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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跨阶层,不如跨国界

前段时间在网络上走红的“孔乙己文学”,其实反映了一种广泛迷思的破灭,即“靠读书来出人头地”。

人们迷信教育跟财富地位的正相关性,以至于争先恐后地要挤过这条跨阶层的捷径。

但是,十年寒窗苦读拿到了文凭,面临的却是文凭的通货膨胀。这就好比辛辛苦苦存到了首付,面临的却是房价的通货膨胀。

做人首先要认清一个现实:所谓精英群体,永远都只有那么一小撮人。翻身、逆袭、改命,是少数幸存者在讲台上给听众灌的鸡汤,他们永远不会提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脚底下的累累尸骨。

其实年轻人找工作难,是全球性的现象,并不局限于某个国家。在大部分地方,在大部分时候,阶层就是固化的。所谓向上流动的通道,容得下的真的只有涓涓细流。

埋怨、自嘲、躺平,都是一种态度。但生活总要继续,与其陷在“跨阶层”的思维泥潭里走不出来,不如试试“跨国界”。

最近我在读一本书,叫The New Nomads: How the Migration Revolution is Making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翻成中文是《新游牧民族:移居革命如何让世界更美好》。

书写得其实一般,太多翻来覆去的重复观点,但是如果你对移民这个话题感兴趣的话,随便翻几页或许也能从中获得启发。

作者本身是移民的后代,祖父母从欧洲移居到美国,父母又从美国移居到法国。他身上有希腊、匈牙利、波兰、德国的血统,又深受美法两国文化的熏陶,可以说是一个纯正的杂交品种,也从小就深信,跨国迁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本能。

难道不是么?人类的定居史是以千年为单位的,但迁徙史却是以万年为单位的。

他在书中提到,自己曾经受邀去参加一个巴黎的电台访谈,那次的主题是法国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听众大多数是高中生和正在找工作的年轻人。

法国年轻人的抱怨听上去也很耳熟,也就是精英世袭了,阶层固化了,有人躺着赢,有人躺着平,于是大家就开始评判体制的不公,负面情绪在电波里弥漫——二十来岁本该是大好人生的开始,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提前结束了。

作者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了,他对着话筒喊道:

“干脆出国啊,真特么的!”

其他嘉宾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但作者不依不饶地说:

“你如果觉得卡在了原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动身离去!

你们现在是最年轻、最有活力、最有脑力、最有闯劲的时候,不要老是说得好像人生已经完结了,才没有!

年轻人在法国就业很难,这当然是事实。但是,你们又年轻,又是法国人,这在全球就业市场上是巨大的优势。

不要老是觉得自己很悲哀!身为欧洲人,你们可以做到的事情,你们可以去到的地方,很多优秀的亚非拉甚至北美年轻人都只能做做梦而已。

你们的人生没有注定要失败,从全球角度来看,你们都是幸运儿。”

其他人都觉得他不可理喻:让困境中的年轻人搭上飞机走人?哪有这么容易?

作者回答说:

“我没有说出国很容易,虽然欧洲人出国确实要比其他人容易很多。

但是,你从‘容易’里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我想说的是出国的‘可能性’。

不要老是认为出国是精英群体的专利。

每天都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从菲律宾、科特迪瓦来到欧洲,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反向出走反而是不可能的?”

作者的这番言论可能会让有些人感到不适,会听出来浓浓的爹味,但我却觉得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既然向上流动这么难,那就不如向外流动。

这里并不是说,向外流动就也可以大富大贵,而是可以获取看待世界的新角度,发现度过人生的新方向。

作者举了一个他朋友的例子。他朋友是一个在法国长大的中东人,年轻时想做一个饶舌歌手,却发现无法谋生;他就去机场搬行李,911以后却莫名失业了;然后他又去读大学,但毕业后依然找不到工作。

那时的法国社会,保守主义和反全球化盛行,身为少数族裔的他就是处于一种“卡在原地”的困顿状态。

后来有一天,他突发奇想,要去中国买了存储卡、游戏手柄,放到法国的ebay上转卖。这项生意虽然不是很成功,但去中国的那趟旅程,却改变了他的人生。

深圳,他跟好多中国供货商打了交道,有一个人叫他“典型的法国人”。这个称谓一下子击中了他,因为在法国生活的二十多年里,他的身份认同一直是阿拉伯人、有色人种、穆斯林,从来没有让他想过自己也是“法国人”。

这种自我观测角度的转换,让他从一个在法国范围内寻找机会的中东人,变成了一个在世界范围内寻找机会的法国人。

因此,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会感觉到“卡在原地”,就是因为身份认同的固化。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找到工作就能落户上海。那时候我的身份认同就是“在上海找工作、要拿上海户口的外地大学毕业生”。结果我找了一个鸡肋般的工作,拿着上海户口,面对奇高的房价和生活成本,看不到未来。

没过多久,我就抛弃了“一定要留在上海”的念想,回到家乡小城市,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在本地收入中等偏上的工作,买了房,过起了衣食无忧的悠闲日子。

后来我当公务员,其实也是处在了一个卡住了的状态。部门之间无止境的工作内耗,各种虚头八脑的会议,永恒的职位收入的攀比话题。那时候我的身份认同就是“养房养车养牛娃的中国体制内干部”,感到下半辈子就会在“别被比下去”的焦虑中度过。

直到出了国我才发现,除了做中国人我还能做地球人,除了体制内也能有好工作,除了房子车子孩子人生也能有其他意义。

地域间的流动,尤其是国家间的流动,会大概率打破你原有的身份认同管道。你会发现,机会不仅仅存在于那根看不到头的管道上方,管道之外的天空如此广阔,根本没必要在一根梯子上吊死。

克服摩擦力向外爬当然也很累人,但总比克服重力向上爬轻松许多。

责任编辑: 方寻  来源:荞爸的澳洲来信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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