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大肆宣扬了其1日晚间对以色列实施的报复性打击,宣称对以色列的核心目标进行了导弹袭击,80%以上击中预设目标。
然而这一描述与以色列国防军所称不符。它在当天发表声明说,伊朗从其领土向以色列发动大规模导弹袭击,共发射超过180多枚弹道导弹,其中大部分被拦截。
就像4月份伊朗对以色列的导弹袭击一样,德黑兰夸大了新一轮导弹袭击效果。事实上,它们中的多数受到以色列及其盟友与伙伴防御导弹的有效拦截,此外,伊朗也有意识地选择了以色列不是那么特别“核心”的目标进行打击,因此没有对以色列造成致命后果。
总之,今年伊朗对以色列两次导弹袭击都是高度克制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旨在展现其强硬和为盟友两肋插刀的姿态,但并不希望与以色列发生直接冲突,导致目前以色列与哈马斯及伊朗在地区的代理人之间的战争扩大为中东全面战争。
这是哈梅内伊当局的底线和红线。因此,此番导弹袭击如同以往得到谨慎拿捏,十分微妙,可谓煞费苦心。
作为地区反以力量的最大靠山,以色列对这些势力的打击已经让德黑兰的脸面很难挂得住了:在最高领袖的眼皮底下击杀哈马斯政治局主席哈尼亚;
对黎巴嫩真主党实施传呼机、对讲机袭击,导致重大伤亡,然后又针对黎巴嫩真主党最高领导人纳斯鲁拉进行定点清除,对其最高领导层几乎“一窝端”,重创其权力机构和指挥体系,伊朗革命卫队在当地的指挥官尼尔福尚也在以色列的空袭中魂归渺渺。
根据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声明,它们正是其对以色列发动新一轮导弹袭击所依据的理由。
与4月的导弹袭击不同的是,新一轮导弹袭击虽然国际舆论及相关国家均认为势所必然——正如前述,伊方也有意识地事先张扬,但并未向任何国家通报,因此具有“突然性”。而这反映了以色列的袭击真的让德黑兰脸面挂不住,必须采取适当行动表明姿态。
与此同时,审慎采取这项行动,伊朗最高领袖要传递的意图可能还包括,对以色列进行最低限度的威慑,以阻止其将战争扩大到伊朗,并通过对哈马斯及对伊朗在地区的代理人的战争来重塑中东地区秩序。
以色列对贝鲁特郊区黎巴嫩真主党领导层的群歼式定点清除,拟定的代号就是“新秩序”,体现了以色列政府以对黎巴嫩真主党领导层的歼灭战为开端,尝试通过连环打击,彻底消灭伊朗在地区的臂膀,在必要情况下与伊朗直接开战,以达到斩草除根、永久清除自身在地区的安全隐患,并建立自身主导的地区安全新秩序的宏伟目标。
由此触发了德黑兰的深层担忧。因此,对于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来说,局势已造成伊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它必须确保以色列及其盟国不把最终目标指向自身,必须确保以色列及其盟国不与伊朗直接作战,必须确保伊朗在战略上置身事外,以本国切身利益为优先。
在此情况下,在发动对以色列的导弹袭击后,德黑兰忙不迭地做了两件事:
敦促特拉维夫不要进行“报复”。
具体落实行动的伊朗革命卫队强调此次行动的“合法性”,称在长时间的自我克制下、在哈马斯前领导人哈尼亚遭暗杀后,伊朗进行了本次“合法防御”,旨在回应哈尼亚、真主党领导人纳斯鲁拉以及伊朗革命卫队高级将领尼尔福尚等人遭以色列杀害的事件。如果以色列对伊朗的本次“合法防御”进行反击,则以色列将遭到毁灭性打击。
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称,伊朗不寻求战争,但坚决抵抗任何威胁,“不要与伊朗发生冲突”。
