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钩沉 > 正文

嘉庆“打老虎”为何未能挽救大清王朝

清仁宗嘉庆像

颙琰继位

嘉庆帝名颙琰,是乾隆帝第十五子,生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十月初六日,母亲是孝仪恭顺纯皇后魏佳氏。颙琰六岁开始读书,以兵部侍郎奉宽为师,十三岁通五经,从工部侍郎谢墉学今体诗,从侍讲学士朱珪学古文古体诗。十四岁那年,乾隆帝认定他为继承人,按秘密建储法,把他的名字写上后,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面。也是这一年,乾隆帝为他完成了大婚。颙琰未即位前,喜读历史书籍,对上下几千年历朝治绩一目了然。乾隆五十四年(1789),他被封为嘉亲王。自此之后,每年东西陵春祀,坛庙祈祷,他都代表乾隆帝前往行礼。因此,虽然他的皇位继承人身份内定后并没有公开宣布,但是他一天比一天更受乾隆帝宠信。乾隆六十年(1795)九月初三日,在位六十年的乾隆帝终于在勤政殿,召见皇子、皇孙以及王公大臣等,宣示立皇十五子嘉亲王颙琰为皇太子,以明年为嗣皇帝嘉庆元年,届期归政。

这位王位继承人主要有四点让乾隆帝特别满意:首先,从性格上看,颙琰少年老成。他性格中最大的特点是自制力强。他起居有常,举止有度,学习勤奋,办事认真,从不逾规矩一步。这是最让乾隆欣赏的;其次,此人品质“端淳”,生活俭朴,为人谦逊。特别是富于同情心,待人十分真挚,善于为他人着想;第三,从学业上看,经历了二十多年严格、系统、高质量的帝王教育,颙琰对儒家心性之学,颇有心得。他的修养是建立在学养的基础之上,因此根基牢固。另外,颙琰武功骑射成绩虽然比不上他的父亲和曾祖父,在兄弟当中也是首屈一指;第四,从外表看,颙琰长得端正、上相。他中等身材,皮肤白晰,五官端正,一副雍容华贵的相貌。脸型介于方圆之间,显示出他性格的平衡和理智。经过从小就开始的仪表训练,他在出席大的场合时,总是举止高贵,镇定自如,讲话不慌不忙,富于条理。

嘉庆元年(1796年)正月初一日,乾隆帝亲临紫禁城太和殿,正式把皇位传给嘉庆,自己称太上皇,实行训政。

嘉庆元年举行的这个典礼仪式盛大华美,气氛祥和安宁,连天气都是如此晴朗灿烂。嘉庆帝即位这一天,礼仪十分隆重,乐部设中和韶乐于太和殿前檐下,丹陛大乐于太和门内,传位诏书、传位贺表一应具备。九时三十二分,随着坐在宝座上的乾隆把手中那颗宽三寸九分、厚一寸的青玉大印“皇帝之宝”微笑着递到跪在他面前的嘉庆皇帝手中,中国历史上最平稳的权力交接之一顺利完成。嘉庆帝即位的消息,由礼部、鸿胪寺官员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国宣布。

这一年,嘉庆帝三十六岁。这个年龄,既精力充沛,又富于经验,稳健有力,正是主掌一个庞大王朝的最佳年龄。

和珅跌倒

嘉庆三年腊月底,八十九岁的太上皇乾隆得了轻微的感冒。嘉庆四年正月初一,皇帝和诸王贝勒及二品以上大臣依惯例来给太上皇乾隆拜年,乾隆还能如常御座受礼。不料,初二日,病情转剧,身体各器官出现衰竭征兆,陷入昏迷。初三日上午七时,乾隆停止了呼吸。

正在欢天喜地过年的大清国臣民们不得不穿上丧服,进入全国性的哀悼期。不过,没有多少人真正悲痛欲绝。让大家真正感兴趣的,是新皇帝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虽然已经当了三年皇帝,可是嘉庆帝在全国人的心目中还是一个谜。除了他那张总是带着和蔼微笑的脸和几篇普普通通的圣旨之外,人们对他一无所知。不过,新皇帝的种种表现,似乎表明他是温和、稳健之人。大多数人认为,朝廷大政,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乾隆去世的第二天,也就是初四日上午,嗣皇帝就发布了一条让全国都大吃一惊的谕旨:免去乾隆皇帝驾前第一宠臣和珅兼任的军机大臣和九门提督之职。同时,一场规模巨大的抄家行动展开,令人惊愕的巨额财宝在和府地窖中显露出来。和珅被抄家时,抄出藏金32000多两,地窖藏银200余万两,取租地1266顷,其他还有取租房屋1001间半、各处当铺银号以及各种珠宝、衣物等,其总家产折合白银,有的说约1000万两,有的说2000万两,有的说达到了8亿两。当时清政府财政年总收入约7000万两。还有违制的珍珠、手串、宝石等,实际数字已经无法考据。

