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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花生遭告密 飞来一场“投机倒把”的无妄之灾

作者:

1980年初,我休完两个多月的产假上班了。

八十年代真的是日新月异呢,我休假前,工作单位还叫:物资局化工建材科,复工时就叫“化工建材公司”了。

当时这也只是追时髦,表示改革了,其实换汤未换药:对外公司对内科,一切行政管理照旧,只是公司增加了个财务组,由此也改变了我的职业轨迹。

休产假前,科里只有业务员职位,我负责的是化工产品三角带,属三类计划物资,管得没一、二类物资严格,但由于规格品种繁杂,用户极多,工作量非常大。常年在外出差,加上我又较真,工作非常辛苦,挺着大肚子都在跑,最后累得早产。

一上班,领导(科长,一忠厚长者)征求我的意见,公司要增设财务组,愿不愿意去,基本上不出差了可照顾孩子。在物资局这样的单位,业务员可是“一类”岗位,有物资分配权——有权才有势嘛;财务只能是“二类”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这时的我心中当然是孩子第一了,我欣然接受了这种“照顾”,还表示了感谢。

接我工作的,是年前分配来科里的一位转业干部W君,本来在轮胎组熟悉工作,在我休假期间也配合我的两个徒弟做了些三角带的工作。因此工作顺利接交,我改行做了会计,镇守大本营。

W君不愧是经过部队锤炼的干部,好学习,能吃苦,勤跑腿,把三角带组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得到供应商和用户的称赞,工作成绩突出。

故事来了。

那年头,每到年初都要评上一年的先进工作者,局里给了我们公司(科)两个名额,经过群众评议,我们科上报了两个名字:W君和我。待到红榜(光荣榜)张榜时,却没有W君,我们科只有一名。

科里群情激奋,我带着几个小鬼(特别是三角带组的两个)去政工办质问。政工办的Z君让其他人回去,留下了我。

Z君:“正好,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有人举报W君投机倒把,只有暂时先拿下了。”

投机倒把?这在当年是多大的罪名啊,不要说先进被拿下,进班房的也大有人在呢。

“怎么可能!何时、何地、买卖什么?”

花生,买八角,卖一元二角,据说你也知情。”

我知情,太知情了!

“事情的由来嘛是这样子的,”(《抓壮丁》的王麻子体)新花生上市的季节,恰逢W君出差到重庆取样,带了科里P君开的工具车,于是大家就请他回来时帮忙带简阳的花生。

那时成渝老公路上已有“自由市场”,路边总有时令农产品卖,简阳花生好,这么顺路的好事,怎么能放过。

当W君和P君的车回物资大院时,我们欢呼雀跃,立刻从车上下货拖到食堂分。

账好算,三十斤,五个人,每人六斤,才称了三堆,麻袋里所剩无几了,全部倒出一幺,还剩两斤多。被耍秤了!

其实我们早前也听说过路边买东西容易被耍秤,本来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再加上还得提防被市场管理抓,偷偷摸摸的,买了就跑,不耍你的秤才怪,只不过确实没想到这些不良商贩这么大胆,竟然敢少这么多。

W君傻眼了,欲哭无泪。(主要是信誉)

我们哈哈大笑,重新分配,每人四斤。W君坚持每斤收八角,我们不干了:“是不是哥们,是哥们该不该有难同当!”于是,每人给了他五元:“不找了,给小费!”(国门开放之初刚学来的)W君还坚持给每人找了两毛钱。

简阳花生确实香甜,成都根本没有卖的,我给儿子打了花生浆,小青年们回去孝敬了父母,皆大欢喜。

“这个也叫投机倒把?岂有此理,哪个举报的,我们要对质!”

“哪个举报的不会告诉你,没必要对质,你就写个情况说明吧。”

我当即在政工室写了情况说明,又跑回科里让几个当事人签了名,交给了Z君。Z君嘱咐我,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扩散。

第二天,W君的名字,出现在光荣榜上了。

这个过程中,W君在外地出差,他回来看见的光荣榜,榜上有名,波澜不惊。过了好久,我们才当笑话讲给他听。(主要是那两个小家伙没忍住)。

至于那个告密者,尽管Z君不说,我们也心知肚明。技不如人,还动歪了心思。可惜那时我们还不懂可以告他诬陷,请求点精神补偿。

事情己过去了几十年,每每一说到投机倒把,我都会想起这件往事。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们局的政工组Z君他们的工作方法还是很人性化的,没有恶化事态,没有冤枉好人,思想工作还真的卓有成效。

因为根据我后来几十年的观察,那位告密诬陷人的先生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工作,再也没犯过贱。应该是批评到位了的。

这绝对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因为大家都还健在,就不用指名道姓了。

这看似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有两点却深深地印刻着荒唐的时代痕迹:市场经济被定义为“投机倒把”而且还是一种罪行,是现在的孩子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还有就是“告密”这个怪胎,也是在正常社会中不应发生的事情,告密者不应有生存的空间。

2020年10月于杨枊湖畔

2022年5月定稿

阿波罗网责任编辑:吴量

来源:新三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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