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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健谈腾格里沙漠污染及中国媒体现状

腾格里沙漠污染事件中,赵兰健三次进入沙漠,拍摄到挖土机大面积掩盖污染物的场景。(受访者提供)

腾格里沙漠是中国第四大沙漠,位于内蒙古西部、甘肃省中部和宁夏回族自治区西部。“腾格里”在蒙古语的意思是“天”,用以描述沙漠“像天一样浩渺无际”。

2014年9月,北京市委宣传部主办的《新京报》发表一篇题为“沙漠之殇”的图文报导,一度揭开了沙漠里的黑幕。

报导称,在腾格里沙漠腹地建起了内蒙古腾格里工业园和宁夏中卫工业园区,引入了大量的化工企业。这些企业将未经处理的污水源源不断地排入沙漠。

这些沙漠深处的污水池被曝光后,当年10月,习近平对腾格里沙漠污染问题作出批示。这也是中共建政以来首位最高级政府首脑做出的环境污染批示。所以那一年的“十一”,内蒙古环保部门比工作日还忙。

当时,资深媒体人士赵兰健以个人身份介入报导,曾经三次进入腾格里沙漠。近日,他向记者讲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相关内幕和对事件的思考。

腾格里沙漠污染报导始末

他介绍说,当时有十几个记者自发组成的一个小团队,从北京出发,先去往三江源保护区。但是一天晚上,青海省委宣传部的人来到他们入住的旅馆,拿了一些礼物送给记者。

赵兰健认为,大家的采访计划和信息被透露给省委宣传部。第二天,一个南方系的记者,还有一个《东方早报》的记者,都被他们报社的领导给召回了。

损失了两个重要的记者,大家仍然继续前往三江源,顺着黄河往下走,就到了腾格里沙漠附近。

赵兰健不愿意和有优先采访权的在职记者发生正面采访消息的冲突,他决定去拍摄沙漠的夜晚。《新京报》记者完成拍摄后,大家都去中卫市的宾馆了,他执意留下来。在没有牧民作向导的情况下,一个人克服恐惧,暗夜独行前往沙漠腹地。

另一种恐惧在沙路的尽头袭来。他看到两处隐藏在沙山之间的巨大黑色水池,每个都有足球场大,围着简易的围栏,池内黑浓的膏体散发着恶臭,残败场景就像世界末日。

据介绍,化工企业污水排放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排到巨大的污染水池,蒸发后形成固化的蒸馏物。由于水池毁坏和渗漏,化工原料就进入地下了;一种是直接排污到沙漠。

更为骇人的是,报导出来后,当地化工企业很慌张,四处排放。当年9月24日,赵兰健再次进入腾格里沙漠,拍摄到他们大面积地用沙子去掩盖污物,黑色的油污像沥青一样,挖土机满地压盖留下道道车辙。

第三次去拍摄时,他拍到沙漠里的一整条河都被污染,化工废水干涸了之后,岸边出现大量化工物的结晶。

腾格里沙漠污染事件中,一整条的河都被污染,化工废水干涸了之后,岸边出现大量化工物的结晶。(摄影:赵兰健)

腾格里沙漠污染事件中,一整条的河都被污染,化工废水干涸了之后,岸边出现大量化工物的结晶。(摄影:赵兰健)

“我当时是写了四篇文章,有评论,有手记,都是展开来写的。”他说,“很多惨烈的照片没有发布出来。”

腾格里沙漠污染事件中,赵兰健三次进入沙漠,拍摄到挖土机大面积掩盖污染物的场景。(受访者提供)

因为污染和掩盖污染的情况太严重,国内媒体都不敢报导。如今,赵兰健希望它们终能问世,获得环保界的重视。他说,“被掩盖的过去,就是真实的现状。”

赵兰健认为,中国政商结盟垄断权力的模式,是以坑害百姓、透支未来作为代价的。

他说,“当时腾格里沙漠的事情惹得太大了,原来那些给我关注的媒体已经不可能再报第二次、第三次了。因为那时候新闻宣传部已经开始灭火了。中国的很多事情,都是有一些媒体给它燃烧起来,然后新闻宣传部就会灭火,让它冷静下来。就跟唐山(打人)事件和铁链女事件是一样的。”

再后来,官方开始大规模清洗有关腾格里沙漠污染的“负面”新闻,各大网站基本都看不见了。赵兰健当年的文章和照片也都被删除了。

他分析,一个是中国政府对言论收紧,把一些没有新闻资质的网站以前自采的内容都屏蔽了;另外是腾格里沙漠的化工园区,包括当地政府的宣传部门和那些污染企业,都会通过一些公关公司去做删稿。

“2017、2018年这个时间段,中国(中共)对互联网的清洗是非常严重的,对互联网的管制是非常严格的。所有门户网的新闻采访权被收回了,只有转载所谓的正规新闻媒体的信源的资格。”他说,“在中国的这个管理框架下,我是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出现的。”

中国媒体的现状

“这些年,中国的新闻记者采访什么也都没用。第一个是能不能发出来?发出去之后能停留几天?现在对媒体把控的权力,并不是在记者。以前记者是无冕之王,但是现在的对媒体言论的把控权是在国务院新闻办,在网管办。”

