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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丹:学霸们好不容易考上了顶尖大学,却抑郁了

—北大学生“空心病” 的背后

这种“空心病”从症状上可能符合“抑郁症”的诊断。然而,颇为矛盾的是,“空心病”患者表面上与人关系良好,但脑子里却无法摆脱强烈的自杀念头。更为纠结的是,他们并非一味想死,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如果说,这种心理状态来源于某些高考失利者,大家或能理解一二;但如今的调查却显示出,那些历经多年的寒窗苦读,最终鱼跃龙门、考上北大的成功者,也普遍拥有着如此难以置信的虚无感。

北京近期举办的某“教育高峰论坛”上,有不少家长表示,“期望子女们能考上北大、清华等名校”。话音未落,来自北大的嘉宾——北京大学心理健康教育咨询中心的副主任徐凯文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他说,“在北京大学一届新生中,超过30%的学生存在厌学情绪,认为学习没有意义;更有40.4%的学生认为活着没有意义,只是按照别人的逻辑活下去而已,其中最极端的就是放弃自己”。

徐教授介绍了一个至今仍记忆犹新的极端例子:一名高考“准状元”,入学(北大)第一个月就尝试自残,期末考试更是尝试自杀。此后,又多次尝试自杀。2016年5月,由于再次尝试自杀,父母最终决定退学。他还回忆道,2003年,他刚到北京大学心理健康教育咨询中心工作的时候,那里“门可罗雀”;而现在,则要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从一前一后的对比中,徐教授发现,心理问题已不再是个别学生的偶然、突发状况,而是如“精神瘟疫”一般,在北大学生中呈现著普遍、持续、蔓延之势。他还给这种“精神瘟疫”起了一个名字,叫“空心病”。

按徐教授的分析,这种“空心病”从症状上可能符合“抑郁症”的诊断。然而,颇为矛盾的是,“空心病”患者表面上与人关系良好,但脑子里却无法摆脱强烈的自杀念头。更为纠结的是,他们并非一味想死,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如果说,这种心理状态来源于某些高考失利者,大家或能理解一二;但如今的调查却显示出,那些历经多年的寒窗苦读,最终鱼跃龙门、考上北大的成功者,也普遍拥有着如此难以置信的虚无感。

好不容易考上了顶尖大学,却抑郁了;承载着朋友的祝愿、家人的嘱托,却发现生命失去了意义。这些众人钦羡的状元、学霸们究竟怎么了?如果连他们都丧失了求知、求生的动力,那么没考上北大、清华,甚至没考上大学的,又该如何自处呢?

或许我们能从那些“空心病”患者所说的“19年来,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也从来没有活过”、“我觉得我完全没有自我”的话语中查找病因所在。一个19岁的青少年感慨自己从未活过,这又是一种怎样的难以言尽的悲哀?若要回想这些19岁的大孩子们的童年记忆,想必他们的回答必定是大同小异。“幼升小”、“小升初”、“初升高”,这类与升学直接挂钩的阶段性目标,无疑是孩子们的成长路上早就被安放好了的里程碑。而围绕着这些既定目标所展开的所有活动,除了发生在学校里之外,也将被增设在校外的各类兴趣班中。可以说,中国的孩子打从上幼稚园,就只能按照学校以及家长的安排来生活。

每天满满的日程,哪里还有闲暇容许这个小脑袋想点自己的需求和喜好。“在家听父母话,在学校听老师话”就是孩子在整个“义务教育”阶段所能接收到的全部指令。直到进入高中,对他们来说,也并不意味着能够自己做主,只不过眼见着那个终极目标越来越清晰,他们的生活也越来越直奔主题。毫无疑问,所有的铺垫都是为“高考”而来,前18年的未成年生活,也都围绕着考大学、考名校而展开。

考上大学就是成功的,没考上就是失败的;对于那些“学霸”而言,成败的标准就是能否考上北大、清华。既然“考上”就是他们头脑中被长期灌输的终极目标,那么考上之后,自然就会感到,生活的意义已被全部实现,成功的人生已不再需要目标。尤其当他们发现,即便考上了最顶尖的大学,等待他们的也仍旧是重复多年前的“努力”,甚至要做到更努力、更优秀时,就会本能的对这种打从一开始就不由自己做主、不知意义何在的人生产生一种排斥。这些学霸们似乎从未想过,“考上北大”就是一种成功吗?成功了之后呢,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在中国,不仅学霸如此,很多大学生或许也都一样,他们从未想过,为什么高考会成为自己前18年人生的惟一诉求?只为高考活着,这本身就充满了虚无感和荒诞色彩。而如今无论聪明与否,无论有何种兴趣、天赋的孩子,几乎都在以实现这一目标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长此以往,整个国家的未来又将是多么的渺茫和虚幻。当中国人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来得及好好思考“人为什么活着”这个从根本上影响、甚至决定自己一生的问题时,“空心病”就不再只是北大学生的专属,而是当下中国人普遍拥有的心理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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