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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澂:独裁者的“国家安全”意义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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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视在9月22日所播出的节目《主题之夜》──“总统、欧洲与战争X如何跟独裁者谈判?”在还未播映前就遭受众人批评,认为不该给投降主义者发言的舞台。虽说穿上乌克兰传统服装参加节目的笔者,并不认为卢倩仪教授是投降主义者,或是亲共人士,但是她对乌俄战争的责任归属,确实有着某些谬论,而这些谬论正是欧美学界长期以大国视角看待东欧的结果。

认为北约东扩让俄罗斯没安全感的想法由来已久

因为乌克兰亲近西欧与美国,而北约想利用乌克兰做为抗俄阵地,让俄国感到安全受威胁,才导致战争爆发,这并非〈反战声明〉的起草人──冯建三、卢倩仪等学者们独创的理论。从前外交官乔治.肯楠(George Kennan)、美国前国务卿季辛吉(Henry Kissinger),再到学者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都有类似看法。

笔者在参加节目时,曾详细反驳了卢教授有关北约东扩造成战争的理论,并说明普丁渴望的天然疆界为何,不过因为时间问题,加上公视的制作单位不懂历史脉络,而被剪掉了一大部分。笔者深感可惜,将在这边从乔治‧肯楠的围堵理论,开始说明俄国的“不安全感”之真相。

乔治‧肯楠是二战结束后,美国派驻苏联的副大使,其精通俄语,早在1930年代就开始研究俄国与苏联。他在1946年时,从莫斯科发了一封长电报回美国。他的理论是俄罗斯人是一支居住在大平原上的农业民族,与凶狠的游牧民族为邻,天生具有不安全感,必须借由不断的扩张,来确保自己的核心领土之安全,所以,美国得不断围堵苏联的扩张,才能守护自由世界。这正是美国“围堵政策”(containment)之起源。

乔治‧肯楠的围堵理论,是结合了历史与地理的正确考量,因为从波兰的维斯瓦河到乌拉山脉,并没有明显的地势起伏,只有聂斯特河(Dnister)、聂伯河(Dnipro)、顿河(Don)、伏尔加河(Volga)等多条大河贯穿其中,游牧民族可轻易来往其中,威胁各支斯拉夫民族。

东欧的聂伯河流域图,其主流与支流贯穿白俄罗斯、乌克兰、俄罗斯三国,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河运要道。图片来源:取自维基百科

不过,这位围堵政策的提倡人,也曾于1948年撰文警告,美国不应支持乌克兰独立,因为乌克兰对于苏联来讲,就好像美国中西部的工业与粮食地带,把乌克兰从苏联分割将会带来灾难(相关文章请见美丽岛电子报)。

时间来到1997年,高龄93岁的乔治‧肯楠反对北约东扩,认为不应该让东欧各国在俄美之间选边站。表面上来看,他的言论似乎和围堵政策自相矛盾,但是背后的逻辑却是一样的,这位老练的外交官,给世界上的强权都划分好了势力范围,认为大家不互相侵犯,就能够维持和平。

祇想抚慰俄罗斯,就牺牲东欧吗?

这种思维模式,被美国众多学者采纳,卢倩仪教授在节目上,叙述的是学者米尔斯海默认为西方对俄国的敌意,导致俄国感觉生存受威胁而发起战争。米尔斯海默在今年9月发表的文章,也特别提到了乔治‧肯楠(翻译版请见香港01),可见得这套思想乃是一脉相承。最大的问题,是这些学者主张的均势,只考虑到美国(北约)与俄国(独联体),但是,为什么东欧各国就该臣服,以让俄国有安全感?臣服俄国真的能减少战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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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16世纪开始,俄国与东欧邻居的争端,多是自己挑起的,大公与沙皇们宣称对基辅罗斯的所有土地拥有主权,接连进攻波兰王国与立陶宛大公国。当波、立两国在16世纪初到17世纪中叶,联手控制住从聂伯河上游到下游的土地(两国在1569年结成联邦),把俄国挡在天险聂伯河以东时,双方的实力维持平衡,并没有爆发过毁灭性的战争。在1648年,因为波兰─立陶宛联邦爆发哥萨克人起义,乌克兰人的祖先向俄国求助,再加上瑞典入侵联邦,导致东欧满目疮痍,均势才遭到打破。

笔者在上节目时,曾提到波兰─立陶宛防守聂伯河的政策,并质疑为什么台湾研究俄罗斯的学者们,总是只提到俄国的安全感,却忽略了周边邻国也有安全感的需求?图片来源:取自公视频道

在联邦衰落而无法对抗俄国后,沙皇们于18世纪加速对黑海大草原、高加索的扩张,接连灭亡卡尔梅克汗国、高加索穆斯林诸邦、克里米亚汗国,控制了黑海北岸至南岸的交通要道,以及欧俄平原南部的粮食产区,变成了诸国畏惧的巨型帝国。在这过程中,有超过百万的外族被俄罗斯人屠杀、驱逐,尤其是高加索的种族灭绝更为惨烈(可参考笔者拙作〈世界征服者的奴隶与帮凶〉)。

俄罗斯是自作自受,怎须怜悯?

19世纪时,除了拿破仑之外,几乎没有敌人能侵略俄罗斯本部,但是俄国的“安全感”仍然没被满足,他们不断进攻土耳其,试图在巴尔干扶持众多附庸国,完全掌握达达尼尔海峡,以让海军可自由进出黑海与地中海。幸好,英、法、奥等国意识到俄国的野心,遂与土耳其联手,总算打赢了克里米亚战争。这可说是北约成员国的前身,联手阻止俄国扩张的第一场战役。

大家可以发现到,从古至今,俄国的独裁君主们纯粹是以“国家安全”,来包装自己的野心,并鼓舞人民为国牺牲,他们的野心需求无穷无尽,只有被周边国家联合对抗时,他们的侵略行动才会停止。莫斯科大公国本是一个伏尔加河上游的小国,面积大约是20000平方公里,扩张到今日横跨欧亚的俄罗斯联邦,领土已有17098246平方公里,总共扩张了855倍,普丁要讲缺乏安全感的话,那是不是要扩张到和美国以大西洋为界?

最后,我想强调,无论在台湾还是欧美,反战的外交官和学者们大多没有深入去探讨俄国的两手政策──一方面向外国侵略,一方面对平民压迫。在“保家卫国”的大义名分上,俄国越是处在“不安全”的状态下,普丁这种独裁者越能实施经济与政治控制,政权也就越“安全”,他所说的“国家安全”,国家代表的不是平民而是他。要和穷兵黩武的独裁者谈和平,除了让他感觉到发动战争会动摇统治根基,不然别无他法。

基辅的无名士兵纪念碑,是苏联建立以纪念二次大战牺牲的乌克兰士兵,不过,有众多士兵是因斯大林的错误战略而死。图片来源:杨子澂提供。

作者为辅仁大学历史系毕业,曾于2015年到波兰与乌克兰游历一个月,专门研究东欧历史与社会。曾在六都春秋、故事等媒体发表文章,也曾和俄文译者合作举办演讲,希望让更多台湾人,能更了解在在民主与独裁间不断挣扎的东欧各国。

阿波罗网责任编辑:李广松

来源:思想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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