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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韩寒,作协也散不了

作者:张鸣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最近,韩寒跟作协之间被媒体一把火枪打着了火。韩寒说,如果他当选作协主席,下一秒就解散作协。某省的作协副主席说,如果他当韩寒的爹妈,下一秒就打死韩寒。别怨我们的主席如此发狠,韩寒的这番玩笑,不是踩了人家的脚或者尾巴,而是伤及人家的命根子,没有真刀实枪跟你玩命,已经算客气了。
    
    其实,我们的主席没有必要如此好勇斗狠,动辄要取人性命,让人把个作协看成水泊梁山。别说一个韩寒,就是一百个一千个韩寒一起发声说要解散作协,作协也散不了,不仅散不了,而且还会有若干跟韩寒一样年纪的新生代作家申请加入作协。
    
    把作协说成圈养作家的地方,其实不那么确切。据我所知,加入作协的人,大部分都有其它职业。这个行列里有国企老总,银行家,也有大学校长,他们肯定不用作协来养,加入作协,无非是在自家脑袋上加一顶作家的桂冠而已。作协养的,大抵有两部分人,一是住会作家,二是作协的工作人员,都由作协发工资。至于像写出 “做鬼也幸福”妙句的某省作协副主席,不知道属于住会作家呢,还是工作人员?不过能写出这样技惊世界的佳句者,看在大众的欢愉和惊喜的面上,的确应该养着。住会作家相当于国家作家,是列入国家干部序列的,工作人员只要是正式的,不仅列入干部序列,而且是现任的公务员。按现行法律,作协属于民间团体,一个民间团体为什么充斥了国家干部,工作人员还是现任公务员?没法说得清。要说,只能说是中国特色,大家难得糊涂好了。作家不坐班,但有任务指标,工作人员要坐班,但没有任务,不用挣工分。
    
    我们这个体制很有意思。凡是两人以上的组织,都要纳入国家管理的范围。有组织,就有级别。现在的我不清楚,反正以前作协的作家都是有行政级别的,处于顶尖部分的一些人享受高干待遇。其实,不仅作家,连工人农民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都得由国家组织起来。从前我在农场的时候,我们一跟周围的农民打架,总要自豪地宣称“我们是国家职工”。一提这个,对方就泄气。其实,这些公社社员也可以说“我们是国家农民”。
    
    当然,国家农民跟国家作家没法比。在那个时代,是吃商品粮和拿固定工资与否的区别,就算作家乐意生活在农村,这个区别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农民毫无疑问地处于所有带国家头衔者的最低层,否则,作家等人犯了错误,怎么会发配到农村做农民呢?
    
    一直有人说,作协的存在,可以使得作家免于饥馁,安心搞创作。是的,过去的时代中国作家住亭子间,挤胡同里的偏厦,交不上房租,饥寒交迫。沈从文初到北京,考学考不上,投稿没人用,无奈给已经成名的作家郁达夫写信求助。如果不是郁达夫把这个萎缩在凉炕上饿了三天的家伙救出来,估计这个后来的大作家非冻饿而死不可。可是,奇怪的是,饥寒交迫的作家却写出来很多了不起的作品。就算我们体制内推崇的鲁、郭、茅、巴,似乎也不是作协资助出的大名,都过过受穷的日子。今天作家有人养了,了不起的大作也没了。其实,今与昔都一样,作家没成名之前,该受穷都受穷,没名没人养,成名之后,给工资养着,人家却也不在乎了。作协真正起作用,就在改革前那一段,作协就是作家的单位,跟工人有车间一样,不仅发工资发布票,而且组织学习,开展批判也很方便。
    
    现在,批判作家已经不大可能了,学习也找不到人,作协存在的最大功能,就是由政府拨款养一大批工作人员,以及少量写不出东西的作家,再就是组织一些作家四处走走,搞点旅游式的创作活动,事实上,已经跟工会什么的很相似了,变成某一部分人的游乐团体,远远抵不上韩寒的赛车俱乐部。
    
    即便如此,只要作协“国家作家”的这个桂冠还值钱,社会上还有人买账,作协就依然会有吸引力,哪怕腐朽没用到了家,也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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