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 中国经济 > 正文

中国互联网裁员潮:开滴滴成了要认真对待的选项

2021年1月20日,杭州的阿里巴巴集团总部大楼内,夜晚时仍有许多办公室亮着灯。

中国新闻周刊报道,2021年末,互联网业内已经没有人质疑这行业普遍裁员的真实性了。一位早已离开BAT的人无奈地表示,自己头一天还在写文章质疑行业裁员有被夸大的嫌疑,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百度裁员的推送,“打脸来得太快”。

“以前喝精酿啤酒 现在只能喝连锁品牌了”

“我正在经历一场肉眼可见的消费降级”,身为一名互联网公司的技术骨干,赵军(化名)感慨,以前约朋友见面总要喝精酿啤酒,现在只能喝连锁品牌了。

站在互联网行业门外的人们,已经听惯了从里面传来的财富自由故事,多少对于2021年年底的这次行业裁员不太习惯。其实站在从业者的角度,从2020年年底开始,以反垄断为代表的监管趋严,再到中概股集体下挫,这些因素相互迭加,终于在2021年年底互联网遭遇了“裁员”的逆境。

“30岁之后明显感受到行业的年龄歧视,如今投履历,会觉得自己错了,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作为一名程序师,赵军难掩焦虑。

对于程序师而言,入行开始,便意味着接受行业“潜规则”,按照与年龄对应的职级向上攀爬,28岁达到P6,30岁达到P7,32岁达到P8,35岁达到P9,如果他在哪一步踏空,就意味着被淘汰。

每当他们对于年龄的焦虑感无处释放,“开滴滴”便会成为程序师群体自嘲的话题。尽管说不出身边有谁真正选择了这条职业道路,赵军仍然觉得这是值得认真对待的选项。

2017年11月9日,双11期间,杭州市阿里西溪园区内供员工休息的“程序师闺房”...

程序师报考公务员 成功者被视为“上岸”

相比转型网约车司机,报考公务员是更加现实的选择,成功者被视为“上岸”。

“前年身边朋友离开大厂后成功‘上岸’,在地级市做公务员,虽然月薪只有3000元人民币(约470美元),比在大厂工作还要辛苦,不过已经年过30岁的他必然面临选择。”赵军与妻子都是程序师,他们庆幸自己早年在北京近郊买房。“外界显然高估了大多数程序师的收入,只能说天花板确实比其他职业高一些,但需要晋升到相当级别才能摸到,大多数程序师只是在‘搬砖’”。

除去已经被反复讨论的年龄焦虑,互联网从业者在2021年年底还感受到了行业裁员的寒意。

2021年12月24日,平安夜的晚上,王强(化名)的手机不断传来资讯提示声,查看片刻后他说,“百度也裁员了,业内早有风声,回头再详细看吧”。他原本预计,2022年春节后,才会有另外一波裁员高峰。

作为一家“中厂”的中层员工,王强在裁员的同时还在招聘,“招人是招人,裁员是裁员,一边招人一边裁员是业内常态,裁员首先指向薪资高与能力较差的员工,但是在裁员过程中一些人会主动离开,因此一些岗位需要补充,但最终headcount(职员总数)一定会下调”。

王强领到的任务是年底前将部门员工数量缩减10%,他自己也有“时刻准备下岗”的觉悟,“业内说的开滴滴,确实不是玩笑”。

 alt=

2017年11月10日,双11前夕,位在杭州的阿里巴巴作战室内,备战的程序师有的喝茶、有的在帐篷打盹,更有人直接敷起面膜。

“程序师惨就惨在只会搬砖 连转行做房产中介的机会都没有”

有互联网行业资深HR透露,当有朋友向她咨询大厂职业机会时,她总会提醒对方,“一定要考察应聘的BU(业务单元)成立时间有多久、有没有稳定的商业化能力,否则很容易被优化掉”。

程序师本被视为互联网公司的基石,但是王强却说,“程序师惨就惨在只会搬砖,除此之外并无一技之长,连转行做房产中介的机会都没有”。

2021年底裁员的互联网企业中,在百度之前,爱奇艺、字节跳动、快手被视为这一轮裁员的典型。

在王强看来,这三家公司恰好分属三种不同的类型。“爱奇艺属于业务存在问题,其内核商业模式一直难以成立,只不过之前水涨船高,互联网行业整体景气掩盖了其问题。相当于一个人身体本就不好,遇到气候异常更容易生病”。

爱奇艺的裁员幅度在30%至40%之间,几乎没有业务线幸免。作为中国三大长视频网站之一,高度依赖电视剧和综艺节目,2018年上市以来,三年累计亏损264亿元。其实从2010年上线以来,爱奇艺从未实现过盈利。

“字节跳动主要裁撤的是教培业务人员,只留下部分技术人员,这才是纯粹监管变化所致。”王强说。

经过2021年8月和11月的两轮裁员,瓜瓜龙、清北网校、学浪等业务条线彻底放弃中...

