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 军政 > 正文

周正龙回家了! 陕西官员集体禁声

新京报
     去年10月12日,陕西林业厅公布了周正龙拍摄的华南虎照片。其真实性随后受到质疑,但也有以陕西林业厅为代表的高调肯定的声音。“打虎派”和“挺虎派”随后吵得不可开交。周正龙成为这嘲战争”的焦点人物。 (

“他可以继续回家找老虎了”,一家媒体用这个标题调侃回家的周正龙。
    
    11月18日上午11点,周正龙满面堆笑,在旬阳县看守所签字,办完手续后,离开看守所。一辆旬阳法院的警车把他送到了安康长途汽车站。一位知情人说,17日晚宣判后,法院就动用警车提前把周妻罗大翠和他们的儿子、女儿连夜送回了镇坪。挺虎派代表,北师大副教授刘里远直到看到周正龙离开旬阳后,才放心地返回西安。他说周正龙昨日下午在安康搭乘大巴,晚7点多回到镇坪文采村的家。目前一家人团聚,拒绝所有媒体打探。刘里远说,昨日他和周正龙握手了。
    
    “他由几个法警陪同上厕所,远远地看见我,就喊,刘教授你好,嘴里还叼根烟,很神气”,刘里远说。和被抓前握手不同,这次老周的手“很温暖,但是没有力量”。
    
    从一审被判刑两年半,到昨日被判缓刑,处于前台的周正龙承受了命运的罪与罚。
    
    曾有人给周家建议,等老周回家,开一家周老虎面馆,保准生意不错。当时罗大翠讪讪地笑,没回答。罗大翠已从最初的惶恐中平静下来。在老周不在家的日子,从没当过家的罗大翠11月7日把女儿嫁了出去,当时她以为老周要坐牢两三年。“办了40席,坐满了,请了20多个帮忙的,我姑娘出嫁特别热闹。”
    
    “今后还是邻居,只要老周遵纪守法,大家还可以是朋友”,听说老周被判缓刑回家,昔日好友黄昌国惊诧之余,如此表示。
    
    
    
    村民 周正龙影响了家乡荣誉
    
    
    
    村里人并不排斥老周,他女儿结婚时,很多人还是送了礼。仿佛一个暴风眼,当周正龙的官司一审、二审,当打虎派和挺虎派在网上争论、当律师学者们开会讨论审判程序、当评论家们一遍遍用他的名字遣词造句的时候,在陕西镇坪县文采村,犯人周正龙的家乡,早已一片宁静。村民说,大家已好久没提起周正龙了,直到周昨天回家。
    
    “他开了一个国际玩笑。”18日晚,得知周正龙被判缓刑回家,黄昌国显得惊讶,“既然现在回来了,今后还是邻居,只要老周遵纪守法,大家还可以是朋友。”尽管过去的“棒老二”周正龙一直是不受邻居欢迎的,但邻居们还是表达了他们的宽容。11月初,在大巴山深处这个小山村,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家的活计。他们已没有追求华南虎真相的激情。周正龙曾经的“同谋”木匠易远清,早已从6月的慌乱中平静下来。他当时出去潜藏了一段时间,估摸着警察不会抓他,便悄悄回了家。
    
    关心老周,比不上关心自家的猪长膘没有,来得实在。当初帮周正龙制造虎爪的斧头锯子已被束之高阁。妻子的理发店也重张了。易远清在自家楼下建起一个小猪场,十几头猪崽已入栏。他“制造”的那只拙劣的木头虎爪,已成为文采村的一个笑话。偶有相熟的村民路过他的猪场,会开玩笑说:“老易,老虎爪子做得不错”。易远清嘿嘿干笑几声,或装作没听见。
    
    黄昌国这些天在忙着他的黄姜生意,好久没有经过周家的门了。昨天听说周正龙回家,他还没有去看看。他最近一次看到周正龙,还是一审时通过电视转播看到的,以往在村民面前精神十足的周正龙,“一下子老了很多,很憔悴”。
    
    “村里人有议论吗?”
    
