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同这样的说法：人的一生都在为自己的认知买单。当然，不同的人在为自己的认知而买单时，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同。在为认知而买单的人群中，最值一提的是空心人。何为空心人？我想起不久前一件与空心人有关的事。
那是因古城西安遭遇新冠病毒传播，随即西安封城。封城后民众忍受着怎样的煎熬？此处毋需赘言。网上一名西安当地爱国者在微博上发帖，自称原是一名射击运动员，13岁时因接受训练造成伤残，生存能力丧失，政府部门给了3万元补偿，从此一刀两断不再过问。
为治疗伤残，全家已债台高筑。现今又面临封城的困境，苟延残喘之余只能在网上求救。有网民查看其过往博文，原来这个爱国者在去年武汉封城时，对作家方方的“封城日记”，却是竭尽诋毁之能事，恶言辱骂说出武汉封城真相的方方，指责方方“抹黑我伟大祖国”，“给境外势力递刀子”。显而易见，这个西安爱国者正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空心人。当真相露出水面的时候，这个空心人在网上的呼救，未见有人伸出援手，反招来许多网民的一片奚落。这就是空心人为自己的认知买单。
关于空心人，量子力学家李·斯莫林有一段评说很精当：当你借助阅读哲人的著作获得自己的认知，那叫思想；当你倚靠上帝获得自己的认知，那是信仰；当你凭借经验与事实获得自己的认知，那就是科学。如果一个人既无思想，也无信仰，又罔顾事实，那么这个人就是空心人。上文中西安呼救的空心人，连初中都没读，还奢谈什么思想与信仰？从这个意义上看，社会上所有的小粉红，可以说都是空心人。不过话又当说回来：即便受过完整的高学历教育，也未必就能保证不是空心人。
几年前，复旦大学医学院研究生林森浩，出于对同室学友黄洋的仇恨心理，从实验室偷偷取出带剧毒的化学液，悄悄住入饮水机，至使无辜的黄洋死于非命。这起事件与空心人有关吗？有！法院对林的判词中，有“手段残忍，后果严重”八个字，死刑自然在所难免。黄洋送医院抢救的16天中，林本可以说出投毒真相，黄可能因此获救，林也能免一死，但林放弃了这个机会。这起研究生投毒事件，引起广泛的社会关注，专业人士也作出大量对林的心理与人格分析，如自尊、偏执、固执、心胸狭窄、极端自我……。这些都很难说是错误分析，但却忽视了极重要的一点，而这个极重要的一点，正是林森浩本人在刑前对记者吐露的。林告诉记者：“我是一个空心人”。
是的！林确是一个空心人。与西安封城时呼救的空心人相比，林森浩只不过是一个拥有名校高学历的空心人。林这一代学生与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已经完全不同，一个根本的区别在于：林这一代学生已失去对自由与宪政的追求，也没有对民族未来的思考。除专业医学知识外，他们所接触的全部学问就是“马列毛，邓三科”。他们无法接触欧洲启蒙运动以来的政治哲学思想，也缺乏人文科学的关怀，更没有胸怀天下的豪情；他们又是无神论者，全然没有自己的信仰与道德操守；他们只有在自然领域内，承认经验与事实，而在社会领域内，他们虽曾为灾区捐款，事实上他们面对大量的事实与社会现象，完全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尤其是个性孤独的林森浩，完全紧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专业成绩的优秀使他自负、自尊，而偏执、狭隘的心理又令他极端自卑。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林杀人的事发生在愚人节那天，但他不是愚人。如果说是聪明人，也仅限于医学专业的学习上。总体而言，正如他自己已发觉到的那样，他是十足的空心人。
作为一个拥有名校高学历的空心人，林森浩在为自己的认知买单时，所付出的代价，也远远高于西安呼救的空心人所付出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