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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菁:1950年中南地区为何出现“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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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大地主的杨省三经历土改、大饥荒后,仅剩一栋平房,该房也成了公房。(受访者提供)

1949年中共南下后,陆续占领了华东、西南、中南等地区,而这些地区在1950年却几乎同时爆发了“匪乱”,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而在这些地区出现的“征粮”、“春荒”、“人民币贬值”又跟“匪乱”有什么联系呢?《征粮、“春荒”与减租退租:对土地改革的再认识—以1949-1951年中南区为中心》这篇文章为我们揭示了其中的缘由。

中共在中南地区持续不断的征粮

1949年,在华东、中南、西南等中共新占领区,因大批军队进驻,筹粮、征粮成为第一要务。以江西省为例,中共二野第4兵团和四野第15兵团自1949年4月进入江西,6月23日,中共军方就联名省政府下发了“关于筹借粮食柴草”的通知,称“惟因部队所需粮草,不能缺少,而今年新公粮尚未及征收”,因此要求乡村中的地主、富农、佃富农,及有余粮的中农给以筹借。

同时江西省还发动城市金融工商业界进行临时借款借粮,全省各大城市预计借款达52亿元,仅南昌市的筹借任务就有大米80万担,人民币4亿元,交粮期限为6月28日前,而粮款将在之后的工商税收中抵还。

借粮借款之后,紧接着又开始了1949年的秋季征粮工作。中共为了扩大征收覆盖面,只有个人全年粮食收入低于150斤的才免征税,这样征粮的覆盖面就达到了80-90%的人口。贫农只负担基础税率,一般的负担率约为粮食收入的5-8%,而地主在基础税率之上还要负担累进税率,有的地主的负担率竟达60%。

可以看出,征粮收入的大头是来自于地主的累进税率。1950年1月,中南局转发了《江西省委关于纠正和防止征粮中逼死人等错误的补充指示》,说的就是有些地区为了完成任务,有意提高阶级成分,还出现逼死人的现象,但这个指示中对于地主富农等需缴纳的累进税率,却没有任何减免的措施。

在实际征粮过程中,筹借、征粮之外又三番五次的加征,农民负担沉重。因此不断出现强制征粮的现象,如南昌县“在征粮过程中……共吊打30人,绑6人,扣149人,死1人,戴高帽子游街4人。”该县在1950年前三个月处理的犯人中,抗粮犯就占了36%之多。

征粮造成春荒匪乱的发生

陈云曾说“去年新区的秋征公粮数目,如果以国民党秋征田赋一项来算,则国民党的田赋征粮少,我们秋征公粮的数目大,且是一次征收”,指出共产党在征收公粮上对人民的盘剥远大于之前的国民政府。

他还说,“去年(1949),整个说来,我国的农业收成还不算坏,但灾情是严重的。”这里所说的“灾情”并非指自然灾害,因为农业收成还不坏,而是指1950年春天,因青黄不接、没有饭吃而引发的“春荒”。

中南区1950年春荒非常严重。“部分地区农民在年前就已经开始吃糠、吃观音土,个别地区并已发现饿死人的现象。”

邓子恢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称,“目前湘鄂赣三省灾情还很严重,湖南灾情,中央已经知道,湖北灾情更有过之无不及”仅湖北黄梅一县,许多灾民死亡,另有大批流亡湘赣的灾民至今尚有一万余人未回,极可能死于流亡途中。

1950年春,河南省也发出请求,“有300万人口以上地区贫中农麦收之前绝粮,要求救济。”

湖南省委在3月5日发出的一份紧急指示中,就指出“饥荒几遍及全省,各地区25%以上的贫雇农及手艺工人处在缺粮断饮的情况中”。

1950年5月,《江西日报》社论称:“现在各地,一般均有20%-30%的人口,缺少一个月至两个月的口粮。”江西的南昌、九江和鄱阳三个分区,已发现饿死人现象。

中南局承认“今年中南区人民的公粮负担……就战后条件讲,还是相当重的”。

邓子恢认为关键在于“半年来我们更多的注意向群众要东西,而很少给予群众东西”。这正说明了饥荒发生的根本原因,就是中共新政权为解决财政危机,从民间大量汲取财富,却带给民众普遍的贫穷和饥饿。

因此,1950年2月中旬开始,中南地区各省都出现了反对征粮、暴动抢粮、破坏仓库等事件,农民提出的口号是:“反征粮”、“开仓济贫”、“抗粮抗兵”、“想吃饭找仓库”、“要饭吃,要报仇”。

可以看出,中共的仓库里有粮食,但农民的家里却没米下锅,因此,参与抢仓库抢粮的都是些普通群众,目的只是为了活下去。据不完全统计,1950年1月至3月,中南地区所谓“匪特”袭击地方政府和抢劫粮仓达150多次。

1950年1月23日,湖南南县的一场大规模抗议就是因为征粮和外运公粮问题。群众提出了十七个谈判条件,主要有“停止征粮;粮食不准运走;救济灾民;征粮中坏干部交他们公审处理;要求政府承认这次叛乱是合理合法的群众运动;保证征粮中逃亡的地富回家无事等。”

1950年3月,中南局在给广西省委的电报中,也明确指出:“广西匪情严重与农民缺粮、缺种有直接关系,不适当解决农民最急切的粮食问题,要剿灭广西匪患是不可能的。”

这就表明,中南局也清楚知道,此时的所谓“匪乱”与普遍的饥荒直接相关,甚至可以说是饥荒的出现激起了这次“匪乱”。

人民币贬值直接导致粮食危机

据刊载于《学术界》2012年10月的《上海商人、人民币贬值与政府形象之塑造(1949-1950)》文中介绍,1949年即中共建政之初所出现的物价上涨与人民币贬值,主要是由于中共过量发行人民币导致的。

