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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洲案背景/梁稳根剖白三一迁都隐情:行踪被监视会议被监听

—梁稳根剖白三一迁都隐情:行踪被监视会议被监听

在建筑竞标市场,情境亦类似。争夺的焦点之一即为样板工程。广州第一高楼高达432米的东塔即为其中一例。此前,在广州西塔项目上,三一与中联曾有一场恶战,中联以480万低价投标,三一的报价则是980万,最终中联以低价胜出。

此后围绕东塔的竞争就愈发激烈了,中联甚至以整个工程一元钱、预埋件一元钱、免费人工服务的低价投标,三一则坚持四百万的报价。获益于三一既往强大的施工经验—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在建的400米以上摩天大楼有14座,三一泵送设备参与了其中9座大楼的建设,占全国超高层建筑的近70%。国内500米以上的摩天大楼,则全部都是由三一设备负责建设,东塔承建方中建四局最终仍选用了三一的设备。

“这种局面只能逼迫我们把产品做到独一无二,这是规避恶性竞争的唯一办法。”梁林河说。

围绕最新款泵车C8所展开的争夺又是一例。数月前,三一研发工程师在三一试验场对C8进行测试时,发现中联重科调用了一台汽车起重机,在围墙之上不时进行跟踪拍摄。三一为此不得不对围墙进行加高并在其上加了三至四米的彩光板,结果仍无济于事。迫不得已,三一最终选择报警。

这种互相窥探的格局很快愈发失控。10月17日,三一企业控制中心主任钟文红冲入梁林河的办公室,告诉梁:GPS显示,一款在长沙被用于建筑商实地测试的三一52米最新型泵车正在中联的厂区被拆解—三一内部在其制造的所有泵车的GPS中,将中联厂区设定为报警区域,只要一驶入该区域,泵车就会远程报警并锁机。梁林河当即要求测试车辆开回,8天后,三一才将此车召回。

中联重科拒绝了本刊的采访要求。

阴谋与绑架

令梁稳根不堪其扰的还不限于经营事务,更致命的是对其家人的戕害。

知情者称2012年3月6日,梁稳根之子梁在中的助理曾接到星沙国际邮局的通知,要其前去领取梁在中的国际包裹。其助理在国际邮局领取邮包时被误认为是梁在中本人,早已布控在场的3名自称是长沙海关缉私局的工作人员,以包裹有问题为由将其带回海关,并进行长达6个半小时的审讯。在审讯室,其助理被当做嫌犯控制起来,指控其有走私行为。

这一执法过程疑点颇多—在海关执法过程中,审讯室旁边甚至已提前安排大量媒体记者,对逮捕过程全程拍照。

实际上,海关所查的包裹内并无违禁的物品,其目的在于“搞臭”三一。“这些人不仅派人四处抓捕梁在中,还到梁稳根董事长家中及三一总部进行搜查。”三一重工高级副总裁袁金华对《环球企业家》说。事后,梁稳根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直接跑到梁的办公室难过地哭了,并在湘雅医院住院长达半月之久。

为了躲避这场无妄之灾,梁稳根的妻子不得不陪同儿子辗转于武汉、海南等地。此后,由于担心手机被无端监听及私人信息泄露,梁在中只能长期呆在北京。“我觉得他挺可怜的,这场变故改变了他的性格。以前他挺开朗,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现在他几乎不去任何有陌生人的地方。”梁在中的朋友陈立军对《环球企业家》说。

这种“莫须有”式的搜捕与调查并未打垮梁稳根。事后,他宽慰儿子说:“这是一件好事,让你知道这个社会的复杂,好好锻炼下意志和品格。”

梁稳根甚至未向向文波提及过这场巨大家庭变故。他曾希望公安机关对此有个说明,但未得到任何解释。

事后,一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提醒梁在中“有人”一直在监控其银行账户及消费记录。“公安机关一直在找任何可疑的罪证,时刻欲将你置于死地。”一位朋友对梁在中说。

对于死亡,梁在中曾经有过一段恐怖经历。2010年7月2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计划视察三一宁乡产业园,梁在中清晨驱车前往宁乡,参加此次的接待工作。车行至星沙地段之后,他被一辆精心伪装的假警车尾随,装扮成警察的歹徒上前将其车拦下,并密谋将其绑架。

