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高校毕业生人数持续攀升,与此同时,高校毕业生就业愈加困难,竞争越来越“内卷”。他们如何找工作?如何面对职场“996”?听听这些年轻人怎么说。
根据官方数字,中国16-24岁城镇青年人失业率2022年7月创下近20%的纪录
中国互联网上开始流行“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这个梗,意思是中国的大学本科毕业生人数越来越多,高学历的他们就像穿上了“长衫”的孔乙己,但在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上,并没有这么多需要高学历的职位,许多人却并不想接受底薪或者“蓝领”的工作。
Offer不难拿,好工作难找
根据中国薪酬网的统计,在2022年,985院校的本科毕业生平均月薪为9088元,双非院校的本科毕业生平均月薪仅为5724元。
广州的车同学高考时发挥失常,没能进入985和211大学。他本以为大学四年里付出的努力能弥补自己学历上的不足,但在找工作时还是体会到了自己和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天壤之别。
从大学入学开始,热爱英语的他就积极参加英语演讲比赛,英语辩论赛,英语话剧演出等活动,也获了不少奖。为了提高英语水平,他订阅《纽约时报》等各种英文媒体,把英文原文打印下来朗读并背诵,也与学校中的外国交流学生结成学伴,借此机会锻炼英文口语。他以高分通过4级和6级英文考试,同学看英文论文写英文简历时都会找他帮忙。热爱写作的他还于大学期间在几家自媒体发表了一些文章。
他的许多中学同学都进了排名顶尖的几所大学,他总能够在朋友圈刷到同学在科技大厂和知名媒体工作时的照片,照片里有敞亮的办公室,提供咖啡与甜点的休息区域,健身房。他也希望能够去字节跳动这样的大厂,做新媒体运营的工作,最好能够有机会外派海外。但他从2021年九月份校招开始,每天关注几家科技大厂和几家头部媒体的招聘信息,花了很多心血投简历,却鲜少收到回复,有的时候找认识的人内部推荐,也没有成功。
他毕业之后,每天在家中花十几个小时关注招聘信息和论坛上的面试经验帖子,但母亲却觉得他找的工作都不符合他本身的学历水平,最后造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我在老家待了几个月,亲戚和邻居一直问我找工作顺利吗,逐渐也能感到身边的人看我的眼光都开始变得异样,”他说。后来母亲托了人,介绍他去一家小学做英语老师。他觉得小学英语没办法发挥他在英语上的优势,而收入也不如他的预期。但因为母亲反复念叨,让他快点找个稳定的工作,定下来之后可以开始计划买房,相亲,然后结婚生子,他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在前几周签了合同。
图为2023年2月中国山东省青州的一个招聘会
无法摆脱“996”
互联网大厂的offer虽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是入职其中也无法摆脱“996”的工作模式,就是从早上9点工作到晚上9点,每周工作的时间长达六天。
虽然“996”工作模式被媒体报道之后,引发了大量的诟病,和公司这么做是否符合劳动法的质疑,但是根据脉脉人才智库2021年11月底进行的调查研究,44%的受访职场人认为相比年初,年底加班变得更多了,加班减少的人的比例为28.3%。
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之后又到美国修读硕士学位的小吴说自己在面试国内的公司时,总是会把工作和生活的平衡作为要求提出来。她如愿以偿拿到了国内科技类大厂的offer,而且自己的直系上司也有在美国工作的经历,面试时承诺只要自己上班时间能专心工作,不会要求长期加班。
“很多时候其实都不需要加班的,但是下了班之后,就是没人走。有人出去买个饭,买被奶茶,然后又回来上班,”小吴有些无奈地说起了职场中的遭遇,“有时候有些工作根本就不着急,甚至第二天等老板来了之后,明确了要做什么再开始会更高效。但是上司常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在工作微信群里发消息,其他同事也总会立刻回复,让她也不好意思不回复。”
她说,在国内工作时,同事之间都用微信沟通,而且默认你会实时查看微信,不管是深夜还是周末。不像她在美国实习的时候,大家默认下班之后就不会使用公司电脑,也不会查看公司邮件或者公司的聊天软件,除非有紧急事件才会用短信这样私人的联系方式进行联络。
但因为大学生就业压力大,她能感受到同期入职的几位应届毕业生之间的竞争和“攀比”。下班时间到了,却没有人离开,大家有时候会偷偷瞄对方,似乎是能看谁能捱到更晚。
两次逃离“内卷”
“内卷”是最近常被使用的网络流行语,用来指代同行间竞相付出努力以争夺有限资源的激烈竞争。李金则把这称为“rat race”,因为父母从小对他的严格要求,他觉得自己就像那群拼命奔跑的老鼠,看不到生活的出口。
他从小就被父母带着去参加各种特长班、奥赛班,因为小时候数学成绩就崭露头角,所以父母在他身上寄予了更多的希望。即使是考第二名,他也得不到夸奖,虽然父母并不打骂他,但是会用关心的名义给他无形的压力,让他一遍又一遍温习考试中做错的题目,反省考不好的原因。
读大学时,为了能够脱离这种压抑的环境,他在入读国内顶尖高校和出国去加拿大间毅然选择了出国,也在毕业后顺利入职硅谷的科技公司。但刚在硅谷安定下来,他就感觉到了身边中国人的内卷程度和国内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们总是问你package(即包含工资,股票,奖金的年收入总和)多少,问你住址的邮编(相同城市不同邮编的房子价格可能差别很大),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物质了,”他说。李金告诉记者,无论是和身边的中国人一起吃饭,还是在硅谷中国码农聚集的“一亩三分地”论坛上,常常有那些年收入三十多万美金,甚至五六十万美金的人说自己收入太少,扣掉税之后,还要付好地段的房子的昂贵的房贷,还要付孩子私立学校的学费,和网球马术等各种特长班的费用。这些对话似乎要把每一个人都拖入到金钱带来焦虑和攀比中,让他觉得反胃。
最近,他离开了硅谷,搬到了得州奥斯汀市。这里也有不少科技公司,但是当地的华人并不太多,物价和房价相比硅谷也便宜不少。他闲暇时间和同事一起爬山、做饭、玩桌游,大家都没有提到收入、买房、结婚这些话题,让他获得了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