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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击地狱般的果敢老街:尸痕遍地 烧得面目全非

原文配图:3月20日,果敢首府老街双凤塔附近,劲牌大酒店及周围的店铺被人放火,烧得面目全非。

原文配图:进入老街的一处路口,尸体留在路面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原文配图:老街农贸市场附近的卷闸门上可以清晰看到密密麻麻的弹孔。

第一条,宵禁时间听军警的话,不要出门。第二条,非宵禁时间也要听军警的话,不对抗。其他情况参照以上2条。

因为战争的关系,果敢首府老街已成空城,极少数留下来的人中,有一群湖南人。

晚上不能出门、看见缅甸军警不能跑、家里千万不能留子弹壳……有人一脸无所谓地说,只要遵守好这些规矩,大白天可以随便逛。

可是到了晚上,听着不时传来的枪炮声,又没几个人敢说“完全不怕”。

湘籍公交车司机

缅甸125难民营就在边境线上。走出营地,沿着一条小路走几百米,再翻过一个大土坡,就到中国了。

湖南衡阳人刘金海就住在难民营里,红十字会发给他一套被褥,每天提供两顿饭,有荤有素。

他的职业是公交车司机,拥有一辆长条形的敞篷观光旅游车。

刘金海来缅甸十多年了,打仗前,在果敢老街上载客。打仗后,他在难民营和老街之间往返。经常有些难民要回老街拿东西,所以,刘金海平均每天也有个百把块钱的收入。

缅甸政府军和果敢同盟军仍在附近的大山里激战。在老街,在125难民营,经常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炮声。刘金海也知道不安全,但他的车是缅甸牌照,没法开进中国,他舍不得这笔财产,也就“没法走”。

车加上牌照,能卖20万。和他一起跑车的衡阳老乡里,有人在刚开始打仗的时候就撤到中国这侧,“车放在老街,不明不白就丢了”。

刘金海觉得自己留下来是对的。

3月21日中午,他拉了两个客人去老街。还没出难民营,车就被拦下来了。

执勤的人说,“前面在排爆,不安全。”

3月20日晚上,有人往难民营的空地里丢了几颗手雷,发生了爆炸。第二天早上,刘金海跑去看热闹,看到有两颗还没爆,“是军绿色的。”

停下车,刘金海点了根烟。左前方约一百米处的排爆现场,能看到几个全副武装的缅甸军警。他们排爆的方式是用步枪射击,“砰砰”的枪声,在闷热的空气中回荡。

等了十分钟,也不知道排爆是否成功。反正,车是可以走了。

从难民营到老街,只有十多分钟车程。路上有哨卡,背着步枪的缅军士兵仔细检查了车上乘客的包。没什么问题,放行。

进入老街市区,空荡荡的建筑,难觅行人。

湖南商人损失惨重

老街城区的战斗,始于2月9日。

这天下午,果敢同盟军攻入老街城区,但很快遭到了缅甸政府军的反扑,双方在市区及周边郊区发生了激烈战斗。

晚上,湖南常德人李兵躲在房间里,能听到“子弹打在墙上的声音”。晚上9点多,他听见隔壁房间有响动。妻子刘小芹害怕,让他去看看。

隔壁是一个女人租住的。李兵打开房间后门,进了后院,看见隔壁房间有灯光。“我以为那个女人回来了,想提醒她,外面打得厉害,亮着灯不安全。”李兵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个戴帽子的男人,一脸凶相。“我问他是干吗的,他说‘我住在这里’。”李兵头一偏,看见乱七八糟的屋子里,还站着六七个人。他明白了,这是伙贼。

李兵退回屋里。吓得直哭的妻子刘小芹说,“快打电话喊人啊。”

几个关系好的老乡住得不远。接到李兵“无论如何要过来一趟”电话,他们绕开战斗密集区,走远路赶了过来。

五个老乡都带着铁棍。其中一个当过很多年警察,胆子大,一脚踹开门,两边对峙上了。

李兵看老婆实在吓得厉害,便说“算了算了,不管他们了”。一行人匆匆赶往老乡的住处。

接下来的两天,老街笼罩在附近传来的枪声中。平民纷纷逃走,这座繁华的边陲小城成了空城。

很多店铺被砸了,物品不太好搬运的小商品店,成了暴徒重点袭击的目标。这些小商品店的主人,多为湖南人,祁东、祁阳、邵东人尤其多。

最近几天,局势缓和,留在老街的湖南人常聚在一块聊天。盘算起这次战乱湖南商人的损失,有的说“起码上千万”,有的说“搞不好上亿”。没人能统计出精确的数字,但所有人都认为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他们坚守的理由

如今留在老街的平民,有中国人、缅族人、果敢人。几个湖南老乡没事就在中心商贸区的一家电器店里聚一聚。

这是湖南衡阳人开的店。老板早就去国境线那边的南伞镇避难了。他把店托付给四五个老乡看守。

常德安乡人老彭就是其中之一。他说,老板答应给报酬,“也没说个数,都是老乡,到时候看着给吧。”

“要是没人看着,不出两天,保管被洗劫得一干二净。”他补充道,“房子加上货物,上千万的资产,就得打水漂了。”

