅(四十旅)打开了一条通路,当时师司令部及一○八旅就冲上了雎县与四十师会合在一起,而宁陵方面之二十五军所遗下的阵地,则由商邱开到的一总队交警接了防。二十五军司令部既到了雎县,四十旅则即由雎县再向前推进了一步,但推进的情况,万分艰险,是采用了「方阵」在战斗中推进的,一面推进,一面沿途开炮,待到了帝丘店,则被共军的重兵阻住,当时的四十旅与师部,曾有了一点不大协调发生,那是黄伯韬认为整个四十旅应当集中,才不致被共军各个围困,但四十旅旅长陈士章却再三再四的要求,述说他当下的阵势非常有利,因为凑巧在这地形上是廿余个小村,每村皆相隔一、二里或三、四里,最近的只有半里多路,若是将军队集中在一起,反而有十余村庄将为共军利用,但如此分散,彼此却皆能首尾相顾,既可保持阵地面积,又可分散共军炮火密集的威胁,黄伯韬接到电话后,曾再三研究地图,但可惜地图上只有三四个小村庄,其他的十几个小三家村,地图上没有,经陈士章详细报告了,黄伯韬命令速即将新制地图送至雎县,二十八日晨三时许,骑兵突击队将地图连夜送到了黄伯韬师部,经过研究,认为地型的确有利,就由一○八旅再行分拨了一个团至四十旅处协防,而二十五师师部,亦由雎县城内开出城外,以防共军炮攻和围困,如此布署,二十五师前后部队,即能连成一线,首尾可以相顾了。


杞县失陷区寿年失踪

    二十五军被调来参加这次战事,目的本来是进攻的,但恰与目的相反,一开始就在被包围中,虽已尽了全力希望与区寿年兵团会合,但始终办不到,理由很简单:外线的共军兵力在二十五军的十倍之上。自从二十八日在帝丘店一线方扎定之后,就开始被攻,以至到此役结束为止,完全是在作着内线防御战,虽然也时时出击,但那只限于一二里路的面积之内。

    初时,杞县方面的区寿年兵团之隆隆炮声,尚能给二十五军员兵一点精神上的互助意义,到了六月三十日,在电报中得悉了区兵团的第七十五军,已渐告接近本军的阵地,当时四十旅作了出击接应的准备;但第二个消息在七月一日到达时,已证明七十五军被共军在一夜之间消灭了四个团,军长沈澄年率领着残余的两个团,又向杞县之区兵团部退回,在距城仅三里处被共军消灭。当这消息到达后,二十五军司令部封锁了消息,不敢让员兵知悉,但突然不闻近处炮声了,士兵心中自然也明白了情况的不佳,到了七月三日,共军攻入了杞县城,区兵团全部覆没,有传说谓兵团司令区寿年化装难民逃出了被攻破的杞县,但之后再未闻听他的下文结果。

    杞县失了,全线的兵力只有二十五军这一个不完整的军是主力了,商邱方面的交警,则已于六月二十九日退回了商邱车站,而另有的兵力则为那一团空降的伞兵,他们是临时受二十五军指挥的。伞兵是中国军队的新品种,大约在抗战末期始成立,他们从未在此之前参加过战事,此次初出师,可谓很成功。他们的作战方式很特别,三三两两碰在一起就是一组,一个两个也能单独作战,勇敢和负责,深令当时与之并肩作战的二十五军全体官兵们佩服,由此可见中国的军队,是有资格接受任何现代化教育的!

惊心动魄的人海战术

    七月三日的晚上,共军猛攻二十五军,所用的战术,那大约就是驰名的所谓人海战术了,四面八方如同波涛一样的汹涌而来,形态令人心惊胆战,国军的机枪射手们,大部分都如醉如痴的握着枪机,因为向来作战,从未见过这等情况,杀人而杀得令自己害怕和恶心,经过了如此的一次攻击之后,轻重机关枪的枪手都换了军官,因为颇多士兵受不了这等现象的精神压迫,如此的四十分钟攻击,二十五军失去了六个小村。共军在停止进攻的时侯,将阵亡者拖回掩埋。

    当时共军遗下的阵亡者尸体,有的就在国军阵地之前,经搜索之下,曾在他们身上发见了一种奇怪的「装备」,那是一条长约三尺的麻绳,一端缚在尸体的脚上,另一端则压在束腰的皮带之下,而且还挽了一个圈,这条绳的作用,就是准备在战死之后,被拖回时用的。由这一条短短的绳,就足见共军在此战役的冲锋时,皆是作了必死之准备的,如果抛开政治的立场,单从军人的战斗精神而言,如此的准备,怎能不胜?在这一场战斗之后,黄伯韬认定难以支持下去,当即发电告急。


