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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口罩 我们拼了:那些红了眼的入局者

5月14日,江苏南通某口罩工厂

最近这两个礼拜,北京的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我的同事们见面时都在相互抱怨说,厚厚的一层口罩捂在脸上,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自从疫情开始以来,经过这漫长的四个月,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戴着口罩的生活。尤其在疫情初期,网购平台上的一次性医用口罩价格翻了几十倍,却还是供不应求。

那么,在这个巨大的市场背后,那些卖口罩的人又经历了什么?他们赚了多少钱?又踩了多少个坑?抱着这个疑问,我们采访了两位口罩产业的从业者。

小A

大三学生,口罩厂投资人

我是安徽桐城人,在上海读大学。

在疫情之前,桐城这个地方本来就有很多口罩厂。在疫情初期,有不少浙江那边的人来我们这里扫货。因此,很多濒临倒闭的口罩厂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但是,在那个阶段,人们还没想到要掺合这个生意。直到后来,国内外的疫情越来越严重,本地人才纷纷加入,投资办厂。

据我了解,我们这边各种性质的口罩厂有四千多家。

到了三月底,我们学校迟迟不开学,我在家无事可做,便也动了心思。我家的很多长辈都是做生意的,再加上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也入了局,我便开始着手找厂房。

在当时,租厂房、招工人、办手续之类的都好解决,但是原料和设备都已经很难买到了。

在疫情爆发前,一台口罩机只需要三四万块钱,而在当时,它的价格已经被哄抬到了70万一台。

幸好我家里有个熟人在宁波做这个生意,靠着他的介绍,我们连夜开车去宁波的工厂,花31万买了一台设备。

宁波那家工厂里的情形也挺令人震惊的。厂里人来人往,全都是买家和倒爷。厂里的机器还在组装阶段,就已经被各路买家像拍卖一样预定走了。

除了口罩机,我们还买了一台往口罩片上安装耳带的机器。这种机器在疫情之前只需要两三千一台,而我们当时花了1.8万。

除了设备,我们还需要找原料。一次性医用口罩最重要的原料就是中间的那层“熔喷布”。

相信很多人都在网上看过那个所谓的“口罩过滤性测评实验”,也就是说,往口罩里倒一点水,看会不会漏下去。事实上,这种测评方法完全不管用。一次性医用口罩是用两层无纺布夹着一层熔喷布做成的。哪怕没有中间的那层熔喷布,无纺布也足够把水给托住。

但问题是,口罩中真正具有隔离病毒功能的只有那层熔喷布。因此,如果你想检查买到的口罩是否有用,最好还是把口罩拆开,看看中间是否有一层棉花一样的东西。

话说回来,“熔喷布”这种原料在疫情之前,也就是一两万一吨;而我们买到的熔喷布,在当时已经涨到了38万一吨。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算了一下,投产之前,我们的成本投入大约是80万。

开始生产之后,尽管我们在调试设备的阶段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尤其是第一批口罩生产出来的时候,我还试戴了一下,觉得蛮有成就感的。

当时,我们卖出去的第一批货是10万个,出厂价是一块钱一个,而我们的成本大约在8角钱。

在四月上旬这个阶段,尽管国内各地的疫情都已经趋于稳定了,但由于国外疫情的发展,口罩厂依然不愁销路。在当时,我的口罩厂每天大约能生产14万个口罩,每个口罩的利润大约在三角钱左右。半个月之内,我们前期投入的八十万成本就已经赚回来了。

但是,好景不长。四月末到五月初,因为疫情逐渐稳定,再加上相关部门对防疫物资的管控力度加大,口罩这门生意开始变得不好做了。国内市场不断下滑,至于国际市场,尽管国外疫情还很不稳定,但我们大多数厂家的产品都没有办法出口,销路堪忧。现阶段,我们的出厂价被压到了4角到5角,利润空间已经被压得很低了。

我早就预料到,这种投机的生意注定不能长久,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么快。我父亲曾说过,这个行业就是一个大泡沫,一旦破灭,很多人会倾家荡产。而如今,确实已经有很多口罩厂倒闭了。尽管我们眼下还没有开始赔本,但还是有必要斟酌一下,这门生意还值不值得做下去。

大新

熔喷布机销售员

我们公司是一家机械制造公司。在疫情开始前,我们原本的主要产品是包装材料制造机,主要面向海外市场。但是,受到疫情影响,我们的外贸业务做不下去了。

到了二月底,公司的领导决定转产。当时,经过了一番考察后,他们认为,在这个阶段开始卖口罩机,已经晚了。于是,他们决定研发熔喷布机,并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投入了生产。

我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是通过同事的朋友圈。他们是跑内贸的,对公司的最新动向比较清楚。他们在朋友圈中说:熔喷布机就是“印钞机”。

我看到了这个说法,就去网上查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按照当时熔喷布市场的行情和一台熔喷布机生产的效率,所产生的利润相当于用印钞机印五元纸币。所以,说它是“印钞机”倒也不为过。

三月底,我和同事们接到销售任务,开始售卖熔喷布机。我以前是跑外贸的,没有国内客商的资源,所以,我只能自己去网上找机会。

我先是找到了百度贴吧里的“熔喷布吧”,发现有很多人发帖寻找购买渠道,还有人贴出了交流信息的微信群二维码。很快,我就顺藤摸瓜,加入了二十多个跟熔喷布产业有关的微信群,在里面发布广告。

两个月以来,我每天都能接到好几十个咨询电话,市场热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有个年长客户告诉我,他是从改革开放初期开始做生意的,几十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局面,“一门合法的生意居然被炒成这个样子,真是活久见”。

对于我来说,这种局面更是“活久见”。两个月来,主动找上门的客户不计其数,天南海北,各行各业。

比方说,有个东北客户告诉我,他原先是在上海工作的制片人。以前,他们这一行是很忙的,有很多网剧或者纪录片的活儿。但是,疫情爆发后,他就彻底没活儿了,为了生计,只能找新的出路。

他之所以找上我,是因为他认识的一些影视投资人在那段时间也介入了防疫物资的生意,他便干起了倒爷的买卖,帮他们找设备,赚取佣金。

还有个河北来的客户原先是开夜总会的,通身一股“大哥”的做派。他告诉我,疫情爆发后,夜总会关门了,他便带着手下的那些看场子的“小弟”,开始做口罩生意。

他是一月份开始做口罩的,赚了不少钱。后来,他发现市场上很难买到熔喷布,便决定买设备自己做。

这位大哥特别有意思,来厂里看过设备之后,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当场付了四百万全款,定下了两台熔喷布机。他说,自己特别赶时间,还得去无锡讨债,“老弟啊,你盯紧一点,哥哥比较忙,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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