幸运的是这一计谋被梁在中的司机识破,在遭遇辣椒水、催泪瓦斯等袭击后梁得以侥幸脱逃。

该案最终告破,不过,主犯在抓捕过程中蹊跷自杀,此案因此被蒙上一层阴影。后来梁在中得知,绑架者曾在其车内秘密安装GPS定位系统,绑匪曾尾随伺机作案达数月之久。

梁稳根的担心与日俱增。他担心这种不安全感可能会对儿子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创伤,只好被迫中止其子的接班人计划。彼时,梁在中正担任泵送事业部总经理,该部门为三一贡献了超过37%的营收,取而代之的是游学计划。“这个安排是一种无奈,作为父亲,他也只能竭力避免儿子身处漩涡之中。”袁金华对《环球企业家》说。

变本加厉

在袁金华看来,上述事件并非个案,在过去几年间有预谋对三一进行的恶毒攻击比比皆是。“梁董事长的头发都白了。”袁金华说。

战斗伴随着中联重科的改制成功而愈发白热化。2006年中联重科大股东完成改制,其管理层通过长沙合盛科技投资有限公司和长沙一方科技投资有限公司完成曲线MBO。今年3月16日,中联重科宣布挂牌出售旗下最为优质的资产长沙中联环卫机械有限公司80%的股份。此举被广泛质疑为国有资产流失,其意在稀释国有股权最终实现私有化。

这场秘而不宣的私有化改制在一片质疑声中顺利闯关,知情者称这获益于幕后得利者的特殊背景。数名前当地主要领导的亲属均在中联重科长期担任高管。这场私有化改制的最大的获益者是詹纯新本人,其家世非同一般,其父曾担任湖南省高院院长,岳父则曾任湖南省委第一副书记。

“私有化之前,两家的竞争还比较理性,参与改制后,个别主要领导的子女成为中联的利益合伙人之后,竞争关系就变得非常复杂。对三一的打击都动辄利用公检法等国家公器来进行。三一没法在这里立足。”向文波说。

2008年8月,有人就曾密谋在长沙市某邮局一次发出800多封匿名信,向政府、银行、券商、行业组织、客户等虚构事实诋毁三一。信中称:“极低的土地产出,极高的银行负债,极差的经营质量和极端的个人财富,融合在三一和梁稳根于一身。其逻辑合理性的根本,就是成功者能够最大程度的占据公众资源,最大力度的利用外部经济成本。”

类似的攻击还包括三一靠窃取中联技术起家。这个故事梗概是中联重科董事长詹纯新将混凝土机械技术学成之后,即被三一偷走。

而事实却是1994年,三一进入混凝土机械行业时,国内仅湖北一家名为楚天的厂商能生产类似的产品,不过由于其性能不佳,难以与国外产品竞争。为此,三一花费数年研发出国内首台采用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全液压换向开式系统”和“集流液压阀组”的管阀拖泵。该产品在1996年在首都机场建设比武中夺得国内第一名—当时国内高压力、大排量托泵的泵送压力仅有10兆帕,而三一则高达16兆帕,遥遥领先于同行。而中联直到数年后才研发出类似的产品。

2009年,中联重科就曾炮制的三一重工“间谍门”事件,将企业间普遍存在的经营信息收集活动上升为间谍活动。这是三一与中联的第一次剧烈交锋。“我们中了中联的圈套,这个故事搞得像无间道一样。”梁林河说。在此事曝出数月前,一位市场部副部长建议梁林河在三一外部单独设立信息搜集部门,如此方便撇开与公司之间的关系。该下属还建议购买摄像机等微型监控设备—这些事后均成为三一间谍案的罪证。极富戏剧性的是设备购回的第二天,警方就对三一市场部展开搜捕查封。

中联重科称三一“通过采用间谍工具与手段,利诱、收买同行企业要害部门、关键岗位员工,非法获取了包括中联重科在内的34家同行企业数以千计的商业秘密”。公安部门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该市场部副部长竟拥有中联的集体户口。“我买东西签字的手续都在中联手上。后来我们得知被抓的人事后还去了中联任职。”梁林河说。三一重工市场部因此被“抄家”,其市场研究系统最终陷于瘫痪,用于保存经营数据及各类分析报告的电脑至今被查封仍未归还。事后,梁稳告诫下属:“要走大路,不能走歪门邪道。”

