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钩沉 > 正文

中国史上最强起义:数十人夺一州,一千人打天下

404年二月二十七日,刘裕等百余人假称打猎,到京口城外秘密集结野营,并商讨最后的起事细节。二十八日清晨,京口城门、官府衙门相继打开。何无忌身穿传诏御史的衣服,乘车在前,诸人扮作随从,紧随在后。他们声称京师有诏书送到,一路奔跑入城,直到桓修抚军大将军府门前,齐声大呼冲入。守门士兵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不敢妄动。大家就这样直接冲入府中杀掉了还在莫名其妙的桓修。

公元403年十二月,东晋权臣桓玄在清洗了东晋宗室实权派与北府老将之后,终于篡晋自立,建立了所谓“楚朝”,史称桓楚。然而桓楚建立了还不到两个月,北府少壮派将领刘裕就在北府大本营京口组成了史上最强赌徒天团——总共才两百多人,就想掀翻百年门阀政治的压制,摧毁一个庞大王朝的统治!

我们发现,在这个史上最强赌徒天团之中,没有一位高级士族,也没有一位高官显贵,其中官职最高的刘裕也就是个四品将军。这些出身寒微的京口低级士族与北府将门在东晋、桓楚政权中都难获进身之阶,除了一辈子给门阀卖命,根本找不到突破阶层的途径。事实上,这些京口侨民与建康门阀几乎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甚至连语言都不一样。二者虽然都是永嘉之乱后南迁的侨民,但建康高门早渡,且多是中原旧族,故能“能作洛下书生咏”(注1),并且在过江之后,早早融入了吴语方言(注2);而居留在京口一带的侨民大多晚渡,且多是青徐流民,他们聚族而居,依然保持着原来彭城一带的方言不变。这既是交流方式的上的差异,也是身份上的区别性象征;这些京口侨民,往往被建康门阀贱称为“伧楚”(注3),他们所说的一口淮北话也被称为“楚言”(注4)。如《南史·刘道怜传》云:“道怜无才能,言音甚楚。”说刘裕的二弟刘道怜无才能也就罢了,非要在后面加一句“言音甚楚”,言下之意这说淮北土话的肯定就是颟顸乡巴佬,跟优雅的士族没得比。再如《宋书》庾悦等传末史臣云:“高祖虽累叶江南,楚言未变,雅道风流,无闻焉尔。”言下之意,刘裕既然“楚言未变”,那么即便做了皇帝,在士族眼中也与“雅道风流”无缘了。

这是地域歧视,也是阶层压迫,总之,建康门阀是永远不可能正眼看待京口侨人的,所以他们才决定豪赌一场,压上一切,挑战既有统治秩序,打碎阶层固化的锁链,开创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功业与江山!祝总斌由此指出,桓玄与刘裕之争,实质是高级士族与低级士族为争夺全国统治权的一次较量。桓玄是高级士族推出的新的代表人物,妄图在皇族倒台后用改朝换代的办法稳固自己的统治。刘裕等人则是长期以来不为高门重视的低级士族、武将,他们看到高级士族之无能,准备取而代之(注5)。当他们成功之后,一个由寒族与将门主导的两百年南朝时代,就要来临了。

这一天,就定在404年二月二十八日,到时所有人同时举事,建康、京口、广陵、历阳一起发动,不成功,便成仁!

夜间,何无忌躲在家中的屏风后面草拟倒玄檄文。何母就是曾被桓玄戮尸的刘牢之的姐姐,她半夜起夜发现何无忌的房间里有微微烛光,便偷偷进来,踩着矮凳攀到屏风后面偷看,一看之下不由喜极而泣:“吾不及东海吕母矣。汝能如此,吾复何恨!”新莽时吕母之子被县宰所杀,吕母乃散尽家财,组织义士,反抗官府,为子报仇。看来何母身为将门之女,那也是很有血性的。而当知道领头者乃是刘裕之后,何母就更开心了,一整个夜晚,口中只有反反复复八个字:“桓玄必败,举事必成!”

404年二月二十七日,刘裕等百余人假称打猎,到京口城外秘密集结野营,并商讨最后的起事细节。

二十八日清晨,京口城门、官府衙门相继打开。何无忌身穿传诏御史的衣服,乘车在前,诸人扮作随从,紧随在后。他们声称京师有诏书送到,一路奔跑入城,直到桓修抚军大将军府门前,齐声大呼冲入。守门士兵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不敢妄动。大家就这样直接冲入府中杀掉了还在莫名其妙的桓修。

得知军府出事了,桓修的司马刁弘立刻带着文武僚佐赶来戡乱。刘裕登上城楼,对众人喊话:“郭江州已奉乘舆(指晋安帝)返正于寻阳(当时江州刺史郭昶之负责看管贬居寻阳的晋安帝),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于大航(即建康朱雀桥)矣。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今来欲何为!”若是旁人说这话,刁弘等人肯定不信,但说话的是威名赫赫的刘裕,大家心里顿时就虚了,难道桓玄真的完蛋了?于是一个,两个,三个,没多久就全散走了。

江北广陵的举事,也进行的非常顺利。方法跟京口一样,招数不怕老,管用就行。刘毅、刘道规、孟昶等带着五六十人冲入州府,斩杀了正在吃早餐粥的桓弘,稀饭与鲜血混流了满地。

刘毅起事成功后,在广陵召集人众,渡江到京口与刘裕会和。刘裕命他带人攻占了刁氏庄园,杀掉了刁弘与刁弘的哥哥刁畅(注6),然后将庄园里的粮食资财全都分给了周边民众。江南已经连年饥荒,很多百姓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如今竟有这等好事,大家都蜂拥入刁家搬取,来来往往一整天,居然都未能搬完。

接着,刘裕被众人推举为盟主,总督徐州事。刘裕以孟昶为长史,坐镇京口,总摄后事;檀凭之为司马,主管军务;刘裕的义军军府就这样正式建立起来了。不过军府诸人多是武夫,文化都不高,更不懂那些繁琐的行政流程;所以急需一位能够处理文书、并为他管理后勤、民政,并提升团队政治水平的人才。何无忌向他推荐了世居京口的琅琊郡主簿刘穆之。刘穆之出身低级士族东莞刘氏,乃汉高祖刘邦庶长子齐悼惠王刘肥后代,他“少好《书》、《传》,博览多通”,是一位诸葛亮、萧何式的国士。刘裕也早知此人之才,于是急忙派使者牵马去请。

当天早晨,刘穆之听到京口军府那边传来喧哗之声,感觉应该出事了,就走到路旁眺望。刘穆之虽有大才,但“家贫诞节,嗜酒食,不修拘检”,就是又穷又好吃还脸皮厚,常常跑到老婆娘家蹭饭,他这种风格是不可能得到中正官好评的,再加上他家的门地实在是低(注7),所以这年已经44岁了,仍然只是个郡主簿,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刘穆之与刘裕都是百年难得一出的军政大才,至少绝不逊色于荀彧和曹操,但他们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必须在底层挣扎,苦苦等待贵人垂青与历史机会。这就是阶级流动无限封闭的东晋后期的时代特色,苦闷,悲凉,让人窒息……

责任编辑: 李安达  来源:名将英雄两千年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25/0107/215662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