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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将至 中国农民工的讨薪脱贫梦

位于甘肃省天水市武山县的“武山甘肃华夏春秋(天水.铁笼山)文化旅游影视基地”施工项目,工人开凿人工湖并埋设管线。(照片提供:何林)

春节年关将近,中国有为数近3亿人的农民工都盼着回家团圆。不过,在新冠(中共病毒)疫情恐复燃的势头下,近三十个省份都倡议“就地过年”,所祭出的防疫措施也加大了农民工返乡的难度。但是,就算回不了家,大部分农民工在工钱到手、确保全家老小温饱无虞后,还是可以勉强安心过年。然而,有一群庞大的农民工,正愁着年关难过,喝不上放心水。因为他们被恶意拖欠工资且催讨无门。

这一群农民工不仅自己的生活陷入了困顿,就连老家那边好几口人也急着“等米下锅”,工资没有着落让一大家子的人跟着重拾贫穷的滋味、甚至借钱度日的痛苦。这正是来自甘肃省的何林和邱玉平这两年的生活写照,而他们的蝼蚁人生也凸显出,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喊得震天价响的“根治欠薪”和“全面脱贫”两大政绩,与现实却有着极大落差。

甘肃农民工的讨薪路

36岁的何林来自甘肃省临洮县的农村,老家有89岁老奶奶、63岁母亲、媳妇、6岁儿子和4岁女儿共五口人,都靠他一擎“顶梁柱”在养活。他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表示,他从2000年起就出外打工,不曾务过农,这十多年来,做得大多是建筑工的零活。虽是辛苦的体力活,但他也渐渐做到10万人民币(约1.56万美元)的年收入,“够一家六口过上简单日子了”。

中国经济成长之赐,何林一家六口的人均年收入约有1.7万人民币(约2,645美元),超过中国的贫穷线(人均年收4,000人民币,约622美元)已经很远,老早就脱贫了。不过,其家境距离中国人均年收入近3万人民币(约4,667美元)的水平还差上一大截,因此,算来仍属于社会底层的弱势工薪阶层,只不过,没读过书的他说,已很知足。

位于甘肃省天水市武山县的“武山甘肃华夏春秋(天水.铁笼山)文化旅游影视基地”施工项目,工人开凿人工湖并埋设管线。(照片提供:何林)

直到2018年7月,他和一群近百人的农民工接下了位于甘肃省天水市武山县一个名为“武山甘肃华夏春秋(天水.铁笼山)文化旅游影视基地”的施工项目,情况出现了变化。谁曾料干了大半年的活,临到了结算工资时,建设方甘肃华夏春秋公司先是推托钱还没下来,得等至年后才有钱支付总计500万元人民币的工程款(含农民工资380万人民币),但过完年,负责人雷双德却一夕间销声匿迹,人找不着,工资也没下落,整个工程也延宕至今。

因为是民工代表,何林等人到处具状举报、催款、维权,这一折腾下来,整整两年,却一无所获。何林说,各级政府推诿卸责的“踢皮球”行迳浪费他们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也造成极大的精神损耗。求助无门外,何林连自己的工作也顾不上,因为只要去打工,就会有底下的工人吵着找他要钱,让他无法干活,也因此,直接导致他个人两年来的收入几乎归零,切切实实地“返贫”了,原有的贷款还不上,就连老家五口人的生活也断炊,还得靠向朋友伸手借钱,否则无以为继。

他说:“就是家里现在等米下锅呢!都没办法生活了,正常的生活都没办法生活了。(我)这两年日子就在要钱、讨钱的路上。”

另一位民工代表是30岁的邱玉平,来自甘肃省临夏市农村的他,老家还有双亲、媳妇和一个5岁的儿子共四口人要养。因为父母在老家还种有2、3亩的田,所以,他说,一大家子应该是饿不死。

饿不死但债台高筑

位于甘肃省天水市武山县的“武山甘肃华夏春秋(天水.铁笼山)文化旅游影视基地”施工项目,工人开凿人工湖并埋设管线。(照片提供:何林)

和何林一样,邱玉平也是20岁不到就出外打工至今,十多年来,他说,也做到了年收6-7万人民币的水平,大大地改善了家境。只不过,2019年初以来,因为挺身处理天水铁笼山的欠薪事件,也耗费了邱玉平大量的心力和时间,让他只能趁着闲暇时去开开车、打打短期的建筑零工。他说,这两年他的收入已经腰斩减半,根本无法支付老家的开销,只能靠网贷借钱度日。算一算,他说,两年来,已经累积欠下近5万人民币的债务了。

邱玉平向美国之音表示:“现在负债这么大,钱又赚不到,一直这样耗呀!有时候,特别难受......我们这边不是冻了嘛,干活去又没地方干去,只有上来这儿(县政府)等着要钱。唉呀!我的向往就是,赶紧政府帮我们把这个工资给结了,我们就回家好过年了嘛!”

