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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自由干什么?”——作为“良民证”的健康码

不少人担心:健康码是否将成为当代“良民证”?本期节目,我们关注作为“良民证”的健康码,在中国社会中被不断扩大的应用。在评论北京一码通的微博被删除后,法学教授劳东燕又发了一条微博。她说:“还有人反问,你要自由干什么?这真是灵魂之问。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是人,不是圈养的动物。你想要被圈养,那是你的选择,可我不愿意。人的生存,不只是为了活着,还应该有起码的尊严。”

近日,中文互联网上有关“河南村镇银行储户健康码转红”的相关爆料数不胜数。6月14日,包括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官媒在内的多家媒体都对此进行了报道。

这一事件的缘由为,自四月中旬至今,河南四家村镇银行的40万储户集中遭遇“提现难”问题,无法取出自己在这些银行的存款。之后,许多来自河南省外的储户发现无法在居住地取款后,前往河南当地取款和维权。

然而,这些奔赴河南的储户发现,一旦他们落地河南,自己的健康码就会由绿转红,人身自由也随之被限制。更有甚者,一些尚未前往河南的储户竟然也会被“远程赋红码”。

此事在中国互联网上持续发酵,不少人担心:健康码是否将成为当代“良民证”?

本期节目,我们关注作为“良民证”的健康码,在中国社会中被不断扩大的应用。

一、什么是“良民证”?

“良民证”一词来源于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当时,为了控制反日活动并加强人口管理,日军发放良民证给普通民众,用于证明他们对大日本帝国的效忠。

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就有网民质疑“健康码”的常态化存在,会助长“云暴政”。

当时,著名杂志《时尚芭莎》因发布一条调侃“健康码”是“良民证”的微博,遭到官方痛批,最后被迫为此事道歉。

在道歉中,《时尚芭莎》表示,其编辑团队“始终谨记爱国爱党的精神,日后也将继续提高内部历史政治知识的教育”。

二、河南村镇银行提款难与想红就红、想绿就绿的健康码

据网友爆料,在6月14日的新闻报道了河南村镇银行储户莫名被红码事件后,当天晚上,就有储户接到有关部门的电话:

第二天,凤凰新闻也对一位储户进行了采访。该储户说,当他主动要求回家后,工作人员便表示能立即将他的健康码变绿,而且不需要进行核酸检测。

针对这一事件,作者@德不罗意在其微信公众号文章《这不是一个红码,这是一座监狱》中分析说:

在事情冲上热搜后,郑州12345给出的回复是:大数据出了问题。

什么样的“大数据问题”,能够如此精准地让储户绿码“变红”?

什么样的“大数据问题”,能够如此巧合地让维权者无法维权?

相反,这不是大数据出了问题,反而证明了这大数据太精准

6月15日,《财新》杂志发表了一篇对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劳东燕的采访文章。在采访中,劳东燕表示:河南强赋红码涉嫌严重违法。具体来说,“这些做法涉嫌违反《传染病防治法》第六十六条、《个人信息保护法》第三十四条,相关公职人员涉嫌涉及《刑法》中的滥用职权罪。”

在事件持续发酵后,6月22日,河南郑州市纪委监委终于通报了“部分村镇银行储户被赋红码”一事的调查问责情况。

通报称,此次事件中一共有1317名村镇银行储户被赋红码;有五位公职人员最终被处分,其中最高级别的领导“郑州市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社会管控指导部部长”冯献彬遭党政撤职处分;另外四人受到不同程度的警告、记过处分。该事件被官方定性为“擅自赋红码”、“乱作为”。

整份通报除了一系列内部处分之外,并未提及是否存在违法犯罪行为,也没有追究相关责任。讽刺地是,在这之前,许多普通民众也曾尝试修改自己的健康码,但最后都面临行政甚至刑事处罚。

例如,上个月,江西省鹰潭市一名男子就因私自伪造“绿码”而被行政拘留。在今年年初,四川一男子因在微信群提到自己“借用别人健康码成功返乡”,被判造谣,并被当地警方行政拘留5日。5月底,辽宁两人因售卖虚假核酸报告,更是被判罚10年监禁。

在今年和去年,各大官方平台都有盘点各种有关个人“欺瞒、隐藏健康码”的“违法犯罪”行为。然而,与民间篡改自己健康码的行为相比,此次河南官员擅自修改了1000多位健康居民的健康码,却没有受到任何法律层面的处罚。

有网友因此评论说:“还以为‘赋红码’会是刑事案由,结果等来个内部处理”。

网友@雾锁孤帆影也讽刺说:“老百姓伪造健康码,隐瞒行程,属于妨害传染病防治犯罪;当官的擅自赋老百姓红码,自罚三杯!”

