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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幕刚爆出 南方周末曾被令停刊 广东官方驳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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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全过程我都在美国访问,我对这个事情是没有责任的。事情发生后我就对李孟昱和游雁凌说,你们一个是《南方日报》的接班人,一个是《南方周末》的接班人,而我还有一年多就退休了,《袭警案》失实一事的责任全包到我身上。他们两人都坚决不同意,表示各自承担应负的责任。我说你们是政治家吗?中宣部要整的是《南方周末》主编,就算我这次逃过一劫,今后也是在劫难逃,难道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跳楼,你们将来接了班,可以多关照一下我嘛,此事了不得就是要我停职提前退休,此外还能对我怎么样?

当晚我去刘陶家向他汇报,我说李孟昱和游雁凌都认为《袭警案》一文情节巧合太多,怀疑内容有虚构成分,不同意刊登,是我认为该稿可读性强,为了追求发行量坚持要登,责任全部在我。刘陶也知道我当时在美国,讲这番话目的是为《南方日报》保住两员大将。刘陶说口说无凭,你要写成文字给我,而且你写的检查不是给我的,是给省委宣传部的,你要想好才写。我说没问题,我早想好了,明天就将检查交给你。

林若仗义执言,谢非拍板保《周末》

社庆那天晚上,前副社长黄每坐在大院门口等我下班,他说庆祝会散会之后老同志开了个座谈会,刘陶有没有向你传达我们老同志的意见?我说没有啊,我没见过刘陶,他说我坐在这里等你是要给你传达的。会上所有的老同志都发言了,一致认为《南方周末》是办得好的,中宣部因为一篇失实稿子就停刊不能接受。林若是前任省委书记现任省人大主任,文革时在《南方日报》当过革委会副主任,所以也来参加社庆,他听了大家的发言后说,什么文章那么严重,因为一篇文章要停刊,把文章拿来给我看。他看完以后说,你公检法做的坏事少吗?我们揭露一个小警察揭露错了又怎么样。我们广东现在的领导就是不敢顶,我们不停刊他们能怎么样?黄文俞接过话题讲,你是大官,你口硬,像我们这样的秀才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有写检讨的份儿,但是刘陶我告诉你,停刊告读者书必须要谢非签名以对历史负责,谢非不签名你们就不要刊登。黄文俞这几句话分量也是很重的,不愧是个老报人。你不要以为我们这班老人在说闲话,是广东新闻界老一代共产党人都在支持你们,你应该感到光荣。

黄每接着问我,你知道停刊整顿之后是个什么结果吗?我说我知道结局就是我下台。黄每说你有这个思想准备就好,我今天为什么在这里等你,是因为听到你在主席台上始终讲一句话,我也有错,我会总结教训,我听后很高兴,左方终于成熟了。我已接近退休年龄,在老领导眼里我才成熟,实在成熟得太晚了。

停刊通知书发出后的第三天,刘陶打电话叫我去他的办公室,当时李民英也在办公室和刘陶商谈工作。刘陶对我说,谢非有指示来,报纸不用停了。谢非指示说,看一家报纸首先要分清它是好报还是坏报,如果是一家好报,哪怕一篇、两篇、三篇、四篇、五篇、六篇文章有错,报纸也不应该停,我认为《南方周末》是家好报,中宣部对《南方周末》编辑部怎么处理都可以,但报纸不能停。谢非同时指示《南方周末》要争取主动,要在报上写篇本报编辑部文章,承认失实公开检讨错误,并指示于幼军和《南方日报》分管的领导、《南方周末》的主编一起赴京,向丁关根承认错误。

刘陶向我传达谢非的指示后,他补充说谢非的指示并非保《南方周末》这么简单,谢非站得高看得远,他是从大局出发做这个指示的,你要从这个高度来理解谢非的指示。我听不明白刘陶的意思,见李民英也用惊讶的眼光望着刘陶。我想如果由我要求刘陶做解释刘陶可能不讲,我走后李民英肯定会问刘陶,不如事后再向李民英了解情况。

