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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的奥运冠军 彼时的科举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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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婵夺冠后的世态炎凉让很多人想起了清代讽刺小说《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这么一个落魄秀才,赴考的时候全家饿了两三天,老母亲饿得老眼昏花,都快瞧不清东西。家里唯一值钱的是一只能下蛋的母鸡,都得拿去换钱买米。范进中举之后,这个落魄潦倒的家庭突然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向看不起范进的岳父胡屠户突然改口叫他"贤胥老爷",邻里之间纷纷慷慨解囊并对其前呼后拥,乡绅豪士甚至要赠送房子。如今再看全红婵的命运转折,怕是有过之无不及。有企业主动赠送房产和商铺;市卫健委领导亲自探望其病床上的爷爷,医院表示将全力医治;全母感慨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的亲戚;寒碜的老房子成了网红的打卡地,有人蹲守至深夜;广东全氏家族甚至要修改族谱,追认全红婵为26氏孙,并单独立牌位。这一切似乎来得很喜庆,却又给人一种寒栗的荒诞感。几十年的现代化建设,看似繁华的表象下,我们整个社会不经意间所流露的某种特质,依然还停留在旧社会的某种生态框架内。有网友透露,全红婵的家还并非网传的那间寒碜平房,那是她大伯的家。她的家在边上紧挨着,是单层的砖瓦房,看样子举个手就能摸到屋顶的那种。

如果不是这次奥运会延期了一年,全红婵因年龄限制,是没法获得参赛资格的。也就是说,她本来可能要等到17岁才迎来人生巨变,一家人在矮小的房子继续生活三年,母亲与爷爷的病也继续拖上三年,游乐场的初体验,也得再拖三年。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三年后,或因身体变化,或状态下滑,或体制内人才辈出,致使她失去了这枚冠军奖牌。那么她的人生,以及她所热爱的家庭,将可能永远默默无闻,而且暗淡无光。更残酷的一个事实是,奥运延期成全了现在的全红婵,那么它所抛弃的2020年的那个姑娘,又将面对怎样的人生?对此,有个读者对我感慨道,说全红婵就是一个角斗士,要么杀出重围获得(财务)自由,要么死在斗兽场。其实科举也是一个另类的角斗场,如果范进没有中举,那么他卖掉最后一只母鸡后,全家就无米下炊了,他也将继续是岳父眼中的一个失败者,左邻右舍眼里的穷酸秀才,乡绅县官不屑一顾的低端people。事实上科举并非是为底层设计的出路,而是皇帝为巩固统治给底层农民留了一个上升通道,社会的阶级流动性看似提升了,但事实上每年脱颖而出的永远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都处于一种赤贫状态。可悲的是,天下读书人对皇杈体制的依附性更强了,他们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进朝廷为皇帝卖命,以致整个社会彻底丧失了改良的可能。并形成一种令人压抑的病态文化,社会的集体共识就是成为人上人,默认穷人的出路就是状元式的,而不是去改变社会的普遍性贫穷。这次奥运会闭幕式上的"巴黎8分钟",有网友的调侃颇为有趣,说巴黎8分钟让世人充分见识了法国人的浪漫,才情,文艺,冒险,以及,无所事事……如果从人道主义出发,那些已实现系统化福利保障的国家,都应该自觉退出金牌的角逐,把机会让给那些把孩子送入角斗场一样去参加奥运的国家。就像方粥子调侃说的,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中国人要想给母亲看病,得先拿奥运冠军。我倒没有讽刺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整个社会应该更多地去思考如何解决普通的人问题,而不是集中养分去滋润成功者。德国这次大水冲垮了这么多房屋,他们也没说要给奥运冠军赠送房子,而是给所有失去家园的普通公民重新修建房子。一个最简单的逻辑,我们绝大多数人明明都是普通人,为什么我们对普通人的民生如此漠视,却对少数精英和胜利者的奖励如此慷慨?就算不计杨改兰,吴花燕,王福满这类少数的极贫者,中国的绝大多数家庭终其一生都是在为生存而奔波。郑州水灾那会,有段聊天截图触动无数人,一个年轻人在遇难之际,将微信里仅有的893元余额转给了自己唯一的好友,说怕自己来不及花了。最近郑州又遭遇疫灾,一个中年男子发文感慨,说来郑州十年,始终在底层挣扎,跑过货拉拉,送过外卖,做过代驾,最近在跑滴滴。有个9岁的孩子,妻子全职带娃,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一家人挤在出租房,生活的重担全在他一人身上。现在男子所在的小区突然封掉了,人员只进不出。妻子说安全第一,要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可是他却不敢停下来,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四张口要吃饭,还要应付每个月的房租……

上个月的时候,上海有个孕妇挺着大肚子,骑着电摩送外卖的样子,引起不少人关注。当人们在为起跑线焦虑时,有些人单单是成为一名母亲,都要历经千辛万苦。

我想这些才是芸芸众生的常态,生活并不比跳水容易,苦难的水花任凭你如何磨练技艺都是压不住的。对一个国家来说,金牌在别人眼里并不一定意味着荣誉,消除所有成员的苦难才是。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野猪佩褀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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