黄伯韬晋升兵团司令

    七月四日的早晨六点钟,空军即开始前来助阵,三架、五架的飞来飞去,整日不停。九时,蒋总统到达了阵地上空,坚令固守阵地,并通知谓援军即到,在总统对黄伯韬的命令中,并明令晋升黄伯韬为第七兵团司令,且即恢复军建制。当总统离开了阵地后约两个小时许,空军运输机即前来投掷了大量干粮──真正的干粮:油饼、面条、馒头、面包、花生、饱子……不一而足,这是在徐州、蚌埠一带由民间临时征捐的。下午两点多钟,大量的信件到达了,像雪片一样的由空中飘下,那是南京、徐州两地之中小学校的学生们写给二十五军将士的,由这两件事看起来,后方办事的效果实在不慢,小学生们的一片小纸,给大兵们的鼓励却很大。重要的是在当天下午三点钟,又有一团伞兵到达了,虽然只是一千几百人,但是这一千五百个花朵似的降落伞,冉冉自高空降下,看在二十五军员兵的眼里,这等天降援兵,是甚具鼓舞作用的,当伞兵尚未到达地面之际,部队已向昨晚失去的六个小村进攻,同时也是接应伞兵,因为伞兵所降的地点正是那几个村庄。当然,共军同样也被这部伞兵影响了心理,况且该等小村中的共军,并非大股,如此天、地两方配合,半个小时几个小村就又被国军夺了回来。但是方被攻克的那六个小村中,由于国军尚未立定脚跟,故而未曾将「对空联络布板」铺在地面,而徐州到来的助战轰炸机,尚以为该数村仍为共军所占,当即轰炸,致使国军在几分钟中,死伤百余人,及至摆好联络信号,飞机已去了,这是向来不会出现的错误。因为通常地上部队驻定后就在空旷地方摆好联络信号符号,夜间点燃火光符号,以资空军识别,并指示空军若干事项,从不致误的。


空投大批火焰喷射器

    自总统来过及伞兵增援,二十五军虽然皆增添了信心和战志,但是无奈共军兵力大,而且一至夜间,整个战场,就成了共军的天下,因为在夜里国军的空军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虽仍有前来助阵,但未必能令共军真正遭受压力。同时,在庞大的原野里,空军摸不清应向何处投弹及扫射,更不敢妄动。

    每当共军攻到国军阵地之外的时候,差不多就会和国军混在了一起,空军是没有办法分得清楚的,因为空军轰炸的目标,原则上于夜间是只炸「火光信号符号」三里以外之处的,因此七月四日的夜间,共军接连三次冲锋,空军都无从协助。二十五军丧失了七、八个小村,退下来的军队,都集中在帝丘店的周围数小村中,而黄伯韬及师部于五日的早晨,亦偕同一○八旅旅部,撤向了四十旅,攻驻进了距帝丘店三里处的赵庄,这一万多人,算是又集结在一起了。五日的白天,整个午后,没有战事,与伞兵同时降落的国防部两员教官,在临阵教导二十五军官学习使用火焰喷射器,因为随伞兵之降落,同时空投下了百余具此种新武器。


二十五军作覆没准备

    到了七月五日下午六时,共军就开始了用集中的火力发炮,一直射了两个小时。在这两小时中,二十五军伤亡惨重,立即成了瘫痪的状态,虽有空军到来掩护,但见不到若干作用。最令人伤脑筋的是那些阵亡的尸体的处理,因为遍地皆沙,不易挖深坑,浅浅的埋下后,一时之间士兵跑来跑去的踹踏,就会又把尸体踏了出地面,而且炮弹落下之后,已埋的常被炸了出来和新死的混在一起,而受伤的滚在泥沙中,天黑了死伤分不清,很多受伤的由于伤口无水洗净消毒,连同泥沙勉强包扎,都化了脓。士兵们在井地挖出的泥浆,大多皆是将钢盔放置地上,在铜盔上面盖上衣服,将泥浆浇在衣服上过滤而饮,如此情况下,当然无水给伤兵洗涤伤口,加上天气又热,因此不少轻伤的,也救治不及而死。在八时,共军停止了炮轰之际,二十五军即作了覆没的准备,仓促中将一切能行动的人,皆编成了战斗队,火夫、马夫、电报员、看护兵、以及军需等非战斗人员,亦皆全数武装,至十时,共军第二次炮轰又开始了,发炮半小时,炮声一停就展开了冲锋,冲锋的号角吹得十分凄凉,「冲!冲!」的喊声令人惊心动魄,二十五军的各种近射程炮及曲射炮全数皆用零度发炮,因为驻地之断垣残瓦之外就是共军,是真真的一墙之隔。共军攻击了二十分钟之后,终被击退了。火焰喷射器的效用真不错,至于那种重臼炮,弹头落地爆炸后,与飞机投下的炸弹,威力不相上下,如果当时二十五军没有这两种临时配备,在七月四日晚上,是绝对非垮不可的。