    “大家很少谈,该抓就抓,该判就判,他一个小老百姓翻不起多大浪。”
    
    黄昌国说,周正龙的案子对当地造成了恶劣影响。“在当地不觉得。他们到内蒙古、山西下煤窑回来的人说,外面人听说是镇坪人,都觉得是骗子,像周正龙那种人”。
    
    尽管认为周正龙败坏了镇坪农民的声誉,但村里人没怎么排斥周家。
    
    11月7日,在罗大翠的张罗下,他们的女儿出嫁。黄昌国去送了礼。
    
    “她父亲出了那么大事,不受影响?”
    
    “那是两个概念,老周犯的是国法,人情是另外一回事。”
    
    
    
    妻子 老周从来没做过坏事
    
    
    
    每次老周扛着野猪回来,她都感觉他“像个英雄”,心里挺美
    
    “好辛苦好孤独。”在周正龙被释放前,习惯了老周“颐指气使”的罗大翠,很不适应没有老周的生活。
    
    一审之前,9月23日夜,安康汉江边一个小旅馆,准备申请旁听的罗大翠倾吐着对丈夫的思念。
    
    “每天天一亮就要下地干农活,晚上回来收拾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虽然两人平时不怎么说话,“有时一个星期也讲不到一句话”。虽然近来丈夫带给她无端的屈辱和麻烦,邻居也说老周常吼她,但在老周被带走的几个月里,她渐渐越来越怀念起他的好处来。
    
    “他对我其实也还可以,多好也说不上,有时候肯定也吵架。哪个家里两口子不吵架呢?”“他虽然脾气暴,但是人这个脾气是天生的。”“他这个人的心还是好的,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
    
    说起他们年轻时,罗大翠脸上露出甜蜜的笑。
    
    在她18岁那年,有人把25岁的周正龙带来相亲。“他年轻时长得还可以,我一看他,就喜欢上了。之前也有好多人说要跟我谈,我看不上。后来他跟我说他也是第一次,我们就是一见钟情。”回忆这些,她掩着嘴笑:“别说出去,好笑人的1
    
    此后,周正龙成为罗家的上门女婿。在邻居眼中,周正龙很快成了罗家的霸主。在老周面前,罗大翠从不敢说半个“不”字。
    
    周正龙从不怕当地官员。妻弟谢坤元是镇坪县经贸局局长。有时罗大翠挨了打,跑回娘家哭诉,谢也拿周没办法。
    
    老周被抓后,罗大翠感觉很不适应。“房子漏水都没个人修了,我们还有两个80多岁的老人要养。”
    
    不过,没哭过,“没什么心情哭”,秋天的时候,罗大翠的心情被沉重的庄稼活磨灭了。
    
    五亩多地,1亩多水稻,3亩玉米,还有一亩红薯。往年,这些玉米和红薯是老周一背篓一背篓背回家,今年这些事都落到了她肩上。一背篓玉米六七十斤,每背一趟,46岁的罗大翠要歇上好几次。
    
    罗大翠能说上来的老周的好,其中之一是把家里稍重的农活全包了。
    
    在罗大翠心中,老周还是个挺有想法的人,有很多挣钱的点子。
    
    周正龙从十几岁就在山上跑,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猎人,人称“套匠”,这让罗大翠颇有点自豪。她说,老周枪法不错,禁枪后,老周就用钢丝套去套猎物。
    
    打了野猪后,切成一块块拿到农贸市场去卖,每年能赚上几千块。
    
    她说,每次老周从山上扛野猪回来,她都感觉他“像个英雄”。她嘴上不说,心里挺美。
    
    她认为丈夫“了不起”的还有一次。去年7月,镇坪县长吴平冒雨走了一里山路到她家,送来荣誉证书:周正龙同志在镇坪县野生华南虎调查工作中成绩显著,特发此证,以资鼓励。证书里还夹着1000元奖金。随后,记者源源不断来到。
    
    罗大翠一度感到很自豪。直到警察给她戴上黑头套把她带走,她才相信老周真造了假。
    
    “我要早点知道他造假,肯定不让他这么做的”。罗大翠说。“他一个农民,要是知道会犯法,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
    
