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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中国涉外婚姻第一人 当时被叫做 「 国际女流氓 」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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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涉外婚姻是件很平常的事儿,

男孩,想娶谁娶谁,娶个洋妞儿未尝不可,

女孩,想嫁谁嫁谁,

嫁个老外,也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儿!

可五六十年前,

中国人与外国人谈恋爱,

虽然法律从来没有禁止,

可许多女孩却因此进了监狱!

她们的人生从此改变,

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李爽,就是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

1984年2月4日,法国巴黎,李爽与白天祥举行婚礼

「你要说出名儿?咱也算出过。」

李爽的普通话里搅拌着一口京片子。

脑后一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甩到前面,

她发出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那大报小报,电视上,说什么‘有损国格’,

国际大女流氓呢!」

年轻时候的李爽

1981年9月,

李爽在北京外交公寓被抓,

被判处劳动教养两年。

罪名是「非法同居」

「有损国家尊严」等。

彼时,她正与未婚夫、

法国外交官白天祥筹划结婚。

彼时的中国,

与外国人结婚是个禁区。

人们对这件「有辱国格」的事情议论纷纷。

而在监狱中,

李爽被审问得最多的是关于「星星画会」的事情。

画会成立于70年代末,

主要成员有黄锐、马德升、阿城、

曲磊磊等,

日后被誉为中国现代艺术的开端。

李爽是画会里唯一的女成员。

王克平、芒克、马德升、北岛,

李爽回忆说,这些朋友们的关系、

活动情况,

「都被细细地审了一遍。」

现在李爽把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写了出来,

取名《爽》。

57岁的李爽如今住在法国乡下,

打理苹果树,散步。

坐在我面前,

她调侃着自己当时的外号,

不再有愤怒,

但眉目里依稀还有当年不羁的影子。

1980年星星成员在中国美术馆(星星第二届美展)广告前合影,

(左起)马德升肖大元钟阿城杨益平姜云李永存曲磊磊黄锐严力李爽王克平陈延生张世琪

「国际女流氓」

李爽还清楚地记得她出事的那个下午。

1981年9月9日,

秋老虎,已经五点了,

太阳依旧烤人。

北京外交公寓,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是姐姐打来的,

「大兵说里面的人得下来接我们,

才可以进去。」

24岁的李爽随手抓起一件浅蓝色夹克,

出了门。她穿着吊带背心、

一条制服短裤又紧又短,

黑色高跟皮拖,

「法国的时髦衣服」。

李爽还记得,那天突然多了

一个开电梯的,

两个女人,穿蓝色裤子,

扣子扣到嗓子眼,

「唯一可以看到肉的地方是塑料凉鞋。」

(左起)舒婷、李爽、北岛

走到外交公寓的玻璃门前,

李爽本能地感到有些异样,

她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但已经来不及。

一双手死死钳住了她,

把她往外拖,

接着扑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警察,

有外国人大喊,

「外交领地不许随便抓人!

违反国际公约!」

转眼,

她已经被塞进一辆飞驰而来的军用吉普里。

审问她的警察要求她写公开信,

自愿断绝与白天祥的关系,

并且声明从未与他发生过任何感情。

提审说,

「李爽,何苦的呢,

好好想想人家法国的外交官会看上你吗?」

但李爽倔强地拒绝了。

(前排左起)曲磊磊、李爽、钟阿城、马德升。(后排左起)王克平、严力、黄锐、陈颜生

几天后,

审问的内容变成「星星画会」和「民刊」。

1981年,风云突变,清除精神污染,

报纸、电视开始批判自由思潮。

李爽心里很清楚,

对「星星画会」和「民刊」的活动细节,

「这些人」瞭如指掌,

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口供。

拘留李爽的依据就是朋友李慧的口供,

这被定性为「流氓教唆」。

依据是她认识了一个老外,

这个法国人因为在中国工作,

有一个中国的名字,叫白天祥。

李爽在监狱里是没日没夜地被提审,

而在法国,这件事让

「不自由,毋宁死」

把自由看得比生命更高的法兰西人举国震怒!

这个女孩的故事引发了法国人强烈同情。

法国人弄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中国女孩与一个法国人的恋爱,

会犯罪!

凭什么如此野蛮的拆散人家的婚姻?

凭什么把一个美丽而无辜的女孩儿关进监狱?

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法国人?

失恋的白天祥被召回法国,

他组织了营救李爽的组织,

法国很多艺术界和政界人士纷纷参与。

几百人聚集在巴黎街头,

举着李爽的画像,

巨大的横幅标语上用中法文写着,

「李爽无罪!」。

1980年星星露天美展,美术馆东侧小花园。左起;曲磊磊,刘迅,李爽,王克平

与此同时,在中国全国各地,

批判「李爽事件」的会议正到处举行,

李爽的所作所为被认定:

「有损国格和人格」!

