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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捷生:宽严皆误的治疆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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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由广东韶关传送到新疆乌鲁木齐,竟刮起如此暴烈的血雨腥风,足见「和谐社会」之民族关系有多么脆弱!民族问题在任何国家都极为敏感,国民权利平等的发达国家情况要好得多,但民族问题仍要审慎对待。专制国家就更麻烦了,且看苏联帝国的瓦解以及前南斯拉夫联盟吧。本来汉族比例超过九成的中国,应该比美国、印度都幸运,但中共建政六十年的民族政策却是宽严皆误,殊为可叹。


    稍微有史识者,都晓得西藏「自古以来」是中国领土是句诳语,但西域「自古以来」是中国的,大抵没错。公元前二世纪西汉张骞通西域;公元一世纪东汉班超在疏勒设立总督府和驻军屯垦,惜乎汉朝衰微后西域迷失了六百年。及至盛唐再收西域,全部划为郡县,乌鲁木齐叫庭州,吐鲁番叫西州。唐朝覆亡,西域告别中国版图一千年。直至清朝开边拓疆,重夺西域建省新疆。有案可稽,汉人移民入疆比维族人还早,西域高昌古国就是汉人苗裔建立的。今日汉人占新疆人口四成,其他族群为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维族人口只略多于汉。什么「疆独」什么「东突厥斯坦」,那是痴人说梦。三十至四十年代确乎闹过两次短命的「疆独」,主要是苏俄帝国主义(史太林时代)策划的,中国共产党也把第二次疆独叫「三区革命」。俱往矣,今日祸及新疆的不是海市蜃楼的「东突厥斯坦」分离主义,而在于维汉两族之间的「和谐」指数已是负数。


    毛时代王震铁腕治疆,杀孽极重,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其要务就是震慑民族异动。胡耀邦的「新疆六条」,要求招工、招兵、招生让少数民族占百分之六十,汉族干部比例降到百分之十;还有「三少一宽」,少数民族犯罪少抓少捕少判,量刑从宽。胡耀邦用心良苦,然而效果不彰。当一个非民选的威权政府不是用宪政与法律来保障人民权利,当整个社会不是以人际平等的观念去看待别的族群,那真是宽严皆误。维族觉得自己俯仰由人,备受歧视;汉族人觉得自己的公民权利本来已经那样苍白,遇事还要压低汉人一头,把稀缺的人权让给少数民族,于是各个族群都觉得不公平,都满腹怨气,汉族维族的矛盾遍见各大城市,不独新疆而已。韶关群殴维族民工的「蝴蝶效应」放大到乌鲁木齐,酿成惊天血案,实非偶然。


    老一套又来了,事发之初当局即疾言厉色指斥「境外敌对势力」(点出热比娅的名)策划骚乱,一如拉萨三一四事件被指系「达赖集团」策划。疆督王乐泉号召大家矛头「一致对外」,只要有假想的敌对靶标,自己治下的民族矛盾、官民矛盾以及所有人权问题,都可以义愤填膺的对敌斗争之中得到掩盖,这真是屡试不爽。只不过,有碗数碗,有碟数碟,当局这次的应对比起去岁藏变略有进步,起码不再使用藏督张庆黎的「豺狼」、「恶魔」之类的煽动民族仇恨的语言,也不再强调这是「疆独」分离运动,而是刑事案件,全部政治弹药只倾注到「境外敌对势力」头上。至于共产党自己依然而且永远「伟光正」,越出大麻烦,就越加证明中国没有共产党统治就根本不行,此为超验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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