    9月的时候,罗大翠很想念老周了,想见见他。9月27日开庭时,她未被允许进法庭。在细雨中沉默一个多小时后,她突然发疯般和警察纠缠起来,想要闯警戒线。
    
    两个月后,11月17日,罗大翠见到了老周,她如愿在法庭上为老周作证。
    
    “老周拍虎照不是为了钱。”法庭上,她还举例说,有网站要出10万元买华南虎照,老周都没卖。她还说,周正龙找虎拍虎是县林业局让他去的。不过,她的话多次被老周打断。
    
    法庭上的周正龙突然认错,“我所做的都错了,我要认罪,请求从轻处理。”“我要彻底承认错误”。“请求法庭不要再调查,也请求两名律师不要为我再辩了。” 法院判决时说,老周认罪态度良好。随着法官宣判周正龙缓刑,罗大翠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她当场向辩护律师顾玉树表达了满意和感谢。
    
    
    
    女儿不怨恨也不愿评价父亲
    
    
    
    父亲被带走后,周鑫回家更勤了些,还给了母亲一部手机,方便她联系律师
    
    18日周正龙回家后,其女周鑫在电话中拒绝评价父亲。她表示,对父亲没什么怨言。记者在电话中,还可以听见周正龙特有的大嗓门。周鑫今年25岁了,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这次变故,周鑫早已出嫁。变故从5月9日开始。老周被警察带走后,罗大翠和女儿儿子也被带到一个地方审查了4天,确认三人没参与造假才放回。
    
    回家后,家里的鸡饿死几只,母猪也差点饿死。母子三人一度不知所措,更让罗大翠担心的是女儿的婚事。
    
    “姑娘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大学毕业,工作好。老周出了这个事情,她心里会怎么想,姑娘就要嫁人了,男朋友家又会怎么想。”
    
    女儿年纪不小了。没有老周在家,过去从不当家的罗大翠,什么都要自己拿主意了。8月的时候,罗大翠自己做主,定下了女儿的婚期。
    
    
    
    
    父亲被警察带走后,周鑫回家更勤了一些。把她自己用过的一部手机给了母亲,以方便她联系律师和接受采访。周正龙虽然在家专横,却不重男轻女。在村里,他家房子最破,却是孩子读书最多的家庭之一。周鑫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周鑫当年的高考成绩不怎么样,老周下定决心,花了6万多元供她在西安读完一所民办大学。大学毕业以后,周鑫回到县城,考入县里的变电站,拥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周鑫一直是周正龙和罗大翠的骄傲。
    
    
    
    儿子父亲仍是我最尊敬的人
    
    
    
    周松一直以为父亲不爱他们,父亲在电视里说最放心不下他时,他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虽然出了如此多的事,在儿子周松眼里,父亲依旧是他最爱的人。“以前一直以为他不爱我们”,周松说,父亲从小对他和姐姐很严厉。周正龙对自己的狩猎本领很自信,一直想传授给儿子。周松小学时,每次放假父亲就带他进山,教他怎么辨识野兽足迹,怎么下套子。
    
    深山老林很难走,周松常跟不上,老周绝不拉他一把。有一次,周松不愿再进山了,罗大翠想帮儿子说情。周正龙眼一瞪,大骂罗大翠。周松吓得乖乖跟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周松说,小时他和姐姐挨打是经常的事情,甚至姐姐工作后一次惹恼父亲,还被关在房间打了一顿。
    
    直到有一次,周正龙在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问当时若被老虎吃掉,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周正龙回答:“儿子”。
    
    那时,周松还不知道父亲造假,这句话让他“当时就流泪了”。
    
    邻居都说周正龙孤僻。周松说,父亲一辈子和野兽打交道,在森林里面经常四五天没个人说话,性格确实有些孤僻。
    
    “他是个好人。”周松说,邻居如果有事情需要帮一把,只要开口,父亲绝不推辞。
    
    周松现在邻镇一个建筑工地开挖土机。也算有了一份体面工作。他说,这得益于父亲省吃俭用供他学习。
    
    邻居也说,周正龙“不会喝酒,就抽点烟,穿得破破烂烂,从不会享受”。
    
    钱,都用来供孩子读书了。
    
    周松初中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周正龙凑了2000块让儿子上高中,又花了 1000多让他进优等班。最终,周松没考上大学,老周苦口婆心劝了一个暑假,周松就是不肯复读。老周又花了1万多元送他去河南学开挖土机。
    