风暴眼中的李爽本人,

每天只能和监狱里的女犯人打交道,

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page]

「我只不过是为了活得像自己一点」

1983年5月,李爽被获准出狱。

法国总统密特朗访华的第二天。

法国大使沙赫尔·马洛紧张地向密特朗强调

「李爽还没有被释放的」。

马洛是新上任的法国大使,

原来的大使克罗德·沙耶因为

「李爽事件」被撤职召回国,

白天祥也被召回了法国。

会谈中,

密特朗特意向中国高层提及李爽的事情。

一周后,李爽从监狱里出来,

并且被批准出国、结婚。

李爽的婚事变成了国家大事,

邓亲自批示释放了监狱中苦度时日的李爽。

图为1983年,

弗朗索瓦·密特朗总统访问中国,

邓小平举行会谈。

李爽欢呼雀跃地跟着父亲从良乡劳教所出来。

一大群外国朋友和媒体记者已经等在家里。

房子太小,桌子和椅子都被清到了楼道里,

邻居和警察一起严阵以待。

她的外国朋友「激动得像老鹰扑小鸡」,

冲上去就抱住李爽亲吻。

泪流满面的李爽

觉得自己「像木偶一样被拖来拖去」。

她被允许随着她的丈夫出国,

在法国机场受到了极其热烈的待遇,

人们手捧鲜花像欢迎英雄一样,

迎接这位中国来的女孩儿。

李爽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记者和闪光灯。

「只是和老外谈恋爱、结婚,」

李爽并不知道,本以为纯粹的私人生活,

意外地被卷入政治的漩涡。

「我只不过是为了活得像自己一点,

无意中触碰了最坚硬的权柄,」

在《爽》这本书里,李爽这样回忆。

李爽的父母是知识分子,

父亲曾被打成右派。

她爱画画,但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

她画的苹果,

「反而画成了黄色,像太阳」。

她日后的遭遇几乎是注定的,

她由于有一个右派的父亲、

处处遭到人的白眼,被社会歧视,

被邻居小孩欺负,自卑,但又自负……

人人都整齐划一的年代里,

李爽「就是想按自己的想法活」。

她交外国人的男朋友,

和艺术家谈恋爱,

与诗人、画家们混在一起,

在那个年代显得惊世骇俗。

姥姥曾笑眯眯地说起来,

以李爽的性格,

总有一天要被「枪打出头鸟」。

没想到一语成谶。

「星星」画会时期,

李爽画了一张自画像。

一个女孩坐在靠背椅子上,

一只腿屈起来两手抱住,

一只眼睛睁得很大,

而另一只模糊地半睁着。

「看得清楚,又看不清楚,

想看,又有看不见的东西。」

她这样解释。

「两年的牢没白坐」

到法国后,1984年2月,

李爽与白天祥在巴黎结婚。

李爽刻意避开追逐的媒体记者们,

整天去博物馆看画、

学习西方绘画技巧。

「眼界一下子打开了」。

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首先要学语言。

再加上在国内二十几年的纠结,

李爽觉得自己「很失落」。

从博物馆回来后,

她开始试着做一些拼贴。

在国内时,没钱买艺术材料,

买油画棒都是一种奢侈。

到法国后一看,

连包花束的纸张都很漂亮,

「扔了多可惜啊。」

李爽的拼贴实验,

都是用纸剪了贴上去的,

一个小人,或者几个小人贴在一起,

「就是讲自己过去的故事,

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事情渐渐淡去,

李爽开始试着把拼贴的实验画到油画布上。

最近几年,在朋友的帮助下,

她也开始回国做一些展览。

此外还给一些奢侈品牌做设计,

他们对她的东方艺术品位很赞赏。

而关于过去的事情,

李爽并不愿意对他们太多提及。

「李爽事件」后,

中国关于涉外婚姻的法律逐渐完善,

公众对于与外国人的交往也日益放松。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李爽有时候也觉得,

自己付出的太多,

而得到的又太少。

「星星」的艺术家们如今大多功成名就,

而李爽却被大多数人遗忘。

直到现在,

她才明白生活并没有亏待自己。

她看着三十年前人们为政治狂热,

如今又为金钱狂热,

世事循环,

太阳底下,

原来没有新鲜事!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可以抽离出来,

冷静地看这些东西。」

她说。

「如果我们今天问每一个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中国人,

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爽说,大多数人甚么都没做。

而李爽认为自己

「做了一些事情。每个人,

只有你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

(左起)大儿子李爱盟(Edemon.Bellferoid)、李爽、二儿子李爱德(Armand.Bellferoid)

有时她会见见当年混在一起的朋友,

现在都成了艺术界大腕,

「得先见八道秘书」。

著名诗人食指也是李爽的哥们儿,

如今在精神病院住着。

李爽每次过去,

他都要拉着李爽,

给她看新作的诗词。

「再写的这些东西,

无论怎么样也比不了当年了。」

李爽感叹。

她觉得如今,

很少有人能精确地表达当下一代人的精神焦虑。

1981年的7月,

李爽在西单街头骑自行车,

白天祥在汽车里与她并行,

两个人隔着车窗聊天。

人们看不惯她与老外「勾搭」,

被义愤填膺的人们扭送进了附近的公安局,

费尽周折才得以出来。

两个月后,她就被正式逮捕。

而就在前几天,

李爽带着18岁的小儿子去三里屯,

咖啡厅里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

旁若无人地与一位漂亮的中国姑娘手拉手,

自由而随意。

李爽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笑着对回忆起这一幕,

「就是突然觉得自己那两年都值了,

两年的牢没白坐,

也算是无意中做过一点事情,」

李爽微笑着,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那很好啊,很好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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