伊朗外长也赶紧说,伊朗的军事行动已经结束,除非以色列决定采取进一步报复行动。
从伊朗负责一线军政和外交事务的官员的表态看,话已经说得很到位,就差直接央求以色列政府不要继续将战事扩大化了。
伊朗重大军事和外交行动由最高领袖节制,因此这些人的话实际代表了哈梅内伊的意思,意味着这是伊朗最高领导人的决策。
第二,就是敦促美国发挥领导力,管好自己的“小弟”。
华盛顿对以色列的态度是既爱又怕,爱就在于以色列是美国在地区最可靠、最强大的盟友,代表并能够实现了美国在中东的至高利益,有时能完成美国自身不便完成的任务——比如对纳斯鲁拉的清除就符合美国利益,以色列的行动只要不逾界,实际就会受到美国义无反顾的支持;怕就在于,以色列对哈马斯及伊朗在地区的代理人的新的战争的目标看上去超出了华盛顿愿意承受的范围,它有自己的规划,特别是彻底消灭反以力量、重塑中东秩序,甚至触发全面战争。
而美国在中东的底线和红线是,不希望战争扩大为全面混战,使其战略上被拖在这一地区,影响其大国竞争战略实施及主要目标转向亚洲-太平洋地区的努力。
在这一点上,伊朗看到了华盛顿可能与自己存在“共同利益”。
由于中东地区战争扩大化的风险可能会超出德黑兰的底线和红线,因此伊朗对俄乌战争的立场正在发生微妙的转变,其中关键环节是,德黑兰提供给莫斯科的导弹装备在移交过程中故意缺失了关键的零部件,导致其无法用于实战,体现了伊朗最高领袖有意留后手,增加与华盛顿讨价还价的筹码。
事实上,伊朗由于受到长期的制裁,已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外交上处于孤立地位,只能在极小范围内开展外交,与西方关系几近于零;内部通胀率飙升到49.5%,失业率接近10%,货币在两年内下跌了80%,以伊朗的经济状况难以支撑大规模的战争。
另一方面,伊朗政局也进入一个关键阶段。伊朗前总统死于非命,最高领袖已逾耄耋之年,德黑兰的政治交接在即,可能陷入动荡。而长期的政教合一统治及由此带来的外交孤立和经济凋敝,已经引起了人民的广泛不满。
一系列因素都促使哈梅内伊选择了一位“医生”而不是强硬派担任新一届总统。
佩泽希齐扬9月22日就表示,他计划利用即将召开的联合国大会恢复并深化与西方的建设性对话,希望与西方同行探讨可能有助于“政治和经济和解”的议题,最终目标是与国际社会确保和平和稳定,希望在此方面取得良好和建设性成果。
伊朗学生通讯社报道称,佩泽希齐扬在纽约的目标主要有三个:恢复有关伊朗核计划的谈判,解除西方制裁,向西方保证伊朗不会向俄罗斯提供导弹、也不会卷入乌克兰冲突,并为伊朗的反以政策辩护,传达德黑兰不期待当前的中东危机升级的意愿。
佩泽希齐扬实际就是最高领袖的“传声筒”,哈梅内伊保持了其政治上一贯的“务实”作风,当伊朗正面临历史性困难之际,在国家利益和盲目附和盟友、为盟国利益服务之间选择了前者。对新总统的遴选,就是其意志的体现。面对对俄罗斯的支持可能导致与美国及西方的关系决裂的严重后果,哈梅内伊遵从了理智,从中可见他还是以本国利益为最高目标的。
然而,当前的中东局势已经复杂化,各种势力交织,伊朗要和美国达成战略共识,以阻止全面战争为手段,说服白宫,还面临很多实际困难,包括以色列的愿景以及期望中东出现乱局的力量。
就以色列而言,球在它脚下,怎么踢,美国有发言权,但最终取决于特拉维夫当局的选择。最新消息说,以色列外交部宣布,禁止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进入以色列。这是一种为了自身信念在外交上决绝的姿态,意味着它将不惜一切要实现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