    周正龙很少给孩子买什么礼物。在周松的钥匙链上,挂着一只小鹿角。那是父亲前些年捕猎后专门给他做的。周松没事时,喜欢捏在手里摸一摸,鹿角已磨得油光发亮。
    
    父亲出事后,每天跟机器打交道的周松有时心神不宁,这让罗大翠很担心:“孩子每天要上路开挖土机,这种事不能分神。老周这次可害苦孩子了1
    
    不过,周松说他不怨恨父亲,虽然父亲给家庭带来很大变故,但“父亲仍然是我最尊敬的人”。
    
    
    
    舆论周老虎还要打下去
    
    
    
    “陕西想轻判周正龙,蒙混过关1打虎派的傅德志说要进一步搜集材料,证明“周正龙不是周老虎的拍摄者”
    
    百度搜索“周正龙”,有290余万相关网页。有好事的网民搜索对比发现,周正龙在2007年末的知名度超过刘德华。
    
    在互联网上,关于“周正龙”的解读已不仅局限在司法领域。从2007年10月12日华南虎照片发布,周正龙进入公众视野。华南虎事件在媒体、网民和政府的不断博弈中层层升级,“周老虎”也被层层解剖,多面解读。
    
    “周正龙已经不仅仅属于他自己。”打虎派的律师郝劲松说。9月27日一审判决的时候,郝劲松曾在法庭门口打开他早备好的大伞,上书“周正龙=替罪羊”。
    
    11月17日晚,周正龙被判缓刑后,这位打虎派代表却显得更加不满。“这个判决结果是不公正的,法院在很多事实不清楚,拍照细节没有审理清白的情况下作此判决,是一种枉法裁决”。
    
    和周正龙赌脑袋的打虎派首领、中科院研究员傅德志认为,科学界的周正龙还远没有清除,美国《科学》两次刊登周老虎使中国科学家在全球的声誉遭遇严重伤害。“周老虎案是一场科学事件,是一场科学与愚昧的较量,是影响中国历史的重大犯罪事件。”
    
    周正龙被判缓刑后,在旬阳宾馆等了一天结果的傅德志表示“哭笑不得”。“陕西想轻判周正龙,蒙混过关1傅德志说,周老虎还要打下去。他说下一步他会继续搜集整理证据,提供给公众,以证明“周正龙不是周老虎的拍摄者”。而曾在华南虎事件中指点江山的陕西各级官员,此时都已悄然沉默。
    
    17日晚,朱巨龙得知周正龙最终的判决结果后表示不做评论。“现在应该关心全球的经济危机,关心民生大事。不要再提周正龙的事情了”。镇坪县林业局原局长覃大鹏被免职后,一度消失在公众面前。17日晚,他大踏步面带微笑,出庭作证。18日晚,记者联系他时,他说“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因周正龙引发的陕西省官员整风行动在高调开幕后,目前尚不见下文。相对官员的静默,针对周正龙的网络舆论正悄悄多元化。在周正龙案还在审判的过程中,一家门户网站曾进行一项调查,超过86%的网民认为周正龙是替罪羊。
    
    网络舆论已从最初揭批周正龙转向为他喊冤。
    
    周正龙回家了,而一首“周正龙版”的《心太软》在网络上早已广为传唱:你无怨无悔的背着那个“锅”/这样“哥们”倒底累不累/多余的牺牲定无人心疼/你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如果照片作假,我可以去坐牢,儿子也可以坐牢。”一年前,“提着两个脑袋”下注的这位陕西老农,如今,在家想“未来”的同时,还需要接受公安机关的监管。
    
    “他们一家今后需要一个平静的生活。”刘里远说,真相?等着时间给答案吧。

责任编辑: zhongkang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08/1119/1104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