薛暮桥曾说过,1949年曾发生四次物价大波动,原因是“连续进行了平津和淮河两大战役,并且积极准备渡江战役,财政开支大大增加”,“到4月底,人民币的发行数量比1月底增加近4倍”;7月份“人民币的发行比过去增加的更快”;“到10月底,人民币累计发行增至1.1万亿元,比7月份(2800亿元)增加近3倍,11月底又增至1.89万亿元,比月底增加6倍多。”

陈云在谈到1950年人民币发行计划时曾说,“到1950年12月底发行总数将达10万亿元。如以1949年12月底发行总数2.67亿元计算,则明年增发钞票将达3倍,因此,物价也有可能上涨3倍。”

可见,中共的经济政策有意使人民币的发行速度飞速增长,目的是为了应对“财政开支大大增加”。而人民币发行的倍数,恰恰就是物价上涨的倍数。

货币发行过量直接导致货币贬值,使老百姓手中持有的人民币购买力下降。换句话说,这等于是中共通过有意超发人民币,将老百姓手中的物资换成了迅速贬值的人民币,最终结果就是中共用很低的价格“买走”了老百姓的物资,以此来弥补财政赤字,为军队补充粮草。

陈云1950年2月1日说,人民币从开始发行到1950年1月,共发41000亿元,按发行时物价计算,总价值214亿斤小米。但贬值后却只值49亿斤小米了,也就是说,在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中损失掉了165亿斤小米。

陈云认为:“一年之内,人民就损失了这一极大的数字。这是人民生活水平低的一个具体材料,这样下去人民将难以维持生活。”

中共依靠发行钞票,蓄意将人民手中的人民币贬值了3/4,相当于从人民手中巧取豪夺了165亿斤小米。

尽管如此,当年的财政赤字还有210亿斤小米,这也要让人民来承担,主要通过整理税收和发行公债解决。因此1949-1950年间,即使没有征收公粮的负担,仅凭人民币发行、整理税收和发行公债,中共就从老百姓手里拿走了约375亿斤小米。

采取减租退租手段逼地主退粮

1950年春荒中各地出现了“地主无兴趣,农民不下肥”的情况,中南局1950年3月1日所发的一份指示中认为有以下三个原因:“其一,地权不定,群众生产情绪低落;其二,粮价高涨,农民缺粮缺种,无力加工施肥;其三,各地农民要求借贷公粮,甚至抢分公粮,阻止公粮出境,组织群体暴动。”

这种情况下,本应该是政府应该起到作用,赈灾救济的时候,但正是中共的征粮和人民币贬值造成了严重的春荒,因此中共无论如何不会发放粮食给灾民的,反而说:“国家的公粮,在国家财政上另有重大的用途”。正像河南农民流行的口号所言:“八路军真奇怪,仓里有粮叫咱吃野菜”。

中共是怎么解决的呢?自然还是沿用多年来的斗争手段,根据之前中原区、华中局已有的以“减租减息”与地主斗争的经验,中南局指示,“克服危机的关键,是依照减租减息条例,迅速地开展退租运动,只有领导农民向地主退回去年应减未减的租粮,才能解决农民缺粮缺种的困难,使农民有力量进行春耕生产,才能帮助灾区难民渡过春荒,不误春耕。”很明显,中南局已把减租退租运动视为“解决当前春荒,保证春耕生产,最现实、最主要、最有效的办法”。

事实上,在1949年被征收高额阶级累进税率之下,地主富农的负担是非常重的,基本都在50%以上,有些收不到租的地主甚至超过100%。

1950年3月,中南局两次发出相关指示,并在《长江日报》连续发表五篇社论,要求各地迅速开展减租退租运动,以解决春荒农民的口粮种子问题。

这场减租运动的结果是,中南全区“共退租谷10亿余斤,贫苦农民有了饭吃,不误农时完成了春耕”,后来这种经验普遍在中共新占领区推广,1951年的春荒中也照此办理。

结语

1949年,中南区民众甫一被中共“解放”,就立即领受了中共的支前粮草筹借、人民币贬值和公粮秋征的经济压榨,这也是1950年春季各地普遍饥荒严重的原因。而1950年的减租退租运动,实质上是通过阶级斗争,再一次挤压地主富农阶层,来救济1949年负担过重的农民。可见中共在其新占领区所推行的“均贫富”的共产政策,其实是让所有人都处于吃不饱饿不死的“共贫”状态。

当时多地的情报均反映,“新区农民已有很多不向地主交租,地主亦不敢向农民要租,而今年征粮又向地主征得比较高,因此,据说有不少地主将所有收到的租谷全交公粮还不够,或根本无法交公粮。”

因此,中共新占领区的地主普遍要求提前土改,想赶快把土地脱手。然而,中共中央却认为不能这样做,因为这会“影响征粮任务的完成”。因此中共坚持新占领区在1950年秋以前不进行“土改”,因为只有对地主富农阶层进行进一步的压榨,才能将粮食更多地收回到中共的仓库中来。

中共高层的盘算是,如果农民不向地主缴租,中共就没有理由向地主征基本税收之外的高额累进税,就无法获得高额累进税的进项。而对农民仅征收基本税收,必将损失极大部分的公粮收入。可见,中共关心的是将粮食尽可能多的收入政府囊中,而并非为农民谋福利。

责任编辑: 吴量  来源:大纪元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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