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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永世不能翻案的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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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60年,魏国首都洛阳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一个虬髯大汉脱得赤条条的爬上了国家电视台的大楼顶层,挥舞着双臂,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嗓门之高不亚于喝断长板桥的张翼德。倾刻间,全世界的目光都被这个祼体大汉凝聚了。围观群众以大楼为中心,密匝匝围了个水泄不通;闻风赶来的各国新闻媒体,在第一时间选好机位、调好镜头,对事件进行现场直播。

虬髯大汉看到如蚁的人群波起浪涌,森林般的手臂高举着形状、色彩各异的手机不停地拍照,各个角度的摄像镜头齐齐对准了他。他解开一个包袱,站到楼边猛地往下一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面巨大的横幅迎风展开,横幅上只有一个硕大血红的字:冤!

这个场景在21世纪的盛世天朝屡见不鲜,那个朝代的屁民都有一个共识:不把事闹大没人给解决问题。按照这个思路,堵高速公路、跳摩天大楼、爬吊桥灯塔、祼体、服毒、扯横幅等方式交叉重叠,是讨薪、上访的维权工人采用的常规手段。但这种类似穿越的情况提前2000年出现,就显得格外新颖耀眼,顿时全世界人民的眼球都刷爆了。

魏国的警方迅速抵达现场,在楼底铺上了充气垫。谈判专家举着喇叭朝着大汉喊话: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合理、合法渠道逐级向上反应……你要相信大魏政府、相信大魏法律,用这种极端方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一个小报记者冒险爬上楼顶,举着麦克风向大汉问话:你是干嘛吃的,玩脱衣秀吗?咱老爷们对你这豹头环眼的可没胃口啊!

大汉抢过扩音器,一脚将记者踹开,提高嗓门大吼:我名叫成济,是司马昭家的护卫。我竭尽全力地保护他的安全,替他除去了心腹大患,他却恩将仇报,要将我当替罪羊,杀人灭口!

人群一片喧哗,有人惊叫:我说怎么看得这么眼熟,原来是晋公府上的成济将军,只是平日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装逼样,让人45度角仰视才中,想不到他脱得赤条条的形象跟街头酒鬼无赖也没两样啊!

小报记者听到他自报家门,顿时忘了身上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冲成济抱拳施礼:原来是成将军啊,失敬!失敬!将军一生追随司马家族,是晋公的心腹爱将,怎么会反目成仇了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啊?

成济对着话筒高声回答:三天前,小皇帝曹髦率二三百随身侍卫攻打大将军府。司马昭让贾充领军拦截。侍卫们纷纷被砍倒地,只有小皇帝还在拼命砍杀,嘴里还大声呼喝:我是当今天子,谁敢阻挡我!我问贾充怎么办,他喝斥我说:司马公平日养着你,难道当猫啊狗啊的看着玩的?你的职责是什么?怎么办还要问我吗?我身为晋公的警卫员,任务当然就是击杀凶手保护首长安全了。于是我奋不顾身迎上曹髦,一枪将他刺死。小皇帝刚死,司马昭就马上现身,抚着尸体放声大哭,下令将我拿下。我以为他只是演一场戏罢了,谁知道他把我打入死牢,一关三天。昨晚听狱卒议论,司马昭与曹氏家族经过紧急磋商,双方各让一步,妥协的结果就是把一切罪过推到我身上,要拿我当替死鬼顶罪。我不服,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切都是奉命行事。我拼死越狱而出,就是要学秋菊打官司一样,把事情闹大,让全天下人给我一个公正的说法。

记者大惊失色:你可不要胡乱造谣啊!新闻联播正在回顾着久经考验的曹髦同志伟大光荣正确的一生,他是为天下苍生操心——过劳死的。新君曹奂正在宣誓要继承他的遗志……我靠!老兄啊,你如果杀了皇上还大喊冤枉,可算是古往今来最蛮横、最牛逼的上访户了!

成济:咱们谁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次曹髦突然发颠,是他不甘于当司马昭的傀儡,年少气盛又胸无城府才做出这种幼稚的政变。小孩子家家的不清楚,司马昭兵权在手,权倾朝野,你一个光杆皇帝,没有积蓄自己的力量,冒冒然和晋公撕破脸就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既然拉开战幕,小皇帝只能死路一条,否则晋公会进退失据。我替他动手,是除了他心腹大患,可他要学的是几十年前汉魏更迭的权力和平交接,还不敢冒着弑君的名头即刻发难,所以就把我推出抵罪。我今天就是要公告天下,傀儡皇帝是我杀的,可一切都是司马昭的授意。我绝不能象驴一样,刚拉完磨,就被他宰杀!

