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到哪里去了”?这是最近中国社交媒体持续延烧的一个话题。近一年来,中国国内外的民间舆论已经多次提出这个问题,甚至“习近平到哪里去了”还上了X热搜话题。当今中国,习近平成为继邓小平之后的中共新强人业已成为公认的事实。有西方学者认为,习近平新强人现象是中共统治精英达成共识的结果。法国汉学家、法国国家研究中心名誉研究员白夏告诉美国之音《纵深视角》,中共作为列宁主义政党需要一个强人和一个顺从强人的话的政党,而习近平就是这样的强人。
没想到习近平也是政治强人?
法国汉学家、法国国家研究中心名誉研究员白夏教授曾经认为,毛泽东去世后,中共党内达成共识,要避免强人政治,所以才推出了任期限制。《纽约时报》也曾称中国已经走出了乾纲独断的强人时代,并说邓小平是中国最后一个真正的强人。白夏告诉美国之音《纵深视角》,2012年习近平上任之初,他没有预料到习近平将成为政治强人。他说,“那个时候我一点都没想到,一点都没想到。我没有预见中国会怎么发展。”
到了2016年,中共18届六中全会称习近平为中共“核心领导人”。《金融时报》分析说,这“标志着中国重返强人统治时代”。《卫报》文章说,这使得习近平成为与毛泽东和邓小平一样的强人领导者。
习近平为何成为政治强人?
在解释为什么在所谓的中国最后一个强人邓小平之后,又会出一个新强人习近平这一现象时,白夏提到了“托洛茨基预见”,即所谓的列宁主义政党需要一个强人。具体地说,就是列宁主义政党肯定会走向这个道路:党的专政-党中央对党的专政-党中央的总书记对党的专政---一个人的专政。虽然列宁主义政党有时也会调整统治方式,并非全然是强人执政。例如中共胡耀邦和赵紫阳当总书记期间,党的社会的控制会松一些,但其本质仍然共产党专政。
白夏教授认为新强人习近平是中共因应危机的结果。他说,“你如果看一个广东一个重庆,你可以看这是两条非常不同的路线。”这是指汪洋在担任广东省委书记时对乌坎农民抗议采取妥协态度,而薄熙来当书记的重庆却用毛泽东的方式唱红打黑。“一个列宁主义的党怎么能有两条路线?”白夏认为中共这段时期的分裂给后来习近平上任创造了机会。
《当代中国》(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在2020年发表的以色列海法大学亚洲研究系尼姆罗德·巴拉诺维奇的文章中提出,习近平这个强人的出现是中国统治精英达成广泛共识的结果。白夏教授对此有不同看法。他认为习近平上台之路类似斯大林,当初在党内他并不是一个有个人魅力的政治人物,正是因为这样,党内各路精英才认为他没危险、好控制,接受了他。只有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统治精英同意习近平上台。
中共里面“强人”有谁?
在中共内部,谁能被称为“强人”呢?法国汉学家、法国国家研究中心名誉研究员白夏首先提出毛泽东和邓小平。他认为胡锦涛较为软弱,并非强人。而江泽民有强人的特点。
江泽民跟毛泽东、邓小平和习近平一样,都有“核心”称号,这是白夏教授认为江泽民也是强人的主要原因之一。《经济学人》发表的江泽民的讣闻也认为江泽民是一个强人。不过,《北京之春》荣誉主编胡平在江泽民去世后接受美国之音的访问中指出,当时中国流行两句话:一句是“腐败使我们的政权更加稳定”。另一句是“江泽民不是政治强人,没有打天下的经历,凭什么服众呢?”
白夏教授没有把胡耀邦、赵紫阳的名字列入中共强人名单之中,他解释说,这是因为邓小平想推动表面上的政治制度改革,需要让他们来显示领导风格的改变。
如何评价中共新强人政治及其影响
西方学术界对中国强人政治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看法是,它可能提供了一种让威权主义在全球茁壮成长的模式,“非民主国家如何不仅可以存在下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成功。”这是中国问题学者许慧文(Vivienne Shue)和帕特里夏·M·桑顿(Patricia M. Thornton)在《治理中国:权力实践的演变》(To Govern China:Evolving Practices of Power)一书中提出的看法。
康奈尔大学政治学家托马斯·佩平斯基(Thomas Pepinsky)认为,“把权力集中在一个领导人手中的做法,听起来像是一个腐朽的威权主义国家会做的最典型的事情。”
白夏教授在接受美国之音专访时谈到习近平是否会把中国重新带入文革这一受到关心的问题。他认为,中国面临的未来可能是更强大专制,但不会重复文化大革命。其中的一个主要理由是习近平的执政方式与毛泽东不同。毛泽东在文革时期发动群众打倒政治对手,他不怕天下大乱。但习近平压制动员群众,不愿天下大乱,所以他用中纪委控制党和群众,依靠党和官僚制度执政。
后习近平时代的强人政治走向如何?
西方学者也研究强人离开之后政党的走向。包括白夏在内的一些学者倾向乐观。白夏自1970年代开始观察中国发展轨迹,他告诉《纵深视角》,毛泽东的时候也有两条路线斗争,所以习近平当权时可能也有多种看法和路线。他说自己第一次去中国是1975年,那是中国最黑暗的时候,根本没有自由,但整个80年代的文学、绘画都是七十年代初开始写起来的,中国的政治反省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所以,中国的未来还是相当值得乐观的。
美国《国会山报》2024年5月发表的美国外交政策协会中国研究研究员约书亚·艾森曼和托马斯·S·塞克斯顿(Joshua Eisenman and Thomas S. Sexton)联名文章说,要抵制对中国未来政治轨迹“毫无根据的乐观主义的诱惑”;在缺乏接班人计划的情况下,权力的缰绳很可能最终落入中国版普京的手中–一些目前在安全国家机器中默默无闻的官僚,他们深谙如何在体制内行使权力。
白夏同时指出,表面上非常强的一个制度,也可以一夕崩溃。与《国会山报》文章的看法不同,白夏认为后习近平时代的中国不一定会延续强人统治,中共可能变成一个集体领导党,并反省习近平执政时期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