三、“烂尾楼”楼盘维权业主也被赋红码

事实上,河南储户并非是唯一一个被用健康码限制人身自由的人群。

6月16日,包括凤凰网、中国经济周刊在内的多家媒体报道称:不止河南村镇银行的储户“被红码”,河南多个“烂尾楼”楼盘的业主一样遭遇了红码。

根据后续报道,位于河南郑州的“融创中原大观”楼盘莫名停工8个月,有部分业主担心楼盘有烂尾风险,多次向开发商、银保监局反应情况。就在6月12日,这些业主中大部分人的健康码,都突然“转红”了。

业主之一的吴女士在接受采访时说道,她身边和她一样健康码莫名变红的人还有不少,而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曾去河南省银保监局维权过。

而另一位受访业主秦虹,在数次拨打市政电话后,终于找到健康码“转绿”的办法:先进行两次核酸检测,之后按要求签下一份“保证书”。而保证书的内容之一,就是“不得进行线上或线下的上访”。

之后,秦虹成功将自己的健康码转绿。然而,这次“转绿”只持续了一小时;之后,有社区工作人员回复她说:“可能是更大的部门不允许我们变绿,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敢操作了。”

最后,在6月14日下午,这些烂尾楼业主的健康码统一自动变绿,而至今也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健康码为何变红,又为何变绿。

然而,“烂尾楼维权者变红码”也并非是出现在一个楼盘的个案;有后续的报道显示,至少有另外两个楼盘的维权业主,也遭遇了“莫名被红码”的闹剧。

四、健康码被用来控制访民和异见人士

上述乱象并非是“健康码”第一次被用作“良民证”。

2022年1月30日,纽约时报就曾发表文章,记录了两名人权律师因为工作和身份“敏感”,而被健康码特殊照顾的经历。

第一位人权律师谢阳居住在长沙。2021年11月,长沙并没有确诊病例,他的健康码也是绿码。但当他准备乘坐飞机前往上海,去看望公民记者张展的母亲时,他的健康码却变红了。他被以此为由拦截在机场外。几周后,谢阳选择搭乘高铁前往上海,但不久后他便与家人朋友失去联系,至今下落不明。

而另一位维权律师王宇的经历则表明,健康码已经替代实体的“安全人员”,能让他们方便地、远程控制她的出行。

2021年11月,在王宇结束出差准备返回北京时,她按照要求在健康码软件记录行程;但是当她选择江苏省时,却只有“常州”可选,而这座城市刚刚报告了多例感染。也就是说,她只能选择上报自己没去过的正处于疫情中的城市,并因此无法进入北京。之后,她不得不一直借住在天津的亲戚家,直到健康码突然恢复正常。

《纽约时报》的同一篇报道,还记录了一位上访多年的“访民”林应强的遭遇。他表示,在11月的党内会议召开前,他在火车上被警察带走,健康码变黄——尽管他从未接触过确诊病例。

这并非是各级政府利用健康码控制访民的先例。

早在2021年1月,福建省连江县的李秀月在到北京公安部信访办排队上访时,就有类似遭遇。

李秀月

当时,按照防疫要求,她需要将手机里的健康码出示给信访办门口的安保人员。而当她打开手机健康码界面时,却发现手机竟莫名停机,导致健康码无法联网刷新。之后,李秀月不得已前往附近的移动营业厅查询情况,却得知自己的手机并非“欠费停机”,而是因为被自己户籍所在地的连江县警方以“办案”为由勒令停机。讽刺的是,李秀月此次前来上访,正是因为她和当地警方的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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