一夜之间共军总撤退

    当时,共军的冲锋虽被击退,但是二十五军的人员皆静静的等待共军的再次攻击,因为人人都相信共军不会就此罢手,然而;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了,共军却未再来攻,众人皆窃窃私议,认为共军最拿手的是所谓「拂晓攻击」,大家都肯定自己将死在那个时候。黄伯韬及大部僚属坐在赵庄小街中心的几十辆破军车的车底下,也静默着,只有炮兵们在拆弹药箱、插信管,运来运去的分配着,指挥炮兵的却是政工处副处长张会同上校,反而伞兵四团团长(忘记姓名)却仍然说笑。然而一等、再等,共军却终不见再来攻击,渐渐天已亮了,所谓「拂晓」的时候也过去了,尚不闻枪声,也不见共军的动静,大家虽然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然而也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当时有一名团长和四十旅的参谋长自言自语的商量:「出去看看吧?」这时黄伯韬始说:「至今还没有消息,那只好出去看看了!」当即就有三、四个单位发令派遣出击。

    出击的队伍,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无线电话报告,亦无枪声。大家等得更焦急,黄伯韬再三询问,大约过了有一个小时,电话接二连三的报告来了,皆谓不见共军踪迹,黄伯韬与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一○八旅旅长杨光当即派出了一个团及师部的骑兵营出击、搜索,迨骑兵在周围二十里左右皆证实无敌踪的消息到达后,黄伯韬同师参谋长李世镜商量了一会,始向南京及徐州发出了电报,是时尚不明共军退向了何处!

    显然南京方面接到电报后,还不十分相信,因此九点、十点之际,空军在赵庄、帝丘店阵地周围地区,盘旋来去很多次,当然那是为了要证明真实情况的。


这次胜利是检了来的

    半个月的一次会战,就如此结束了。当天正午中央广播电台宣布了胜利大捷,而共方亦宣布胜利,并谓此役计消灭了邱清泉、黄伯韬各一部分、及区寿年全部共九万人。当时的二十五军对于究竟谁胜谁负,根本上莫名其妙。惯于说老实话的黄伯韬将军,在得到了各种奖励之后向部曲说:

   「我们是胜利了,我们的胜利是检了来的,恰似我们检回了一条命一样!」

    又说:「虽然二兵团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就要垮掉,但是我们仍是得感谢他们,因为若不是邱将军在我们之旁,而胡琏将军又快要打过来了的话,共军怎会轻易退去?况且共军已经得了便宜了,而我们的弟兄又在拚命,在这几项简单的原因下,他们能不退吗?」

    二十五军在此战役后,先到了徐州机场,接着又转去符离集,在宿县接受了国防部新闻局局长邓文仪代表中央的犒赏之后,放下了日式武器,换上了美式的装备,休整了一个月,就进入了徐州东部,参加了徐蚌会议,结果垮在了碾庄。

    事后回想,为了什么原故,中原这个并不太大的会战,而政府当局那么重视?原来,自从进入民国三十七年以来,各线战事皆不大顺利,而黄泛区及开封都在豫东,如果失去了此一带,则直接影响徐州和威胁南京,所以对此一战,是要求必胜的,况且是时政府方改组仅一月许,如果造成了徐州的战事,那是很尴尬的,是以黄伯韬就在这种情况下,成就了个人的功名。但是内战的军事目标已达到了徐州,虽然七月间共军撤去了,但未越百日,却再一次更大的集结在徐州一带。

    总而言之,这是内战第二阶段最后的一战,也是国军撤出大陆之前、最后的一次大胜仗。


◆ ◆ ◆ 以上全文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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