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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笛:澳洲变天 对中政策只会在战术与修辞上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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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政府虽然换党执政,考量到近年中澳关系紧张的小气候、中美二元竞逐的大结构、乃至于 AUKUS影响澳洲一整代人的实际政策利益,都将决定即便换党当家,在可见的未来澳洲工党政府都将会延续亲美战略,在推动印太战略上持续扮演积极角色。

中国政策成为澳洲选民投票的重要考量,图为澳洲保守阵营在选举期间攻击工党会在中国政策上向习近平让步。(美联社

澳洲联邦大选,由中间偏左的在野党“澳洲工党”(ALP)击败右派的执政党“联盟党”(the Coalition)。工党自从2013年失去政权以后,卧薪尝胆、于九年间经历连续三次大选挫败,如今终于再度赢得政权。展望未来的印太区域格局,工党政府理应代表延续性多过于改变。在中美关系的立场上,澳洲亲美属于两党共识,澳洲两大党之间仅有风格差异,几无战略差异,工党政府将可望延续既有战略方针,惟在战术和修辞层次稍作调整。

工党政府的外交议题

展望未来,在澳洲工党政府执政下,战略上,澳美同盟属于澳洲自二战之后延续长达七十年的外交关系基石,无论何者执政都难以改变此根本基础。政治气候上,由于北京对于澳洲产业实施的多种经济制裁延续至今,澳洲民意反弹至今犹存,澳洲政治领袖无论党派,也都将受此牵制。

差别主要体现在战术层次,工党将会更加重视耕耘东南亚以及大洋洲。此一逻辑源于工党在内政层次的多元文化主义论述。工党的选票基础为经济弱势、移民和女性选民,其多元文化主义论述投射到外交议题上,便会引领工党政府关注于移民来源国的发展问题以及涉及国际公共财的议题,例如气候变迁。工党可望在经贸议题上寻求加强与东南亚区域主义整合,并在太平洋岛国论坛国中倾注更多的援外发展以及气候变迁预算,例如准新任总理艾班尼斯(Anthony Albanese)已经宣布将以4年为期,拨款5亿2500万澳币援助太平洋岛国与东帝汶(East Timor)。

澳洲准新任总理艾班尼斯(Anthony Albanese)。(美联社)

此一思路也5月21日选举当晚,等到选举结果明朗之后,工党的开票派对在由准总理艾班尼斯上场发表胜选演说之前,先由工党总部由准外交部长黄英贤(Penny Wong)上台做引言人。黄英贤在讲话时阐述澳洲选民已经做了决定,选择授权工党政府带来改变。哪些改变?黄英贤列举的几项改变之中,开宗明义提到的头一项便是气候变迁,此一议题代表着西方选民开明精神的神主牌,也是西方国家从事太平洋岛国外交时重中之重的投名状。

同样的,在软实力方面,工党政府的准外交部长黄英贤于2021年11月于澳洲国立大学(ANU)发表的工党外交政策演说中,再次根据工党的多元文化主义宗旨,宣布将建构忠实反映“当代澳洲面貌的外交政策”(projecting modern Australia…[as] foreign policy starts with who we are)。工党宣布将会尽快创建一个新职位“第一民族大使”(Ambassador for First Nations Peoples),以深化澳洲与包含南岛民族乃至于世界各国的原住民社群的文化交流,以社会对社会的方式让外交关系向下扎根。

对华思路

以2017年为分水岭,中澳关系近年急转直下。原先澳洲在美中关系之间,寻求“安全靠美国,经济靠中国”的政经分离策略。然而自从2016年起,澳洲媒体关于中国于澳洲政商界从事统战行为的报导层出不穷,因而2017年时任澳洲总理 Malcolm Turnbull在接受电视采访时,为了展示抵抗政治干预、维护政治主权态度,不只使用英语,还特意使用中文呼吁“澳洲人民站起来”("the Australian people stand up"),从此带动澳洲对华政策转向。