洛阳军区首长贾充赶到现场,朝着成济喝斥:成将军!你也是老一辈的国家高级公务员啦,怎么会散布晋公和皇帝有矛盾的流言呢?你冷静点,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合理合法地提出申诉。魏国是法治国家,象你这样闹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成济:别跟我玩这套虚的。司马昭只要不即刻上位,我就是弑君大罪。这是你们和曹氏宗派达成的协议吧?如果我不把事挑到大庭广众之下,怕要给我个休假式治疗,再来个躲猫猫、喝开水、俯卧撑从此人间蒸发吧!我不这样来个鱼死网破,就成你们两派之间相互妥协,达成和解的祭品了。

贾充:说出你这样闹事的目的,怎么了结这个局面?你总不能就这样一丝不挂地站成能挺过春秋冬夏的一颗树吧!

成济:我要求一个独立权威机构审理我的案子,必须是魏国和司马氏权力达不到的国际性法庭。否则我甘愿拼死一搏,把我知道的种种黑幕都倒出来!让全天下都看穿你们丑恶的嘴脸!

围观的百姓举起手臂,用排山倒海的声浪高呼:要还原事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能暗箱操作愚弄百姓!我们需要知情权!

这时司马昭出面了:他挥挥手平息嘈杂的人浪,朗声说:大魏的子民们,来自各国的媒体们!我司马昭一生光明磊落,决不是搞阴谋诡计的卑鄙小人。这个案子是检验大魏法律的试金石。我答应成济先生要求,把案件转交给海牙国际法庭。我尽力协助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承诺让这个案子在阳光下运行,查到谁头上就追究谁;谁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绝不姑息养奸,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转向成济:你希望哪个机构接手你的案子?

成济红着眼:反正不能在大魏国内。在魏国,你领导一切,公检法都是你整人的工具。什么狗屁法律,都是你手中的玩具。

司马昭一挥手:你耳朵塞驴毛了吗?我说的就是国际法庭!请独立检察官斯塔尔出马,总能让你满意吧?他曾经把米国总统克林顿和女实习生约炮的那点破事,晒到全世界人民眼皮底下。这次你可够臭屁的了吧!

三天后,由海牙国际法院数人组成专案组就成济一案,在全世界人民的目光聚焦下庄严开庭。

独立检察官斯塔尔:请原告成济陈述诉讼请求及理由。

成济:事情经过,那天我都讲过了。作为司马家族的安保人员,我的工作就是保护晋公的安全,谁要对晋公行凶,杀了他是职责所在。如果畏畏缩缩不动手,才是真正的渎职罪。我是奉命行事,我的直接领导人就是贾充首长,即便有过失,也是职务行为。

司马伷出场:我是司马昭的弟弟,皇帝的队伍最先遇到的是我。当我听皇上说要讨伐晋公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日皇上刚追封晋公七百里封地,加任相国,受九锡。主明臣忠、如鱼得水,君臣融洽,只有蜀国的刘关张桃园三兄弟手足之情,堪与媲美。现在见疑,内中定有天大的误会。但这话又确凿出自魏帝之口,我自幼禀承兄长晋公教诲,任何情况下,绝不可冒犯天子尊严,只能惶恐地退避三舍。谁料到事后会造成如此巨大的恶果!

贾充:当时几百人冲击相府时,我判断皇帝被人挟迫了:以司马大将军和皇家和谐一家亲,没有什么力量能离间这样的君臣关系。只有尽快地把这伙乱臣绑匪消灭,才能保证皇上的安全。但随着拱卫皇上卫兵纷纷被制服后,皇上还是挥着剑乱砍边喊、如陷迷狂之中。我的亲兵们,都深知不能将矛头指向魏帝,只是举着盾牌阻挡。这个事实,我有数不清的人证!

贾充的卫队齐上,异口同声地作证:贾首长只命令我们砍杀皇上周围的叛军,以解救天子。皇上向我们挥剑,我们只是被动阻挡。平日政治学习课上,晋公和首长一再强调,我们是大魏的子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养育我们的君父刀兵相向。这是我们做人的底线,如作伪证,天人共诛!

贾充面向成济,悔恨连连:我约束部下向来法度森严,只可惜百密一疏,还是出了比紕漏。成将军任性枉为,铸成大错啊!

成济暴跳如雷:是你下令让我动手的!

贾充:你能诚实地陈述我们之间的对话吗?

成济:小皇帝在乱砍乱杀时,我问你怎么办,你说:司马公平日养你是做什么用的?不是为了今天吗?——这难道还不是让我动手吗?

贾充痛心疾首地:你怎么能这样认为呢?我素来知你性子暴躁,面对天子的砍杀,怕你忍耐不住,敢对皇上无礼。这才提醒你,晋公待你宽厚无比,难道你就不能委屈一时吗?难道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当今皇上吗?大魏的宪法你难道没学过?晋公平日是怎样对你敦敦教诲的!

成济目眦尽裂:大魏的宪法是白纸黑字写着魏国的一切权力属于皇帝,曹氏皇族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可咱们实际受的教育却是司马大将军家族是魏国具有先进性的先锋队,强调要坚持司马家族的领导地位。我们的训练营地到处都是这样的标语:魏国的军队永远忠于司马昭。

贾充:对啊!曹魏皇族与司马家族是一而二、二而一,忠于曹魏就是忠于晋公,效力于晋公就是效力于曹魏。面对魏帝就是面对晋公,你怎么会失心疯似的对魏帝持戈一击呢?