“人事先裁我们 第二天再把自己裁掉”

字节跳动旗下的教培业务在2021年经历过8月与11月两轮裁员,瓜瓜龙、清北网校、学浪等条线无一幸免,直至彻底放弃中小学业务。尽管2021年7月底出台的“双减”政策明确规定,不得开展面向学龄前儿童的在线培训,但是刘佳(化名)仍然认为8月的那次裁员有些突然,她此前供职的瓜瓜龙,正是主打学龄前儿童启蒙教育。

“裁员进行得比较突然、比较快,双减政策出台后,部门上下都在揣测瓜瓜龙的去留,宣布裁员前的一天只是通报第二天会与员工沟通瓜瓜龙的未来,直到第二天大家才明确得知最终的结局是裁员,基本要求当天办完手续,所在城市几乎全部人员都被裁掉,人事在帮我们办完离职手续后的第二天再把自己裁掉。因为事发突然,只保留了部分服务已经报名学生的岗位”。

从瓜瓜龙此前的布局,不难看出字节跳动对于教培业务的野心如何迅速崩塌。

与字节跳动的教培业务类似,一些公司的游戏业务也在经历了2021年下半年密集出台的监管政策后收缩,哪怕相关监管政策并未像“双减”政策一样彻底“杀死”一个行业。

在2021年年底爆出的百度MEG部门裁员的资讯中,百度游戏几乎全线被裁。2021年7月ChinaJoy期间,百度游戏曾召开发布会,宣布成立新品牌,重组业务团队,但就在百度重启游戏业务后,恰逢监管升级,8月出台的“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进一步压缩未成年人每周的游戏时间,从此前规定的近十个小时压缩到三个小时。

此外,有游戏产业人士透露,自2021年8月以来,游戏版号已停发数月,游戏实行前置审查,如果拿不到版号就意味着无法上市,加之一款游戏,特别是重度游戏本身的研发周期就比较长,因此版号停发对于腾讯、网易这样的头部公司影响尚小,反而对于一些新兴团队影响较大,“监管之下游戏行业的变现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

2020年7月8日,北京,字节跳动员工经过总部大楼。(取材自中新周刊/视觉中国图)

“在中国大厂当工程师,说白了就是一个字,干”

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梁萌视互联网行业为“不稳定工作”的代表,“过去20年,中国互联网行业一直在急速扩张,其实团队发生变化非常正常。疫情之后,监管政策带来影响,加之宏观经济波动,很多领域在投入后短期内没法见到效益,而互联网公司对于项目的规划经常以3个月、6个月、一年为时间节点,搞不定就要改变。”

“中国与美国的互联网行业并不一样,中国的互联网企业更偏体力劳动,而美国的互联网企业可能还有一些创造性工作,因此经验在中国的互联网企业价值有限。”赵娟(化名)在2020年初回到中国国内大厂工作前曾在美国多家互联网企业任职,她的感受是除了Facebook,美国互联网企业并不过分看重KPI,“作为前端工程师,更多时候在中国互联网企业被当作美工使用,在中国大厂说白了就是一个字,干”。

为了刺激员工积极性,常用的办法是设置A、B团队,一个团队拿全部年终奖,另一个团队“白干”,再干不好就面临裁撤。

这可以被用来解释中国互联网从业者的年龄焦虑,也可以被用来理解商业模式驱动下大厂曾经的发展逻辑。

2021年随着监管政策升级,特别是反垄断执法趋严,过往的逻辑正在悄然改变。如2020年末监管对社区团购画定的“九不许”边界中,首先便是不得通过低价倾销、价格串通、哄抬价格、价格欺诈等方式滥用自主定价权。

“这种跨领域试错的逻辑基本上over了,行业会变得更加谨慎,因此会砍掉更多枝枝节节的业务。”赵军感慨。

“未来整个行业已经不再可能延续过去的增速”。

责任编辑: 李华  来源:凤凰网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22/0110/169404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