2019年春节后,何林和邱玉平等一行五人代表近百名的农民工、正式向武山县劳动督查大队递件举报,开展这件欠薪事件的维权过程。但两年下来,何林说,省、县、市政府“互推皮球”,让他们在各级相关单位间疲于奔走、周旋,也在信访部门开过十多回的协调会,更时不时地亲自上县政府“蹲点”,盼有个领导高官能出面替他们主持个公道。但他说,周周催促、周周得到的答覆都是“正在调查”,有时去县政府等结果,等上一整天,也没半个人出来搭理他们。运气好时,碰巧遇上出入的县府人员就能当面询问攀谈几句,但往往双方一言不合,不耐烦的领导或官员就会叫上公安,把他们带去警所做笔录,关上一整天才放他们回家,让他们备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奈与气愤。

据何林表示,此工程原是一个地方政府招商引资、社会融资的项目,也就是,结算工资的责任应该在民营开发商。但他们在维权的过程中,却陆续发现,民营开发商只有在当地的发改委备案,相当于,这个项目很可能属于没有经过政府正式立项、也无核发施工许可、更没有进行过环评就开工的“三无项目”。因此,何林认为,武山县政府放任违法工程开工,也没有做好保障农民工资支付或工资保证金等资金来源工作,未尽到监管之责,也有渎职之处,应负起相当责任。

甘肃省天水市是无欠薪城市?

位于甘肃省天水市武山县的“武山甘肃华夏春秋(天水.铁笼山)文化旅游影视基地”施工项目,工人开凿人工湖并埋设管线。(照片提供:何林)

甘肃省天水市正在打造全国无欠薪城市,而何林一行人的欠薪案现由市督办、分管副市长挂职督办、也已报省政府相关部门。但何林说,县级政府如今不但推诿、不愿负起监管的责任,两手一摊、还催着他们要自己去法院起诉开发商。他说,打官司不仅耗时,对没读过书的他们更视为畏途,这维权路比上青天还难。

针对何林的质疑,美国之音致电甘肃省各级相关单位,希望能进一步取得相关说法。但武山县劳动局马姓队长只回应:“在调查,核实后,会回覆。”武山宣传部胡丽霞则表示:“农民工不会求助无门,这件事连县长都在帮忙协调。”而武山县信访局人员在听取美国之音的案由后,转接承办人员,但该承办人员似乎一再假装佯称电话线路有问题,无法进行对话,令人莞尔。至于上一级的天水市人社局罗姓官员,他虽耐心说明,但多次重复“此案由武山县主办,其为督办单位”的事实,唯对于督办了那些事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甘肃省副省长何伟曾于去年底召开根治欠薪冬季专项行动的推进会,声言要落实国务院“两清零”的重大部署,也就是,2020年发生的政府投资工程项目、国企项目以及各类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项目拖欠农民工工资案件在2020年底前全部清零,其他欠薪案件在2021年春节前动态清零,以全面推进无欠薪城市的创建工作。

但何林等百名农民工的工资已拖欠了两年,今年春节前,真的能清零吗?

位于香港的劳团中国劳工通讯(China Labor Bulletin)发言人郭展睿(Geoffrey Crothall)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表示,中国政府年年宣称要根治欠薪,也出台许多法令和政策,但近20年来,工人被拖欠工资的事还是在每年春节前上演,不曾中断。

欠薪事件年年上演

根据中国劳工通讯的统计,去年下半年以来,他们就从网上追踪到全国近600件的工人集体行动事件。郭展睿说,其中至少七成以上都是追讨拖欠工资的集体抗议,件件都涉及百人左右的农民工团体,而拖欠的总工资也高达数百万人民币之谱。

他说:“主要(的拖欠事件)集中在建筑业,因为其层层转包的特性,导致没有人会负起付款的最终责任。同时,伴随着中国民营经济的生长,许多产业反覆历经繁荣和衰退之周期。一旦景气萧条,工人就容易被拖欠工资。这是(中国)政府要积极处理的两大面向,光是发布命令和指示是没有用的。”

郭展睿说,受到疫情和工厂关闭的影响,去年上半年,中国许多工厂员工被辞退。所幸,下半年食品外卖外送员的工作机会崛起,预估应有50万人快速投入此一新兴产业,但也因为人力供给一时增多,导致工资水准下降。他说,整体而言,中国的薪资成长持平。随着电子业复苏,厂工也重回生产线工作,不过,工人们都被迫签下较短期契约,但每日工作的时间却相对拉长,工作环境和薪资水平对他们并未有所改善,反而可能恶化。

责任编辑: 楚天  来源:VOA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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