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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右派谭蝉雪求索路 甘肃兰大反革命集团案幸存者

—老右派谭蝉雪的求索路 访六○年甘肃兰大“反革命集团案”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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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谭蝉雪手中接过一本内容沉重的小书,看到她在封底的编后语写道:“在为争取民主,自由的征途上艰难跋涉,在为探求真理的道路上血泪斑斑。那段历史知道的人越来越少,劫后余生的我已届耄耋之年,如果眼睛一闭,这桩冤案将永埋黄土之下,历史赋予的社会责任,促使我必须拿起笔来还历史之真实,但愿『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全国人民蒙受大饥荒苦难的时候,甘肃河西走廊有一批勇敢的兰州大学师生和村干部,联同苏州的右派学生林昭,出版地下刊物“星火”,批判中共暴政,呼唤国人良知。事败后,廿五人被判刑,其中林昭,兰大学生张春元和武山县委书记杜映华在文革期间惨遭枪决。此事被中共定性为“反革命集团大案”,至八十年代初才彻底平反。

 

案中的幸存者谭蝉雪服刑十四年后,专注学术研究,成了著名的敦煌民俗学专家,但她没有忘记那段血泪交织的往事,以及为理想献出生命的恋人张春元。她退休后经十多年的努力,多次到兰州,天水等地搜集资料,去年出版“求索──兰州大学”右派反革命集团案“纪实”一书,为历史留下见证。

 

眼前的谭蝉雪一头银发,快人快语,思路清楚,不难想像已年届七十六的她年青时曾是风风火火的热血英雌。如果世事可以重头再来,她说或许不会用原先的方式抗争,因为代价太大。“那时我们的想法很轻率,没想到这个政权如斯残酷,监控滴水不漏,我们的行动很快便有圈中人告密,成了瓮中捉鳖。”

 

谭蝉雪原籍广东开平,母亲早逝,与父兄双依为命。父亲在国民政府时期曾任职广东怀集市的电讯局局长,四九年后退休。由于家境欠佳,父亲早在谭蝉雪念中学时表明,不能供她升读大学,令一心向学的她大感失望但​​谭蝉雪没有因此心生怨愤,反而认为父亲的言行身教,对自己一生影响甚大她说:。。“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坚强勇敢,有道义,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所以在我最困难痛苦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求饶或自杀,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

 

与林昭一起办“星火”油印刊物

 

谭蝉雪少时看见解放军进城,专程跑去问军官,中共统治中国后,是否有能力者都可升学读书?解放军向她描绘了未来中国的新气象,让她深信在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民会站起来。她一九五○年入广西革命大学,毕业后留校当政治辅导员,五六年以调干生身份入读兰州大学中文系。她说选择兰大,因为当时兰大是五年制,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没料到进校第二年,就碰上反右,率直敢言的谭蝉雪把自己放假回乡期间听到民众对中共的批评,例如“国民党贪污,共产党贪功“等说话在大会上如实报告,结果被打成右派,连同其余三十八名兰大右派师生于五八年被送到武山,天水两县的农村劳动改造。

 

起初,她也怀疑是否自己思想犯错,但到了农村生活后,才了解到农村因中共政策失误,干部失责而导致的贫困衰落,比传言更严重,逐渐醒觉到这个党并非真正为人民服务,是要控制人民。而人民公社和“大跃进”带来的灾难,令农村的非正常死亡的人数不断增加,加上为民请命的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被整肃,使得他们这群关心政事的学生感到国家的形势非常紧急,必须行动起来扭转国家命运。其中历史系学生张春元提出了办刊物的建议,另一名同学孙复的妹妹因是北大右派,与林昭相熟,经联络后便合作出版名为“星火”的油印刊物,林昭把自己所写的两首长诗“普洛米修士受难的一日”和“海鸥”交给“星火”发表。

 

第一期的“星火”在一九六○年元月诞生,共印了三十多本私下传阅。他们又想到要扩大影响力,必须争取外界的援助和支持。因谭蝉雪有亲戚在香港,这项任务便落在她身上。同年五月,谭蝉雪返回广东企图偷渡出境,可惜在深圳落网,被送返家乡开平劳教。张春元因急于营救谭蝉雪,用了假证件南下开平欲与她联络,结果亦被逮捕。公安其后查出他们是右派学生及私办地下刊物,于同年九月把二人押返兰州,并大举拘捕了“星火”的成员及相关的支持者共四十多人,已完成组稿的第二期“星火”因而无法面世。

 

中国人苦难之路还不见尽头

 

谭蝉雪表示,下放农村后才跟张春元认识,他是一个有理想抱负,又勇于行动的人,可惜这样优秀的人才就被专制政权糟蹋了生命。张春元原本被判无期徒刑,但在一九七○年因被发现与即将出狱的“星火”成员杜映华私通纸条,讨论出狱后的计划,结果二人同遭处决。行刑前,有同情他们的男囚犯趁搬粮食到女监狱时向谭蝉雪通风报讯,强忍悲痛的谭蝉雪悄悄地跟这男囚犯说:“!请告诉张春元,他永远活在我心中”没多久,她便看到官方贴出二人被枪毙的通告。

 

谭蝉雪一九七三年底出狱后,先后在酒泉的工厂及师范学校工作,期间与一名来自上海的右派知青结婚,育有一女。至八二年,调到敦煌研究院当研究员,自此专注敦煌的民俗学研究。

 

她表示,八九年春夏之交,远在大西北的敦煌也受到北京的学生运动影响,不少人上街响应。在敦煌著名景点莫高窟九层楼,曾有人从楼顶垂下一幅支持北京学生的巨型标语。五,六月间,她因家事返回酒泉,不太清楚“六四”前后敦煌的情况,回来后才获悉其工作单位──敦煌研究院要开会讨论如何处分参与学潮的员工。她百般无奈,在会上以反右受害人的身份讲了自己的感受,呼吁慎重处理,不要随便毁了年青人的一生。事后据闻所谓处分不了了之。她慨叹,八九年又一代人献出血肉激情,青春生命,仍未能让权力操控者猛然醒悟,现在还踏着无数弱势民众的牺牲虚谈盛世,中国人苦难之路不知还有多远!

 

经历了人生重重波折,谭蝉雪依然坚信人性有着光辉的一面她说:。。在被捕被囚时,常得到别人的鼓励和安慰,很多还是素昧生平这次能出版“求索”这本书,也是得到不少人的无私帮忙。因为很多资料已经散失,档案又不公开,部份幸存者不欲重提往事,要留下那段历史的见证并非易事。她也深信追求公义,反抗迫害,是人类的天性。上一代人倒下了,会有新一代人起来奋斗。求索的征途会是人潮不绝的!

责任编辑: zhongkang  来源:动向杂志2011年5月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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