成济破口大骂:你不要演戏了!司马昭挟天子以令臣下,双方早已水火不容。晋公迟早要是代魏而立,就象曹丕代汉而立一样。只不过要学曹丕,文绉绉地演一场禅让大戏给全国人看,让权力传承合法合理而已。皇上招集侍卫政变时,就说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与其坐等他来废黜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这点烂事,全魏国是尽人皆知的,还装什么机密要闻遮遮掩掩的?

贾充面向法官:我抗议,成将军是在颠狂发作、满嘴胡言!什么晋公把政,挟制魏帝,这些流言飞语完全是无稽之谈,恐怕都是吴国和蜀国这些敌对势力为了分裂我大魏,而泡制散布的。我平日一再教诲你们不要信谣、不要传谣、不要造谣。难道你们都当耳旁风了。你们自己心理阴暗,摆不正三观,误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说,误入岐途,才犯下这亲者痛、仇者快的弥天大罪!哎!这也是我疏于管理,领导不力之过啊!我请求按大魏的法律,免去我的一切职务,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法官斯塔尔:现在案子变成司马氏是否擅权专政的问题。如果曹魏与司马尖锐对立、水火不容。那么成济做为司马家臣,为主效力,也罪不致死。

司马昭出场:我司马家族为魏皇效犬马之劳,已历三世,对大魏赤胆忠心、天日可鉴!篡位谋逆、取而代之之说实乃无中生有!如今天子猜忌于我,部下疑我有异志,也是我平日居功自傲,行为有失检点之过!为此我请求皇太后降罪于我。

说完涕泪纵横。

此时,皇太后的执事太监登场:太后懿旨:我那小屁孩皇帝听信了奸人挑别离间,要独掌大权为所欲为,我劝说了他两句,这驴日的居然站到高处远远地用弓箭射我,幸好我还练过几天听风辩器之功,身手也算灵便,这才幸免于难。这狗杂种一计不成,又派人往我的伙食里放三氧化砷,也就是砒霜,骗我说有驻颜养容功能。我忍无可忍,召司马大将军要将他废黜。这个不孝之子得到了风声,就召集他的狐朋狗友要先杀大将军,再来杀我。幸得贾充粉碎了他的阴谋,除却了这个孽障。按我的主张,本要将他的罪名公告天下,再将这王八羔子挫骨扬灰,以敬效尤。大将军仁慈为本,主张保留皇家面子,低调平息此事。现在事态发展将有害于司马公,我不得不为晋公洗刷冤情,还小昭子以清白。钦此!

司马伷上前:现在案情水落石出,太后明察秋毫,不顾皇家威严,甘愿自曝家丑,向天下澄明此事,还晋公以清白。可见皇恩浩荡,天佑忠臣啊!

又转向法官:此事完全是一场误会,本可以和平解决的内部小事,因为成济的鲁莽,酿成塌天大祸。

法官:既然贵国内部已经协调成功,本法庭不能越权干涉内政。涉案人等何去何从只能按魏国的法律接受制裁了。

司马昭:太后虽然为我掩过,但皇上毕竟是因我而死。涉案之人,应当从严从重惩处。贾充约束部下不力,致使弑君惨剧上演,理当免去一切职务,回家面壁思过。

贾充:我愿意接受魏国法律的严惩。

司马昭:成济弑君,按律当如何处置?

司马伷:弑君是魏国第一大罪,当诛九族!凶犯凌迟处死!

成济不怒反笑:哈哈哈!我当初如果忍气受死,也不致连累家人。而今奋死一拼,反落得九族被诛。窃国之贼无过有功,皇族和奸雄相安无事,我一个小小卒子倒成了替罪之羊。司马昭啊司马昭,你这个王八操的,良心让狗吃了吗?杀了我,你能安心睡得着觉吗?!

司马伷:你邈视法庭,口出污言秽语咆哮公堂,按大魏刑律当割掉舌头!

左右武士持钩握刀而上。

成济嘶叫着:你们串通一气,只归罪我一人,我死后化为厉鬼也要索命!

司马昭潸然泪下:值此国内动荡不安、吴蜀两国虎视眈眈之际,能不用重刑当尽力回避。成济有过,我也有责任,他虽对我出言不逊,我却不能对他不义。我将上表皇太后,免去我九锡并晋公之职,替成将军折去罪过,只将他诛掉三族就行了。

贾充对着割了舌头,满脸血污的成济说:你虽然诬攀大将军,大将军却以德报怨,免了你九族之罪。有史以来,弑君之罪能免诛却九族的只有你一人例外。

成济啊啊吾吾,满嘴喷着血沫,说不出话来。

司马伷:大将军心胸坦荡,铁面无私而又有情有义,处理此事公开公平公正,涉案人等处置得当,维护了魏国法律的尊严,举国为大将军的高风亮节折服。经此一案,吴蜀敌对势力企图分裂我君臣关系之伎俩彻底失败,大魏君臣将精诚团结如一人,横扫六合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凯迪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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