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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美姿:旁听反送中故事:今天的人更少 但今天这些人大概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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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涉及47人的串谋颠覆国家政权案,马拉松式提堂,横跨两日经历逾二十小时后,仍未完结。不论是案件的严重性、被告的人多势众,以至提堂时间的长度,皆属史无前例。整个西九法院都因此单案件而闹得沸沸扬扬,但跟其他案件不同,由于地方所限,被告家属、记者和公众皆没有机会跟众被告见面。47被告及其律师团队、主控和裁判官,全部留在法庭内进行程序,其他人则分散于四个地方观看提堂直播。

由于昨晚和今日的提堂皆涉及保释法律程序,因此很多记者即使听了逾二十小时,也几乎只字不能报道,否则会干犯监禁罪行。虽然如此,法院所提供的四个直播房间,一直全告爆满,被告和辩方律师团队没能感受到其他时空的气氛,但大家的心情和反应,其实都被庭上代表大状的每一句话所牵动。

代表47名被告的律师团队,不眠不休了好几日,当中不少人其实都是反送中案件常见的辩方大状,而且档期排得密密麻麻。他们因控方突然提告此案,而受不同被告托付上庭,很多大状皆一人代表数个被告,关于案情和保释的发言长达几小时,还要金睛火眼随时跟主控针锋相对。连续两日马不停蹄,明朝还须继续,当中耗费的心血和热血,叫外人难以想像。

代表袁嘉蔚、吴敏儿和刘颖匡的大状黄瑞红,今日申请保释陈词时一度哽咽,不少记者隔住高墙聆听,亦眼有泪光。代表梁晃维和谭得志的大状亦向裁判官反映,今日凌晨三点退庭后,被告直到五点才能离开法院,清晨六点几回到收押所后,八点几再回法庭应讯,体力根本难以应付。其实一众律师团队,除了几个人申请提早退席外,其他人同样捱到半夜才收工,然后今早又匆匆回到庭上,是名副其实的马拉松赛。

这四十七人于一月六日被拘捕,本来到四月才需要返回警署报到,却在周日突然遭国安处起诉,并且安排于翌日立即过堂。最后不论法院、律师团队、众被告及其家属,都在极度疲累之下,进行夜以继日的法庭程序。这台戏让人不明所以,但好多人依然尽力捍卫被告权利。

***

戴上香港加油耳环的她,是医管局护士,大概因为平日训练有素,今天看起来仍然精神奕奕。她说昨日和今日皆请了假,前来法院支持第47号被告余慧明。她昨晨七点就来到排队,顺利拿到筹,一直旁听至凌晨三点才离开法院。她说在庭上碰到的全是热心的香港人,聆讯愈搞愈夜,但房间中的公众仍然坚持没离开,继续耐心聆听,很多人都等到散庭才匆匆截的士返家。

廿几岁的她不显疲态,还笑说自己去年疫情初起时,因罢工要求封关而遭医管局扣粮,“扣了我六千蚊!”问她是否害怕上了黑名单,她耸耸肩,“我会继续做应该做的事。”她是医管局员工阵线的工会成员,她说即使主席余慧明真的“出事”,他们也会继续努力维持现状,“更要把工会搞好。”(访问她后三小时,医管局宣布将余慧明停职)

除了香港加油耳环外,她还在发上别上香港加油的蝴蝶结。她说穿黑衣、佩戴饰物,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热度。她年轻,又持有护士执照,移民的话应大受欢迎,

但香港还是有很多傻人不离不弃,“系呀,我哋要走容乜易,但我不会。”

但对比昨日法院外的其门如巿,今天确实是门可罗雀。及至傍晚,更形冷清,只零星有黑衣人坐在树荫下默默支持。一个阿姨直勾勾地瞅著六七个军装警员,没玩手机,也不看书。她昨日有事在身,没来法院,但整日在看新闻报道、把youtube的片全部看完,“我睇到好激动,如果我昨日在场,肯定不会跟你说话,我一定喊死。”

那么今天来到,她可有失望?“昨日香港人真系返晒嚟,今日是有少少失望⋯⋯但就是因为今日冇人,我先想出来,增加人气。”但回望街上警员多过人,多一个也有意思吗?“我出嚟是不想自己团火冷却,为了鼓励自己而出来。”

她在落马洲的免税店工作,已停薪留职几个月﹐疫情固然打击生活,但也不及政权的打压来得创伤。“我做几十年人,从未试过咁低潮、咁sad,2019年之后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她说香港人虽然心伤,但更要求存,“活着去见证暴政,我更加不能畀自己死。”

这天她由下午四点开始,就坐在法院门外这棵大树下,目不转睛望着眼前的警员,至今已两个几钟,“我用眼神望吓佢地个心系咩色,用眼神问呢班人点解可以咁样。”其实不止她,围住法院这条街,共几十个黑衣人都这样或坐着或站着。隔一条马路的对街,也有十几个黑衣人徘徊多时,他们对庭内的人无声地支持,对庭外的暴政无声地抗议。今天的人更少,但今天这些人大概更坚定。

(记于三月二日西九法院)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周保松脸书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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