晚上我给李民英打电话,李民英说我走后他果然问了刘陶,刘陶说谢非是专门派他的秘书从东南亚飞回来向他传达谢非的指示的,那位秘书说,是林若将《南方日报》老同志的意见告诉黄华华,要他转告谢非,谢非得知后便把他带出国的谋士们找来,谋士们都说我们将经济搞好了,他们说我们广东是文化沙漠,现在我们办出一份全国出名的报纸,他们又要停刊,这次我们不能再让了。谢非说,不停刊总要想几句话回复中宣部,你们为我想几句话,谢非指示的几句话是谋士们想出来的,刘陶把停不停《南方周末》,看成是改革派与反改革派的斗争。

后来于幼军把谢非的指示转告徐惟诚,徐惟诚说谢非口头讲的话不算数,你们广东不同意停刊,省委要写个正式公函给中宣部,后来省委专门开了一次常委会讨论给中宣部的公函,公函的末尾有一句话:是否妥当请批示。有一位常委说,报纸是我们的,要他们批示什么,将这句话画掉。李孟昱列席了这次会议,会后黄华华特别交代李孟昱,回去要向《南方日报》的同志讲清楚,停报的事他事前不知道,可见广东的领导对《南方周末》是爱护的。

对我如何处理?《周末》煞费苦心

徐惟诚认为《南方日报》和《南方周末》的领导都是当事人,不用来北京,指定由于幼军一个人来向丁关根汇报。于幼军从北京回来,专门向《南方日报》处以上干部传达丁关根的指示。丁关根说,在国际上报纸因失实停刊例子很多,我同意谢非同志的意见,报纸不停刊了,但是对《南方周末》编辑部必须严肃整顿严格处理。

整顿一个多月后,于幼军就问刘陶,对左方怎么处理?刘陶说他检讨了三次。于幼军说光检讨不行,要撤职。刘陶年龄比于幼军大,他就说小于啊,你年轻,处理一个人容易,平反的时候就难了。对于报纸失实我们《南方日报》有惯例,就是做检讨,左方已经做了三次检讨,还能对他怎么样?于幼军说这次不同啊,丁部长讲要严格处理。刘陶说如果要处理你宣传部派工作组进来处理好了,我们社委会的水平就这么高。刘陶为什么这样硬顶呢,是因为知道是我帮他保了两员大将。

到12月中旬,中宣部给我打电话,说元旦后要在南宁开一个周末报研讨会,邀请你参加,在会上有四十五分钟时间给你发言,不许以谦虚为由拒绝发言,先口头给你一个电话,让你做发言的准备,以后会发正式通知给你,我赶紧把这个事情报告报社。

刘陶当时认为这个会是专门整《南方周末》的,所以叫我不要去,由游雁凌去,但是讲话稿还是由我来写。我说怎么写?他说按毛泽东的教导,成绩要讲够,问题要讲透,成绩错误七三开嘛。一年多之前广东省记协开过一个经验交流会,叫我们去介绍经验,我有一个讲话稿,我就把讲话稿加头加尾交给游雁凌,特别交代游雁凌:宣传部的新闻处处长王春芙要去开会,你千万不要把讲稿给他看。他要看你就说没有写讲话稿,因为左方妈妈病危不能去,临时指定我去。

游雁凌和王春芙一起乘飞机到南宁报到时,刚好徐心华和龚心瀚开完预备会出来,他们认识游雁凌,说你怎么来了,左方呢?他说左方妈妈病危来不了。徐心华讲,这次请你们《南方周末》来,我们中宣部是经过研究的,开周末报会议嘛,没有《南方周末》到场哪行,安排你们讲话,你要放开讲,你们的经验对大家很宝贵,你们的错误对大家也是一个教训嘛。

王春芙处长当着游雁凌的面,把一封给中宣部的信交给徐心华,这封信是对《南方周末》整顿情况的报告。王春芙起草报告时曾打电话给刘陶,他说中宣部要开周末报会议,《南方周末》已经整顿两个多月,宣传部必须给中宣部写个报告,现在报告写好了,只是对左方的处理还空着,就等《南方日报》给我们一个说法。刘陶说我都和于幼军讲清楚了,检讨完就完了呗。接着邹启宇又打电话来说这样不行,刘陶还坚持,他说你坚持我没办法了,只有让于幼军给你通电话。后来,于幼军打电话给刘陶说你如果坚持,我就只有报告谢非,由谢非来裁决。刘陶觉得这个事不好办,因为谢非讲了,中宣部对《南方周末》编辑部怎么处理都可以。

