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崇年在《百家讲坛》中讲“大故宫”的故事。
说到明朝正德年间,皇帝四处游荡不理政事,御史蒋钦(江苏常熟人)伙同十三个同僚联合上直言疏劝谏,结果正德皇帝闻过则怒,每人廷杖30大棍后关押于牢。蒋钦在狱中休息了三天,又写了第二封谏言疏,再遭正德皇帝廷杖30大棍,皮开肉绽。蒋钦在狱中,坐不能坐,站不能站,只好趴在地上又写了第三份谏言疏,又遭正德独夫30廷杖。过了三天,一命呜呼,死时年仅49岁。
蒋钦死后,又有一名御史舒芬(江西南昌人)联合了107名官员继续向正德皇帝劝谏关心社稷,关怀民生,正德皇帝大怒,罚跪五天,并廷杖了146名官员,贬舒芬到福建。舒芬伤愈,正德皇帝也死了。嘉靖复位,舒芬官复原职,回到朝中再次向嘉靖上疏,谁知嘉靖也是与正德一样的匹夫,舒芬又遭廷杖。恰老母病故,舒芬带伤奔丧,就死在家中了,年仅44岁。
笔者感叹不已:从前遇到皇上无道,庙堂总有人哭谏、死谏;表现了中国传统知识阶层、士大夫阶层的为民请命,杀身成仁的传统精神。但到了毛那个时代就没有了,一个也没有。就出来一个彭,还是一个武将。真是怪哉!
后来想到毛朝,士人出面进谏的还是有的。解放初有一个梁漱溟,大跃进中有一个李达,人口问题上有一个马寅初。毛太祖年代有点名气的进谏士也仅此三人而已。
李达,曾经的一大代表,著名哲学家、毛泽东的故交,曾被毛泽东高度称誉有马克思主义,时任武汉大学校长。
不过李达的劝谏力度比较小,不是哭谏,也没有屡谏,更不是死谏,勉强算是“怒谏”了。
我很高兴,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有见地且也有“为民请命”精神的“士人”。可惜这名士人不是科学家,否则可以拿他来和钱学森之辈作一比较。
请看由笔者根据多种版本整合了这则“李达怒谏毛泽东”的故事。
话说1958年,湖北的鄂城县委门口赫然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
下联是:鼓足干劲干活,放开肚皮吃饭。
围观者众,传播者广。
时任武汉大学校长的李达听说后,认为下联“放开肚皮吃饭”虽然并不适当,但毕竟只是实务;但上联“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却是张扬主观唯心主义,关涉哲学理论问题。
11月中旬,毛泽东来湖北视察,下榻在东湖客舍。李达听说后,主动给省委打电话请见毛泽东。经毛同意,在省委副秘书长梅白的安排下,李达来到毛在东湖下榻处东湖客舍。
(注:另一说:曾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过的梅白回忆道:李达要我陪他去找“润之”。当时毛泽东在陈毅陪同下,正在和卡斯特罗谈话。我请陈毅转告毛泽东,说李达求见。)
李见毛面后,不及寒暄,即说:“润芝兄,今天我要直来直去。”
毛见他面色不善,便幽默地问道:“是不是鸿门宴呀?”
李不顾毛的幽默而直问:我问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是不是马克思主义?”
毛见他这样问,便径直反问:“咯是从哪里来的?”
李向毛说明了这个口号的来历。
听了李对这个口号来历的说明后,毛说:
“这个口号同世间一切事物一样,也有两重性。一重性是讲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这是有道理的。另一重性,如果说想到的事都能做到,甚至马上就能做到,那就不科学了。”并用红军长征、直罗镇战斗、三大战役等历史来加以说明。
李听得不耐烦,竟打断毛的话说:
“你的时间有限,我时间也有限,你说这口号有两重性,实际上是钦定这个口号是不是?”
毛当即反问:“肯定怎样?否定又怎样?”
李气冲冲地说:“肯定就是认为人的主观能动性是无限大。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离不开一定条件。我虽然没有当过兵,没有长征,但是我相信:一个人要拼命,可以以一挡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要有地形作条件。人的主观能动性不是无限大的。现在人的胆子太大了。润之,现在不是胆子大小,你不要火上加油,否则可能是一场灾难”
毛希望说服这位“打上门”的老朋友,又举了一些发明创造的例子。
他见李仍然没有赞同的表示,便问:
李说:当然大啊!
毛又问:那浙江呢?
李说:小啊!
毛说:你看,内蒙古、新疆、西藏地大人少吃供应;浙江地小人多却卖余粮,这不就是人的主观能动性吗?
笔者写此,立即想到毛的另一则故事。
医生劝毛要刷牙。
毛问医生:老虎的牙齿厉害不厉害?
医生答:当然厉害。
毛问:老虎刷不刷牙?
医生无言以对,毛即获此口舌之胜。
然而,李达非那位李医生可比。
李追问毛:主观能动性是不是无限大?
毛见他如此“将军”,也就不再绕弯子了,便直截回答:
“在一定条件下无限大。”
一旁梅白见双方斗得有趣,又见李越讲越激动,忘了对方何等之人,便碰了碰李的腿,示意他不要再讲了。
恰好被毛发觉了,毛也生气地说:“小梅,你不要搞小动作,你让他说,不划右派。”
争论到后来,在场的梅白想打个圆场。梅白说:我们打电话让他们取消这个口号。
可是,李却不依不饶:口号取消,思想不取消还是不解决问题。“现在人们不是胆子太小,而是太大了,头脑发烧。你脑子发热,达到39°高烧,下面就会发烧到40°、41°、42°——这样中国人民就要遭大灾大难,你承认不承认?”
毛听到这话也坐不住了,说:
“你说我发烧,我说你也有些烧了,也有华氏百把度了。还是我在成都会议说过的那句话,头脑要热又要冷。”
梅白看天色已晚,就叫李银桥(卫士长)准备饭菜。
李执意要走说:
“我不吃饭,我是校长,大跃进饿不了饭——”
毛只好说:“小梅,你送老校长回家,今天他火气很大。”
真有点话不投机,拂袖而去的架势。
在返回珞珈山的汽车上,李对送他的梅白说:
《实践论》、《矛盾论》讲得多好呀!客观、主观、实践、理论,讲得多好啊!现在连“一党之主、一国之首”的毛主席也认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是讲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
我们国家要大祸临头了!
李走后,毛也是心情不平静,在屋里踱步吸烟,又坐在沙发上喝茶沉思。
梅白回来后,毛对他说:“孔子说过,六十而耳顺,我今年六十五,但不耳顺。听了鹤鸣兄的话很逆耳。这是我的错。”
毛还要梅白约李再谈,并转告“六十耳顺”的话。
李听后怒气全消,说:“还是润之的气量大。”
笔者注:“怒气全消”是有关文章中的原话。
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又何来的“怒气全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