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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菁:上山下乡运动——轰出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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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过一双泪眼端详着手里的白鸽,只见鸽腿上绑着一张小纸条,那上面是弟弟的字迹:“一路顺风,鸽子放回”。他明白了弟弟的心思,弟弟是想让白鸽做邮递员,带回他离家后的第一封信。同车上的同学们在纸上写下了给家人最简练的话语,小陈最后拿过信纸,将对家人的千言万语凝炼成两个字:“放心”。

北京大学教授于鸿君曾号召大学生为政府解压“上山下乡”。图为农民工来北京打工

上山下乡运动在1968年12月提出,当时文革已经进行了两年多,由于文革的极端破坏性,一切社会秩序陷入了混乱和停滞中,红卫兵小将们在学校打倒校长、老师,在社会上砸烂一切“四旧”,在他们的造反行动中,使中国传统文化遗产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断送了整个中国的文化根基,与此同时他们自己的未来也陷入了泥淖。

由于连续三届毕业生(66届、67届、68届)无法毕业离校进入社会工作,学校已经积压了大学、高中、初中的9个年级的毕业生,导致学校无法再招生,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些在校学生送出学校。

另一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文革开始时,毛泽东鼓励红卫兵造反闹革命,破坏一切社会秩序,目的是打倒刘少奇等一批人。两年后,毛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目的已经达到,急于把这些过分激进的学生弄走,由此发动了上山下乡运动,有人说上山下乡其实就是变相劳改。

一位当年的红卫兵,做了插队知青后反思那个年代说:“感觉自己真傻,天天嘴里喊着‘受蒙蔽无罪!’,却不知道自己正受着最大的蒙蔽。1966年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我们兴冲冲地冲呀、杀呀、保皇呀、造反呀、武斗呀、捍卫呀,自以为担负着国家兴亡的历史使命。殊不知我们的价值很快就用完了,人家正发愁如何打发我们。这才有了‘上山下乡’。”

有可能不去吗?研究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风潮荡落》记录了当时的一些情况,毛泽东发出“最高指示”要求学生们走上山下乡的道路后,很多学生都成为了被动员对像。来自学校、街道、公安部门、学生家长所在单位等方面的多管齐下,好像编织了一张铺天盖地、密不透风的大网,被动员对像想找到一点缝隙,钻个空子是非常难的。

当年几乎每个成为被动员对像的学生家里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全家人聚在一起商量何去何从,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因此年迈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为了留住孙辈的孩子们,准备豁出老命去做儿子或孙子们不便做的事情。爸爸妈妈在考虑是让儿子去还是让女儿去,是让老大去还是让老二去,因为当时的要求是俩孩子必走一个,仨孩子必走两个,四个孩子必走三个。

一旦被动员对像做出顺从的表示后,就会享受到平时无法享受的一些待遇,如派出所上门办理迁户口手续,得到特殊的购物优待券(可买牙膏数支而不必交牙膏皮)等,这在当时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是非常稀有的。然后,贴红榜、发被服、欢迎会上戴红花、赠“红宝书”,一系列的物质和精神鼓励之后,就是最后一个项目——“送上征途”了。

出发的那一天,满大街都是欢送的人群,有的是集体组织的,更多的人是自发的。尤其是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执意要上街再送一送孙辈,他们被人搀扶着,眼望着那坐满胸戴大红花学生的汽车,他们虽然看不清哪个是自己家的孩子,但在他们的眼里,都是自己的孙辈。他们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喊着叮嘱的话,虽然声音被淹没在周围巨大的声浪里,可他们仍不停在喊着、叮嘱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许宽慰一下他们那颗牵挂和惦念的心。

火车站台上的景象宛如生离死别。虽然高音喇叭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锣鼓队乐手在一旁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但当站台上响起最后催人上车的长铃时,送人的和被送的人们却拥抱得更紧,一种类似哭嚎的声音,蓦然爆发出来,撼动了整个火车站。锣鼓声和歌曲声被这站台上的上千人和站外的数万人的哭嚎声吞没了!这时火车司机拉响了汽笛,而那汽笛声也格外地低沉,像在回应人群的哭嚎声。

一位知青小陈睁开泪眼,发现他拥抱的已经不是妈妈,而是一位并不认识的中年妇女,从外表看就知道她也是一位母亲。小陈从人头攒动的缝隙中找到了妈妈,看到妈妈正躲在一根水泥柱子后面,用手帕捂着嘴,呆呆地朝着他在的方向望着,小陈是她送别的第二个儿子了,过几天,又要送第三个儿子奔赴山西,她红肿多天的双眼已经欲哭无泪。就在他和妈妈的眼光相碰撞的瞬间,妈妈突然抛掉手帕,折转身一头冲进人群,朝站外跑去。小陈明白,不这样妈妈的精神真要彻底崩溃了!

最后一遍铃声终于响了,送行的人中有的瘫倒,有的昏厥,有的不顾众人拖拉拼死冲向列车,立即被隔离列车和送站人群的列队军人给挡住了……

火车缓缓开出,很多有组织来欢送的人群早已站满了站外铁道两侧,队列足足延伸出二、三十里,送行的人群挥手高喊“再见……”。这时,车上刚刚关闭的车窗又全部打开了,学生们把家里给带的煮鸡蛋、面包、糖块、水果往车下人群抛去。一群群年轻的学生在随着火车跑着,急切地寻找自己的同学,找到了的,只见车上的人把半截身子探出窗外,车下的人不顾危险地跑上路基,只为了最后再碰一下手。

小陈也把身子探出窗外,眼巴巴地搜寻着他的小弟弟。因为家属送行人数是受限的,小弟弟进不了车站,约好在站外路基旁送他。只听小弟弟在喊他“二哥……”,弟弟在路基下飞快地跑着,手里举着他们共同喂养的那只可爱的白鸽。弟弟跑上路基,手举白鸽高高扬起,要将白鸽递给他,车上的两个同学拖住他的双腿,他尽可能地向窗外伸长身子和手臂去接过白鸽,就在他抓住白鸽的一刹那,弟弟脚下没留神摔滚下了路基。他担心极了,却看见弟弟打了几个滚,从地上跪起身来,朝他不停地挥手。

他透过一双泪眼端详着手里的白鸽,只见鸽腿上绑着一张小纸条,那上面是弟弟的字迹:“一路顺风,鸽子放回”。他明白了弟弟的心思,弟弟是想让白鸽做邮递员,带回他离家后的第一封信。同车上的同学们在纸上写下了给家人最简练的话语,小陈最后拿过信纸,将对家人的千言万语凝炼成两个字:“放心”。

这时列车已开出了很远,渐行渐远的家乡只见隐约的轮廓。小陈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白鸽,写了简短家信的同学们也亲吻了它。他把手伸出窗外,张开手掌,用力把白鸽抛向空中,只见它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带着我们不舍的留恋朝着家乡飞去。

责任编辑: 江一  来源:中文大纪元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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