后来社委会想出应付办法,给宣传部送去一段话:《南方周末》还在整顿之中,整顿之后要选择一个政治和业务都很强的人来任《南方周末》主编,在没有找到适当人选之前,先由副社长李孟昱兼任主编。李孟昱把这段话给我看了,他说社委会没有免你的职,现在是双主编。

徐心华看了宣传部的报告后就跑来找游雁凌,说左方究竟是什么人?第一届韬奋奖评奖时我是评选委员会主任,看过你们报社送来他的材料,他被评上奖后,刚好发生《袭警案》失实停刊这件事,就只好将奖转给你们广东的另一个人了,韬奋奖是新闻界编辑的最高奖,对一个老新闻工作者,把他一生最大的荣誉给取消掉,处罚也算够重的了,报社能不能不撤他的职啊?游雁凌说不是报社要撤他的职,于幼军说是你们中宣部三次打电话要处理他。徐心华说,龚心瀚和我均不知道这事,可能是徐惟诚的秘书打的电话。后来他讲这样吧,你先打个电话给《南方日报》,撤左方职的文件先压着,我们回北京跟徐惟诚做工作,如果他同意我们再通知你们。

这天游雁凌在会上发言后,会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以此表达对《南方周末》的同情,《四川日报》的社长也来参加会议,他拦住游雁凌问,左方心情怎么样?你回去告诉左方,如果心情不好,到四川来我按贵宾接待。会后很多人问游雁凌要发言稿,游雁凌打电话问我发不发,我说我们不主动发,只发给主动向我们要的人。临散会的时候,龚心瀚对游雁凌说你回去告诉老左,你们是百万大报,发行量大责任也重。游雁凌回来不久,徐心华给他打电话,说和徐惟诚讲了,徐惟诚说左方不过是个处级干部,中宣部管他干什么。原本我们想为这个事发个通知,但是觉得发通知太隆重了,只打个电话又觉得太轻,因为你们省宣传部对左方的处理是向中宣部写了正式报告的,所以决定等于幼军来北京开会时我们当面对他讲这事。

举行十大周末报研讨会,为《周末》庆生

停刊整顿本来到此结束了,但是我不想这样罢休,我叫游雁凌上北京向徐惟诚、龚心瀚汇报我们的整顿情况,让他们更了解我们的报纸。游雁凌请徐心华和龚心瀚吃饭,提出我们创刊十周年庆典因为《袭警案》这事推迟了,现在准备召开,请你们两位亲临指导。龚心瀚说你们《南方周末》好大的胆子,我们杀你不死,你们倒要我们给你庆生日。后来游雁凌跑到卫生间给我打电话,我说你不要这样说嘛,你说我们要开一个全国十大周末报研讨会,贯彻南宁会议精神。龚心瀚听后说,我最近出国就不方便去了,由徐心华去,新闻出版署也可以去个司长。

接着游雁凌向徐惟诚汇报整顿情况,并邀请前来参加我们创刊十周年庆典。徐惟诚说,什么你们的报纸出了十年,为何连一期报纸也没给我看过。徐惟诚下令停刊我们的报纸,而他竟一期也未看过。游雁凌用电话告知我此事后,我指示他立即到中南海邮局,给徐部长订一年《南方周末》。

全国十大周末报研讨会召开时,我到徐心华住的房间,告诉他我们的办报思想和办报意图,我说我们对党对政府不存在什么恶意,我只是希望中国新闻转型的时候,不要像苏联《真理报》那么惨,我修一个斜坡让我们新闻将来转型时平稳着陆。

我在研讨会上做了一个题为《加强新闻性是周末报的新走向》的报告,谈了周末报的性质和地位,危机和走向。

全国十大周末报研讨会结束的当晚,举行《南方周末》创刊十周年庆典,研讨会的参与者都出席了,徐心华上台讲了话,肯定了周末报应该向新闻性这方面去转型。《南方周末》停刊整顿事件就这样了结了,从绑赴刑场到刀下留人,又以庆祝会结尾,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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