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 文集 > 正文

陶杰:极左极右 同气连枝

作者:
纳粹和社会主义,起跑线是一样的。

去年4月,曾有俄罗斯人在加拿大示威,高举并列史太林、希特拉和毛泽东的标语,对社会主义和法西斯主义作出抗议。

纳粹和社会主义,起跑线是一样的。

两者的动机都非常崇高。

一个是爱国,另一个是追求天下平等大同。两者的崛起,都以一连串答案清楚、无法令人拒绝的问卷开始。

纳粹问:国家遭到欺淩,民族受到长年屈辱,你是这个民族的一分子吗?如果是,你爱国吗?

答案当然是一连串无可置疑的 Yes。

社会主义者提供的问卷:世界贫富悬殊,财富集中在极少数人之手,只要生于豪门,不必读书奋发,会继承大量财富。出身于平民,却一生得不到优越的机会。此一现象是否公平?

答案当然是 No。

然后社会主义者问:既然不公平,那么生而为人,追求理想,是否不应该自私,要为社会大众尽责任,不要枉过这一生,做一个有使命感的人,献身改善此一不公平的困局?

这些问卷与问题,命意非常明确,对于年轻人与头脑简单情绪冲动的人口,答案只有一种。

但纳粹和社会主义者,都将问题与答案之间的起因和细节全部忽略,只由问题的现象直接跳跃到道德的答案。

譬如,一个国家遭受不平等条约的宰割屈辱,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凡尔赛条约,德国丧失领土,起因是甚么?起因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主动侵略在先。第一次世界大战最惨烈的一役,在法国北部的索姆河,既然德国战败,胜利的一方索偿,当然不会手软。“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民族屈辱。

然而将问题二元化、简单化,诉诸非黑即白的情感和情绪,这就是利用人性弱点之所在。

每一代人都会成长,都会经历过年轻与激情。每一个民族都有大量智商不甚发达、教育低下、缺乏智慧的人口。这两张问卷,专为针对此一年龄与人口而设。

然后纳粹主义和社会主义者,都用各自的手段想办法取得权力。或暴动、政变、或两者皆声称是替天行道的革命;或通过议会选举。此一过程如何达到彼此目的,纳粹和社会主义者会有不同的方法,包括政治宣传、控制媒体和推广教育政策。

夺权之后,两者都会另立法律,两者都会限制言论自由。纳粹即刻取缔反对党,并导致屠杀犹太人的种族清洗高潮。社会主义分子则逐步订立“政治正确”规条,在大学中反对宣传基督教,又因为纳粹主义导致发生过种族灭绝,因此优先将反种族主义、大爱平等当做教条,又将基督教标签为西方文化霸权。

两者至此,殊途同归。纳粹主义在西方早就退潮,成为极少数,因为年轻的一代总是追求理想,在理想主义之中,手牵手跨越国界的大爱,一定比修筑墙壁的狭隘民族主义更能接受。

因此同样是对年轻人,美国的共和党若宣扬爱国,总比奥巴马宣扬大爱平等,市场小得多。相反中国则对下一代宣扬爱国主义,将维吾尔和西藏列为汉化对象,是大爱平等的绝对相反目的,复以强力推行,令西方和欧洲,尤其是看见心中有数的德国,知道中国正在一条甚么样的道路上前进。

极左和极右,同气连枝。即使纳粹德国,希特拉最初在一家酒馆,借壳上市的那个小政党,叫做工人党;规模壮大之后,叫做国家社会党(National Socialist)。“工人”和“社会”,是左翼思想流行的名词,“国家”则观念属右翼。

两者在夺权之后,走向极端,分别都不准你说这样、不准你表达那样。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个成就了希特拉,另一个制造出史太林及其在远东的门徒。

今日西方的民众,近距离见识过纳粹的暴政,一切发生在欧洲,见过犹太人集中营的尸骸。但是社会主义发展成的极端,在地理上距离遥远,30年代的英国知识分子,对铁幕里的苏联现实,懵然不知,还以为苏联实现了消除阶级观念的乌托邦,对于剑桥大学的进步精英,尤其有吸引力,并诱使他们成为苏联间谍。

西方知识分子,对于纳粹国家主义,这数十年来有了抗体,但是对共产主义,却先天有一种吸引力。因为反对种族主义,名正言顺,令人联想到希特拉的教训;但是共产主义的极权威胁,西方的大学因为容纳甚至颂扬马克思,对此有所偏爱。何况北韩与柬埔寨,不在欧洲大陆,也不在地中海的彼岸,而在千万里之外的亚洲。这就是潜意识的种族主义,但是西方的左派不会承认,也拒绝面对。

而且纳粹来自德国,属于西方文化一环节,西方世界觉得有迫切的罪疚感。至于社会主义的极端人物如列宁与史太林,分别有蒙古血统,残害的是俄罗斯和黄种亚洲人。在西方的白人文化意识中,斯拉夫语系比拉丁语系和条顿语系国家更遥远,在潜意识中,又种族偏见地认为稍低一等。

于是每一代的西方人,成长过程总会被社会主义理想吸引。当然,他们会老,在步入中年的时候,可能会回归保守和传统,但是每一代都经历激情和理性的阶段转变,这就对极左社会主义思潮的代代承传和循环侵蚀,极为有利。由尼克逊、列根到杜林普,都有不同世代的美国年轻人,缺乏理智和思考,认定他们是天敌。但对于卡特、克林顿、奥巴马,隔代的年轻人,先天地觉得友善,发出对偶像式的欢呼。

他们都觉得贫富悬殊不公平,都认为工业钜子与 IT大王暴富之后剥削劳动人口。因在西方,桑德斯和许多大学教授可以公然宣扬此一理想。但对于纳粹主义为源头的爱国主义,则视为禁忌。

西方对于两股思潮,只懂防范一样,却拥抱另一样,因为社会主义主张国际化、平等、包容;而纳粹由第一日起就是排斥,然后是仇恨。

但是社会主义到极端也一样是仇恨。只是他们病情发作时,一样的咆哮、一样变成面目扭曲的丧尸。他们到了那一刻,包括美国的 BLM反杜林普的暴动分子,和中国的小粉红,觉得自己在崛起、是何等的理直气壮;他们都永远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是崇高的人,而不是丧尸。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CUP新闻回带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20/0903/149663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