“其实(前中央网信办主任)鲁炜出事儿,有好多也都是帮助这种大公司、大的领导啊在网上删除负面消息,是他其中的一个罪名。”他举例说,比如某上市公司为了抢国有资产,他们互相打仗。最重要的环节就在互联网的网管这里,哪些消息能发上去,哪些信息能下来。

鲁炜2017年11月落马。中纪委通报措辞严厉,称鲁炜“违反工作纪律,对中央关于网信工作的战略部署搞选择性执行”。

上世纪九十年代被认为是中共一个比较开明的时期,中国出现了一些报刊,报导关注底层的需求。“但是后来舆论环境就不是了。记者利用了自己的权利,搬弄了社会事件的黑白颠倒,谋取了个人的利益。”赵兰健说。

“他们要想运作一件事情,比如像哪个煤老板想要把这个市长搞掉,或者是把一件什么事情搞平,就会召集十几个记者,住到一个酒店里,住个二十多天、一个月,煤老板会拿很多钱,几百万,大家一分。在这里就可以炮制出来一些稿子。

“这些稿子由于是几家甚至十几家媒体共同发声,就把一件事情就像中央台一样未审先判了。多家媒体深度的报导,就会对司法部门、政府部门去施压。据说当年还有一个副市长就因为这些事情自杀的。”

赵兰健曾在多家媒体任职,并不认可这种企业文化。他发现,在中国国内做记者,除了赚黑钱,自己的收入并不多,日常的开支是不足以支付在北京的生活的。一个记者想要去过优质的生活,他就必须得去接近上市公司、接近那些财经的报导。

“就像某经营报的记者,那就是从骨子里个个都是敲诈勒索的罪犯、好手。他们的所有的一切行为,这个报社骨子里就是到各个企业里头去吃拿卡要,揭黑扳黑,然后要钱。

“因为在中国你要想捞钱只有两点,一个是贴近政府,一个是贴近企业,这都是有钱的主。像新华社那些记者,可能不用写文章,你就去哪个领导那去捎一句话、办一件事,可能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全都解决了。这是中国的现状。”

腾格里沙漠污染后续堪忧

“中国的媒体是一边采访一边经营的。”赵兰健说,《新京报》把腾格里沙漠污染这些照片报导出来之后,不久一行人就受邀请去工业园区管委会商谈,当时都有报导。

“当时在环保的采访记者群里,大家(对其)都是嗤之以鼻的:你这边刚把腾格里沙漠污染曝了光,然后经营人员就介入勾兑拉关系去了。”他说,“勾兑的结果其实就是一个灭声行动,这个报纸它也没有这种后续的关于污染的报导。”

2014年12月,内蒙古腾格里沙漠污染事件处理结果公布,内蒙古自治区环保厅,阿拉善盟、阿拉善左旗、腾格里经济开发区等24人被问责处分。

《新京报》记者到腾格里工业园区回访整治情况,称“腾格里沙漠腹地的晾晒池废水底泥已处理完毕,昔日弥漫在工业园区的刺鼻气味消失了”。

但记者查询发现,2017年11月,宁夏回族自治区通报,8名官员因中卫市腾格里沙漠整改工作不到位问题被问责。2019年,宁夏动物保护志愿者李根山参与举报腾格里沙漠排污事件。中卫市随后通报,该污染事件所涉美利林区12万平方米范围内发现黑色粘稠物污染地块14个。

2021年9月,李根山以寻衅滋事罪和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被判刑四年半,2022年1月二审维持原判。曾有大众质疑此事是否与其举报环保问题有关。

赵兰健表示,他至少在2016年、2017年还曾经给牧民打过电话,人家一听他的电话就给挂了。后来他和当地牧民基本切断了联系。

“等我第二次、第三次去的时候,牧民就不像是第一次那样会配合我们工作,舆情已经到了一定高度之后,当地的政府和警察对当地的牧民是有很大的压力的。”他说。

沙漠地下水污染后果严重

著名植物学家和草原生态学家、内蒙古师范大学生态学教授刘书润说,沙漠地下水一旦被污染后,修复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兰健介绍,腾格里沙漠里面存在着很多生物遗传基因的密码。这个沙漠底下地下水特别丰富,地底的深层还有千百万年形成的那种深层的水。地底还有哪些资源,甚至生物学史上的珍稀物种,这些东西都是没有被人完全所探明的。

他说,“当地的政府当然没有这样的一个价值观念了,他有的只是他眼前的利益。那些政府的官员他的脑筋和眼界都是非常狭隘的,只是把地皮廉价地卖给了那些化工企业。”

据介绍,在疫情之前,当地主要就是靠游客来赚钱。好多人去到那儿就是为了骑一下骆驼,拍几张照片,都是这样的一个旅游方式,就是农家乐那种。

赵兰健指出,在中国固有的文化里,并不认为沙漠是一个自然生态的一部分,他认为沙漠是贫瘠的,他并不理解沙漠对于人类生态的意义。

“这个背景再往前推进一点,就是说,一个常态社会有不同的声音或者有不同的意见、有不同的人,他才是一个常态社会。但是在中国的文化里,尤其是被共产党所洗脑的文化里,它认为只有共产主义才是一个理想状态,只有听共产党的,它才是一种好的或者是正确的。”

责任编辑: 时方  来源:大纪元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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