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代表鲍大爷的精彩雷人报告会
当时我才上二年级,只记得老头戴着一顶鸭舌帽,瘦骨嶙峋,精神矍铄,说起话来声若洪钟。但这老爷子没什么文化,说话颠三倒四,缺乏逻辑性,我们听的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当时他还脱下衬衣,转过身去,给我们展示他背上旧社会留下的伤疤,说那是当学徒的时候,让工头给打的。说到这里,老人家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眼里满含着热泪。
这确实打动了我。我想起一年级背过的一首诗,头几句是这样:“贫农王大爷,右手有块疤,大爷告诉你,这是仇恨疤。” 平时我们同学之间,总拿这几句来占对方的便宜。比如,和别的同学一起玩时,我就撸起袖子,伸出胳膊说:“贫农秦大爷,右手有块疤,大爷我告诉你,这是你打的。。。。,嘿嘿。” 当我看到鲍大爷身上真的伤痕累累时,心里不禁吸了口凉气,平时磕磕碰碰,留下的伤疤也就一点点大,这么多伤疤,就不是那么好玩的啦,当时挨打的时候该有多疼啊,打人的家伙该有多狠啊!
鲍大爷不光说话语无伦次,口头禅还多。有两句我记得最清楚,一句是“啥也不说啦。”,还有一句叫:“活着干,死了算。” 他几乎每说5,6句话,就说一句:“啥也不说啦。”
好几次,我们都以为他要收摊结束了,可他车轱辘转转又接着说下去了。
鲍大爷特别感谢党对他的培养和恩情,说自己就是个普通工人,没啥文化,多亏了党,他才有今天。所以党叫干啥就干啥,活着好好为党干活,死了拉倒。
好不容易熬到他的报告结束,他终于站起身,摆摆手,做最后的总结性发言:“同学们呐,我啥也不说啦,听党话,跟党走,活着干,死了算。”
台下掌声雷动,我知道,大家是在庆祝他的浆糊报告终于讲完啦。
从那以后没多久,“四人帮”被粉碎了,华主席上台当了英明领袖,文革结束了,全国人大也胜利召开了。我们学校还特意组织了一次集会,专门请全国人大代表来传达大会的精神。
开会那天,全校一千多人顶着烈日坐在大操场,校长宣布开会,他提高嗓门对大家说:“下面请全国人大代表,省劳动模范鲍xx同志作报告”。我伸长脖子往台上望去,呵呵,这人大代表不是鲍大爷吗?好久不见,老爷子显得更精神了,满脸笑容往台上一坐,就开始发言。
我们曾经领教过鲍大爷的演讲水平,所以早有心理准备,果不其然,他依旧是词不达意,逻辑混乱,而且那两句口头禅也是交替使用。但这一次,鲍大爷的演讲内容倒是挺吸引人的,因为他采取了完全意识流的讲法,从他被组织上指定当选人大代表开始,到怎么接到通知,怎么让老伴连夜赶制了一身新衣服,最后说到上北京住在高级宾馆里,宾馆怎么宽敞豪华,沙发床怎么舒服,电视怎么好看等等。
就这样讲了大半个小时,才讲到了人大会开幕,但他对大会内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接下来浓墨重彩的内容,是讲他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参加千人大聚餐的情景。
讲到这里,鲍大爷的逻辑性突然提高了,口头禅也不见了,说话变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把宴会的排场,讲究,宴会的菜肴,点心,美酒说的头头是道,特别是对聚餐的主食:大白馒头和花卷赞不绝口,他说他这一辈子,也就是解放前工头请过一次客,曾经吃过那么白,那么好的馍馍。
鲍大爷在台上说的唾沫乱飞,我们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往肚子里猛咽口水。正在这时,校长走到他身后嘟囔了句什么,鲍大爷赶紧打住话题,站起身来说:“哎呀,天也不早啦,我也汇报的差不多啦。还是那句老话:感谢党,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和英明领袖华主席,啥也不说啦,我听党话,跟党走,活着干,死了算,呵呵,我说完了。”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说实话,他的这次演讲还真的挺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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