老街最大的超市叫“新世纪”,也是湖南人开的。3月21日下午,几个帮忙看守的老乡在店门口打牌。其中一人介绍,这几天局势缓和,平均每天能做几千块钱的生意,“主要是缅甸军警来买东西。”

李兵夫妇没走,也是帮人看店。他的亲戚三个月前接手一家餐馆,还没收回几块钱的本,战争就开打了。

亲戚害怕,想回中国。“店里还有几万块钱的东西,他生意还没做几天,万一东西再被偷了砸了,就亏大了。”李兵说,他在老街混了十来年,三教九流认识的多,胆子也大,就把看店这件事给接下了。

也有人是一开始走了,过了几天看没事,又回来了。还有的是瘾君子,到中国不好“买货”,就没走。“也有的,是想趁乱发财。”李兵说,比如他碰到的那几个贼。

危险的子弹壳

因为几个子弹壳,李兵差点遭了殃。

2月14日这天上午,他呆在餐馆里。门外站着七八个政府军士兵在执勤,“时不时朝果敢自治区政府大楼方向放几枪。”

李兵给这些士兵送了几箱水和啤酒,一人开了一根烟。他知道,特殊时期,和“扛枪的人”搞好关系,没错。“这些士兵很高兴,送了我一把子弹壳。”李兵也没当回事,顺手扔在桌上。

下午,缅军换防了。

“来了很多戴红领巾的士兵。”李兵说,“这些士兵很不礼貌,一进来就指着柜子里的酒,意思是拿出来。我也不敢不拿。”

刘小芹和一个同伴躲在屋子里。过了会,她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一个士兵要上厕所。李兵跟在后面。他看见从厕所出来的士兵往旁边一张桌子上看了看,脸色突然大变——士兵看见了桌上的子弹。

“我的天,那次真把我吓惨了。”李兵比划着当时的情景——四个士兵冲过来,枪口抵着他的头、前胸和后背。

“我说这是之前你们的人送给我的。”知道对方听不懂,李兵比划着喝酒、送子弹的动作,“头上冷汗直冒”。

过了几分钟,李兵觉得背心都快汗湿透了。终于有两个军官走了进来。军官带着翻译,李兵这才把事情说清楚。

等这些人一走,李兵立马把子弹壳都扔了。

后来有一天,有个看店的老乡半开玩笑,“搞把枪,贼就不敢进店了”。

李兵跳起来骂:“枪要是被搜到,你信不信这里的人都要被毙了?”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在果敢老街,每个人都有不走的理由。但“战时生存法则”却是每个留下来的人都得遵守的。

下午6点,离天黑还有一个多小时,刘金海已经收工了。

事实上,这时候很少有人再敢往老街跑。因为,7点半开始宵禁,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半。

宵禁时间不出门,这是在战时的老街生存的一条法则。

帮电器店看守的衡阳人张明方,就见过一个违反法则而付出代价的人。

3月8日凌晨1点左右,张明方听到了枪声。第二天早上,他听说有人在夜里被打死在街上。他跑去看了现场,在老街标志性建筑双凤塔几百米外,一个“小个子、瘦瘦的”年轻人躺在地上,“尸体后来被红十字会的车拉走了”。

李兵夫妇则牢记另一条“战时生存法则”——千万不能和军警对抗。

3月13日下午,李兵正在双凤塔100米开外的店里,他听到了枪响。出门一看,双凤塔周边站了大批缅甸军警。一辆皮卡车很醒目,离车一二十米的地方,一个人倒在地上。

李兵走过去看,有人准备下车,车门刚开,“啪啪几声枪响,那人也中弹了。我当时离车的距离也就二十米,看得清清楚楚。”

这起事件,在当地广为人知,有媒体也做了报道。至于开枪的原因,有人说是车辆强行闯关,有人说是军警搜车时发现了“不能说明来源的物品”,至今无官方结论。

目睹血腥,让李兵有些后怕。他让妻子刘小芹搬到了另一座大院子里住。院子背靠负责老街治安的执法处,主人是夫妻俩的朋友。

潇湘晨报记者袁树勋

[摄影手记]

就像末日的那种静

干净的街道几乎看不见行人,被烧黑的店面和卷闸门上密集的弹孔让人触目惊心。

3月20日,我们实地探访了果敢首府——老街。这里看上去很像中国大陆的小县城,满街都是中文广告标语,不过超过90%的店面已经关门。全副武装的缅甸政府军军人来回巡逻着,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人。

没有生气的老街静得可怕,就像电影里的末日空城。街上偶尔见到的大多是中国人,娄底人张向军(化名)就是其中的一位。3月18日,张向军返回老街时发现店铺被撬,于是他决定留在老街看守店铺。经历过2009年的果敢战事,张向军显得很有经验,淡定地看着老乡下棋。

因为战争,很多果敢人选择到中国南伞避难;因为生意,不少中国人像张向军一样出现在战后的老街。他们有人回来查看自己的店铺损坏与否,有人则一直躲在这里照看货物,还有人准备搬东西返回中国,也有人常年定居于此,不愿离开这片土地。

“以前这里十分繁华,因为战争,如今一片萧条。”留守的张向军说着,而更多的中国商人则守候在南伞,等待果敢局势完全平静下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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