至此,举国上下,对这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皇帝,刮目相看。可以说,诛“大老虎”和珅是新皇帝处理政治危机能力的一次成功展示。以诛和珅为开端,一缕缕政治新风,绵绵不断地从紫禁城吹散出来。

亲政后第二个月,皇帝发布谕旨,今后皇帝出宫祭天及谒陵,随行仪仗减半,皇后和嫔妃不必随行,以减少出行费用。这道谕旨显示了新皇帝与老皇帝截然不同的务实作风。

几天之后,皇帝再次发布谕旨,禁止大臣们向他进贡古玩字画。大臣们向皇帝进奉贡物以邀宠这一不良风气是乾隆晚年迅速发展起来的。从乾隆六十大寿开始,各地大臣争相向皇帝进贡奇珍异宝,名贵字画,以博皇帝欢心。嘉庆直言不讳地说,大臣向皇帝进贡古玩,除了助长贪风,别无益处。

这道谕旨发布不久之后,他接到大臣的汇报,说上年底从叶尔羌采解入京的一块特大块玉石正在运送途中,因为道路难行,难以按规定时间抵达京城,请皇帝批准延期。皇帝发下了一道让全国人都目瞪口呆的谕旨:“一接此谕,不论玉石行至何处,即行抛弃。”因为皇帝认为玉石虽美,无益民生。

连撰写圣旨的军机大臣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来皇帝还真动真格的。通过这道谕旨,新皇帝的节俭形象,一下子树立起来了。

嘉庆帝御书房像

腐败成风

嘉庆登基之时,大清王朝已经如同得了癌症的病人,体内的病症,比外在表现出来的要沉重得多。最严重的问题,当然是腐败。

只要没有蔓延开来,腐败就并非不治之症。局部的、零星的腐败现象,在任何时候、任何体制下,都又可能存在。然而,一旦蔓延开来,成为普遍现象,治理难度就呈几何级数增加。

乾隆中后期,腐败已经呈现集团化的趋势。乾隆四十六年到四十九年,朝廷一连查出了五起贪污大案,都是“办一案,牵一串;查一个,带一窝”。一人败露,则与他有关的关系网上的数十名乃至一百数十名官员就全部被揭露出来。常常是一人犯案,一省官僚体系随之瘫痪。

甘肃冒赈大案就几乎把甘肃全省县以上官员都牵连在内。他们上下联手,相互配合做假帐,把八百多万元国库银吞入私囊。如果全部查处,甘肃全省政府运作立刻瘫痪,乾隆皇帝不得不定下一条两万两的死亡线。即使如此,前后被处死者仍达五十六名之多。

嘉庆亲政抓的第一件事就是反腐败。虽然早就认识到这个问题关乎大清的生死存亡,然而他还是大大低估了反腐战争的艰巨性。他以为,如果“掐断了和珅的庇护制网络结构的花朵,它的根株便会自然枯萎。”杀掉了和珅,清除了和珅的党羽,再掀起一个惩贪高潮,腐败的势头就会应声而止。

可是形势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杀了和珅,在十一个全国总督当中,六个被他撤换,官场贪风一时有所收敛,然而,高潮过后,一切如旧。各地官员,从上到下,从大到小,仍然无人不在收礼送礼,买官卖官;各地衙门仍然无处不懈怠昏庸,除了部门利益之外,对一切民间疾苦都漠不关心。官僚集团对腐败已经不以为耻,反以为常。

