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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中国人民都绝不答应” 哪个中国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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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通常认为,世间存在两个“中国人民”:一个是中共口里的“中国人民”,一个是真实的中国人民。事实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中共显然非常自信,官方民族主义政策完全可以打造出忠诚于自己的“想象的共同体”。只要它还牢牢地控制住话语权,另外那个中国人民几乎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今年的9月3日是中国抗战胜利75周年纪念日,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座谈会。其实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座谈”,不过是最高领导人发表讲话的布景而已。习近平讲话的重点是:“任何人任何势力企图把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割裂开来、对立起来,中国人民都绝不答应!”显然,这是在反驳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要把中共和中国人民区分开来的论述。

难怪毛泽东多次感谢日本人,称“如果没有日本侵华,也就没有共产党的胜利”。这场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灾难的侵略战争,在中共手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时为我所用。在需要建立“中日友谊”的上世纪60年代,毛泽东对日本社会党顾问黑田寿男说:“要区别对待与人民的关系和与政府的关系”,“日本的垄断资本政府和军国主义分子应该负责任,日本人民不应该负责任”。今天,当蓬佩奥同样要求区别对待人民和政府的时候,习近平不答应了,称“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的伟大胜利,是中国共产党发挥中流砥柱作用的伟大胜利”,也就证明了他的“中国梦”的正当性:“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

75年前的那场浴血奋战,俨然成了今天习近平反驳蓬佩奥、推销“中国梦”量身定制的战争秀。在那期间,中共充份实践了民族主义话语的力量。正如1956年毛泽东与访华的前日军中将远藤三郎谈话时说:“我们要感谢你们。真是你们打了这一仗,教育了中国人民,把一盘散沙的中国人民打得团结起来了。”

马克思主义一样,被中共玩于股掌之间的民族主义本身来自西方。美国学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他的经典论述中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的人造物”,民族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中共长袖善舞的“官方民族主义”,来自19世纪中叶欧洲王室的维稳需求。当君主不再具有天然正当性之后,他们收编了新兴的民族主义思潮,攫取了对“民族想象”的话语权,摇身一变成为民族的代表。

抗战期间,外辱当前,蒋介石被迫放弃“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给了中共生存的空间。对于中共来说,救亡图存既是中华民族的危机,更是它自己的要务。在抗日正面战场出力不多的中共,更加意识到政治论述的重要性。顺理成章地,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高度重合,建构出一个紧紧跟随中共的“中国人民”。“中国人民”打败了日本人,又打败了蒋介石,然后搞起了大跃进、文革、改革开放,一直到今天的“中国梦”。任何不符合中共权力意志的事情,“中国人民都绝不答应”。

另一个“中国人民”在哪?

同样一个“中国人民”,在毛泽东时代“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在邓小平时代却又要发展市场经济,“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在文革期间拆孔庙、批四旧,今天却要誓死捍卫传统文化,因为它是“中国梦”的根基。

蓬佩奥能把这个“中国人民”从中共政权中剥离出去吗?7月23日,他在加州尼克逊总统图书馆发表的讲话,被称为“新铁幕演说”。他说,“共产党人几乎总是撒谎。他们撒的最大的一个谎言是,要认为他们是在为14亿被监视、压迫和恐吓得不敢说出真相的人民说话。”中共能代表中国人民吗?蓬佩奥称,“恰恰相反。中共对中国人民诚实意见的恐惧甚于任何敌人。”

对极权政治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蓬佩奥所言极是。但是,另一方面,中共非常清楚,“中国人民”本身就是它建构的一个概念,是极权政治的一部份,要想将它分离出去,“中国人民都绝不答应”。

人们通常认为,世间存在两个“中国人民”:一个是中共口里的“中国人民”,一个是真实的中国人民。事实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中共显然非常自信,官方民族主义政策完全可以打造出忠诚于自己的“想象的共同体”。只要它还牢牢地控制住话语权,另外那个中国人民几乎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责任编辑: 江一  来源:苹果日报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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