此后双边关系急转直下,澳洲对中国的定位也逐渐从经贸伙伴转化成了安全威胁。举2021年澳洲智库 Lowy Institute的民调为例,分别有压倒性的93%的澳洲民众认为中国在亚太区域的军事活动是负面影响,同时也有79%认为中国在澳洲的经济投资是负面影响。之后中澳双方的外交辞令攻防逐渐升级到经济制裁。随着美中关系恶化,澳洲也更加和美国对华竞争的战略主轴绑定,此发展最后集大成于2021年9月签署的 AUKUS澳美英三边安全协议。

美中关系恶化后,澳洲于2021年9月签署的 AUKUS澳美英三边安全协议。(美联社)

结构上,在美中之间澳洲一直面临着两条外交路线的拉扯。一方面,澳洲会尝试延续当事事做表率的急先锋,加深自己对于美国和西方阵营的不可或缺性,以巩固后者对澳洲的支持,一旦区域安全急转直下,澳洲不至于孤立无援。

另一方面,按照工党亲亚洲的外交传统,工党政府原本可能会渴望在美中关系之间会寻求避险,以求即便美中局势恶化,澳洲亦不需被卷入其中。抛弃美国既不划算也不必要,所以按照2013年下台的上一届澳洲工党政府,其方法便是采取所谓“中等强国外交”(middle power diplomacy),探索转型成为美中双方之间的调人的可能性,最好能够协助印太区域从两强竞逐的紧张局势,转向“一超多强”的“美国为主‧多极共治”的稳定格局。果能如此,则澳洲可以巩固美国支持,温和化中国地缘战略扩张,同时对印度、日本示好。

然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实战上,美中关系近年的战略竞争越演越烈,成为调人的空间被压缩,工党政府实际上只能够选择延续近年澳洲政府的既有亲美战略方针。

军事上,AUKUS建军的刚需是保持未来澳洲亲美路线延续的另一重要诱因。AUKUS协议涉及澳洲单方废弃与法国的柴油潜艇合作协议,转而向英美两国寻求技术转移核能潜艇技术与澳洲。核能潜艇项目的工程浩大,即便按照乐观评估,也得来到2040年前后方可有成。政治上,这也就确保在此之前,澳洲在战略上必然和美国同行。 AUKUS潜艇计划的时程长、已投注成本高,若因外交失策而再次搞砸此一澳洲建军计划,无论是任何政党的澳洲总理,在政治上都必然将难以为继,对于中间偏左出身,容易被批评国防问题过于软弱的澳洲工党政府而言尤然。

工党政府的对华外交的差异将会主要体现在外交修辞的缓和化。举例来说,面对未来中国拓展海外安全存在感,例如共用第三国军港设施协议时,工党未必会习惯性时常直指其为“威胁”(threat),而会参杂以相对委婉地的词汇例如“严重关切”(concern),以保留台面下低调外交的交流空间。

工党政府的对华外交的差异将会主要体现在外交修辞的缓和化。(美联社)

北京当然亦有可能会有意愿改善中澳关系,然而实际操作上存在路障。首当其冲的议题是中国对澳洲的多项经贸制裁措施,是否退场的问题。若不停止制裁,则澳洲政治领袖不分政党,都难以有主动对华示好的下台阶。换句话说,中澳关系的改善,动能将主要来自于北京(黄英贤:it’s a question for Beijing),若启动双边关系的正向循环,有赖于北京首先释出善意。然而北京有内部政治时间表的考量,时机上恐怕需要等候到秋季的二十大过后,才有政治空间改弦易辙。届时距离澳洲大选已经旷时日久,“重置”关系的机会之窗是否依然敞开,有待观察。

澳洲政府虽然换党执政,考量到近年中澳关系紧张的小气候、中美二元竞逐的大结构、乃至于 AUKUS影响澳洲一整代人的实际政策利益,都将决定即便换党当家,在可见的未来澳洲工党政府都将会延续亲美战略,在推动印太战略上持续扮演积极角色。

※作者为澳洲国立大学亚太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 江一  来源:上报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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