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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谈中国:那个春夏之交——我的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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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运

参加游行静坐的绝大部分是在校学生,也有少数社会上的人。

一九八九年四月,我在北京读大学三年级。那时候北京还只建了三环,人们出门骑自行车坐公交车。除偶尔风沙外,晴美的蓝天很常见。四月正是校园里女生开始穿裙子,丁香花紫荆花盛开的时节。学运大约从四月中旬开始,到六月初结束。

学运初期我参加了一两次游行,去天安门广场呆过一晚,声援在那里静坐的同学。参加游行静坐的绝大部分是在校学生,也有少数社会上的人。我见到的游行和静坐治序都很好,打的条幅,喊的口号大多是‘反贪污,反腐败,要民主’,我不记得有具体针对某人某事的。天安门广场上到处是各校的学生群体,大部分人都没有任何露营装备,大家站累了就席地而坐。广场东南角有一处公厕,是不多的公厕之一,上厕所需排队。

北京市民对学生游行静坐很支持,给学生们送吃的送喝的,都是普通学生平时消费不起的面包饮料等。学生们在路上走累了,会有机动车司机主动停下车,拉上学生去广场。我班同学在西单为学运募捐,一个下午就捐得了两千多元。当时我们每月零花钱是五到十元,两千元是一大笔钱,可见市民对学运的同情和支持。

大约五月初时罢课开始了,校内校外的气氛开始有点象我父母年青时经历的文革。外地有学生进京参加学运,火车对学运学生是免费。校园里贴出不少大字报,我曾去各处看大字报,试图从中看到学运发生的原因和最新消息。可是大字报的信息真假难辨,文章质量参差不齐,一个普通学生很难看出眉目条理。

因无事可做,我和室友回我的故乡哈尔滨呆了几天。在北京站上火车时,站台上没有人收票,车门前挤满了人。我从车窗爬进车厢时,车上车下都有人出手相助,让人觉得像是文革大串联。哈尔滨市里一切照常,当地学生并没有罢课游行。我回校后一直呆到六月中,基本上是去图书馆看闲书。

六四之前,我父亲出差来京,我回到在西城甘家口的奶奶家里和父亲相聚。六四当晚我住在奶奶家里,离西长安街有几站路的距离,夜里军队进城,我们并未听到枪炮声。第二天一早我骑车回校时,见路上公交车停开,行人神色凝重,感觉出了大事。

六四当晚我的大学班里有四名同学不在校(包括我在内),班主任事后急着查点各人去向,确认班里没有人失踪。有个同学当晚去了广场后再无音信,班主任还曾去各大医院死伤人员中寻找。后来才知此同学及时离开广场,从火车站坐火车回了老家,叫老师同学虚惊了一场。全校有四名学生死亡,其中有段祺瑞的曾孙段昌隆。事后学校还为这几名学生开了集体纪念追悼会。

因我校学生在学运中表现积极,六四之后校园里不免人心惶惶,传闻四起,说是军队要进驻学校了,有人在电线杆上贴了‘军队不要做历史的罪人’等条幅。在校园里偶遇脸熟的外系老师,若在平时他只会对我点个头,当时却停下自行车,和我说‘保重’。外地学生的家长都督促子女尽快回乡,学生纷纷离校。我因父亲在京,并没有急着离开。

我母亲当时远在澳洲,后来告诉我说她在电视上看了六四报道,给我们宿舍楼打电话却总是占线打不通。我住的女生楼有近两百间宿舍,四到六人一室,八九百名女生,只有门卫室里一部电话传呼。在此关键时刻,成百的家长同时打进,哪里能打通?到我六月中离校时,整个宿舍楼几乎走空了。

七月份学生被召回学校,我们年级尽管已是大三,还是被送到部队军训了一个月。每日列队走步,晚间政治学习,军训完每人黑瘦异常。八月份秋季学期开始,校园里已恢复正常。

责任编辑: 刘诗雨  来源:BBC中文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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