攻击矛头更多的时候直接指向梁本人。2012年7月,中组部曾多次收到匿名信件,称梁稳根涉嫌虚假宣传、骗取国有土地、关联交易、偷税漏税等。湖南省委组织部曾责成长沙市委组织部进行调查核实。

2012年8月,省统计局某处长莫名要求进驻三一调查公司经营统计数据,并要求三一解释统计方式。三一事后了解到,该处长的子女就职于中联重科,并担任高管职务。在向文波看来,这些调查均是有目的而来:“如果不是三一的经营数据真金火炼,类似的事件极有可能成为另一起虚报销售额的‘造假门’事件。”

类似的攻击层出不穷,有时甚至达到匪夷所思的境地。在刚刚结束的十八大会议期间,中联重科称三一在湖南农业大学等本地高校物色商业间谍,警方随后直接前往三一总部进行跨境抓捕,具体由常德市汉寿县—詹纯新家乡的公安部门实施。而对此案件,湖南省、长沙市等公安部门却一无所知。事后,湖南省主要领导获知此事后批示要求放人。

席散

在层层紧逼之下,梁稳根最终决定反击。10月初,梁在张家界(6.93,0.08,1.17%)会议上重申“一要三不要”原则:“要追求盈利和盈利能力,不要盲目追求规模、不要盲目追求座次、不要盲目追求市场占有率”。在会上,梁声称自己正在研究博弈论。他分析三一与中联的两种博弈格局,一种是死斗到底,两败俱伤;一种则是放任中联成为业内规模之王,而三一则实现利润最大化。梁稳根选择了第二种方案。此后不久,梁稳根本人就将《耐力制胜—企业如何在迅速变化的环境中保持活力》一书的作者,麻省理工斯隆管理学院教授迈克尔·库苏马诺(MichaelA. Cusumano)请到三一讲课,并组织所有高管进行学习。

梁稳根决定以“迁都”改变紧张的竞合关系,“我们肯定百分之百迁走。”梁稳根说。在三一向湖南省委提交的一份《关于将三一总部迁往北京的请示》里,三一称:“两年来,中联重科不断捏造针对三一的荒诞传闻,不断组织针对三一的负面报道,不断发出针对三一的不实举报,迫使三一投入大量精力接受调查、举证澄清,而始作俑者却丝毫未损”;“处于这样的非理性恶意竞争环境下,三一不可能获得长远发展,产业理想更无从实现;中联也不可能将精力和智慧放到正常经营上来,成长为真正的优秀企业。”

一个常被梁稳根津津乐道的榜样是卡特彼勒—卡特彼勒与三一之间从不攻击对手,亦从不非理性竞争。

2007年前后,梁曾受邀前往美国皮尔利亚市参观卡特彼勒的发动机工厂—这几乎是两家公司为数不多的非竞争领域。梁稳根受到了热情欢迎,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卡特彼勒甚至为他单独准备了中餐。在长沙,三一与中联的竞争早已水火不容,梁至今未参观过中联的工厂,詹纯新亦如此,两人从不来往,形同路人。

这种紧张局面原本应该有所改善。去年9月13日,湖南省人民政府曾召开“携手共进,实现湖南工程机械产业新跨越座谈会”,会上,梁稳根与詹纯新罕见地相邻而坐,两人共同签署《湖南省工程机械行业公约》,这是工程机械行业内以省为单位所签署的第一个自律性公约。

但恩怨并未就此了结。今年6月末,前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董建华前往长沙进行考察,在这次高规格宴会上,梁稳根与詹纯新再次聚首。知情者回忆称,那个夜晚堪称中国商界最尖锐、最奇特的对抗之夜。饭局上,气氛降至冰点,梁对詹直言不讳地说:“你把我搞惨了。”詹则坦承事情是下面人搞的。梁又说:“中联想把三一的资金链搞断,这种思维是不行的,三一的资金是搞不断的,中联的资金也是搞不断的。如果像三一中联这样的企业资金都断裂,中国还有企业嘛?”詹则否认,称这是谣传。梁又说:“我们应该集中精力把两家企业搞成世界级品牌。”詹则说:“我倒是没想那么大。”

“我们是不是该两个人牵头好好研究下统一政策环境和市场秩序的问题?”梁说。

“你还管得这么细致吗?”詹反问。

双方最终不欢而散。

责任编辑: zhongkang  来源:2012年11月29日1242环球企业家杂志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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