甚至嘉庆皇帝亲手树起来的廉政典范,时间稍长,也一个接一个地陷入腐败之中。最典型的是当初率先揭发和珅的谏官广兴。此人因为揭发和珅,深得嘉庆信任,被委以掌管四川军需的重任。他不辱使命,清正自持,扫除贪风,每年为国家节省数百万两白银,嘉庆帝多次号召全国官员向他学习。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就任兵部侍郎之后不久,也陷入贪污的泥淖,短短一年,就贪污了四万两之多。

乾隆时期已经花样百出的腐败,到此时又呈现出许多新特点:腐败向底层全面扩散,所有的底层官员都成为权力寻租者,一些普通公务员甚至成为腐败案的主角;潜规则变成了明规则,社会上所有大事小情,都需要用钱开路,否则寸步难行。嘉庆十年前后发生的一些案件,实在令人触目惊心:直隶省布政使司承办司书王丽南,是直隶省财政厅的一个小小职员,按理说并没有什么权力。可是从嘉庆元年起,数年之间,居然贪污了三十一万两白银。他贪污的手段非常简单,那就是私刻了从财政厅长(布政使)、处长直到科长的一整套公章,然后任意虚收冒支,把国库银两大把大把装入私囊,近十年间,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怀疑和调查。

大清王朝的监督体系这张破网已经烂得形同虚设。甚至湖北财政厅(布政使司)的一个银匠,利用政府官员的糊涂马虎,不断私藏银两,几年下来,居然也贪污了五千两之多。

自从嘉庆亲政开始,黄河几乎年年决口。每年朝廷下拔相当于全国财政收入四分之一的巨额财政经费用于治河,可是成效甚微。那些治河的官员,每天公然在河督衙门里喝酒唱戏,一桌酒席,居然所费千两。治河经费,大多数都落入了这些官员的腰包。至于治河的工程,则处处偷工减料。应该用麻料的地方,掺杂了大量沙土;应该建造秸垛填石,秸垛建好了,却根本不往里放石头。结果,洪水一来,处处决口。

嘉庆年间,各地还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大量“编外衙役”或者说“编外警察”充斥基层。各县级部门借口人力不足,大量招聘“临时衙役”,不占编制,不开工资,利用他们处处设卡,到处收费,以弥补财政经费的不足。他们的数量,往往超过正式编制数倍,甚至数十倍。

比如直隶省正定县,“编外衙役”多达九百多名,而浙江省的仁和、钱塘等县,居然更多达一千五六百人。他们横行乡里,巧立名目,一遍遍向农民收取各项税费,如果谁不交,就关入私牢,严刑拷打。他们在城市里勒索小商小贩,经常闹出人命案子,官司有的甚至一直打到皇帝面前。

从乾隆晚期开始,有些地方就出现了“财政亏空”。即地方政府财政收入不敷支出,不得不负债经营。到了嘉庆年间,这已经成了各地的普遍现象,几乎每省每县,都出现了财政亏空。为了维持政府运转,为了给官员开支,各地政府不得不四处借债,有的甚至向地下钱庄借高利贷……

新政落空

责任心极强的嘉庆帝几乎夜夜不能安眠。他在御榻之上辗转反侧,苦思解决之策。他决心加大“新政”力度,对贪官发现一个,撤换一个,绝不手软。

从嘉庆七年到嘉庆十年,几乎每个月都有重要的人事调整。全国的省部级高官,都被轮换了个遍。大大小小的贪官,又查出了几十个。可是腐败的势头,仍然没有丝毫减弱。各地基层政府的财政亏空,仍然越来越多。

很显然,连环式的惩贪,到了嘉庆时期已经不能起到实质性的作用。原因之一,是与腐败官员的总数比起来,被发现和惩处者不到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腐败收益实在太高,而腐败风险实在太低。原因之二,是腐败已经成了官僚体系的常态,贪污成了官员生活的主要来源。一个人如果不贪污,则无法打点上司,结好同级,甚至无法在官僚体系中生存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打老虎”已经演变成“水过地皮湿”,震摄力越来越低。事实上,举朝官员从乾隆晚年开始,对惩贪风暴的反应就已经十分麻木了。到了嘉庆时期,官员们的腐败热情已经高涨到了“前仆后继”的程度,前任头一天因腐败落马,继任者第二天继续腐败。

耐心极好的皇帝也渐渐陷入焦躁。上谕中开始出现连篇累牍的斥责、抱怨甚至痛骂。“反腐新政”看来挽救不了大清。他该何去何从?(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吴量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14/0830/43738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