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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菅人命的“415”劳改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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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中队最先逃跑的是张先痴(南充市文联干部,1980年“改正”后曾出任《嘉陵江》文艺编辑)、周茂其(巴中市人行干部),他们从天津取道准备偷渡香港,后被逮捕归案分别判处10年、15年有期徒刑。我于1961年春末夏初砸铐逃跑,走到广元即被抓捕,关在“415”支队集训队小监。

何谓“集训队”?这是毛泽东和他的追随者蔑视人权的又一“重大发明”。他们发现即使把这些异类关进监狱,也不能得到“改造思想”的理想效果,于是便采取分化瓦解、以人治人和队中设队、监内设监的毒辣手段。他们把劳教分子分为“左、中、右”三个大类。所谓积极接受改造的(即那些失去人格与尊严,专门检举揭发打小报告,企图用别人的痛苦换取提前“摘帽解教”的人);一般接受改造的(指那些既不反抗也不卖命,在劳动与生活上随大流的所谓中间派);反改造的(指那些不向政府靠拢,不打小报告,坚持个性与人格尊严的反对派)。在反改造分子中又分为三类,即经过批斗愿意悔改认错的;虽未悔改认错但仍能争取转变的;“坚持反立场”死不改的死硬派。

第一、二类在严格的监督下作为“反面教员”留中队继续改造,以警示其它“教民”。第三类送到支队集训队直管。集训队出工有武警押着,晚上睡觉有武警看着,大小便有武警跟着。这样他们还嫌不能折磨人和侮辱人,又专门设置小监。顾名思义就是单独牢房。被关押的人不劳动,月定量为22斤,每日八两,吃住拉撒在一个屋子里。人是群居动物,把你单独隔离关押,既不能吃饱又不见阳光,其残酷程度可想而知。

所谓“中国马列主义者联盟”

我在小监关押了近两个月,一天突然把我放了出来,叫我回薛家桥新建的二中队报到,奇怪的是竟然无人押送。这时才得知毛泽东因发动“大跃进”与“人民公社”运动不得人心,导致反右倾运动中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几百万干部得到“平反”。于是党内一些有良知的领导干部也提出应该为右派平反。此时正值苏共召开21次党代表大会,在会上除继续揭露清算斯大林残暴专横的罪恶外,还肯定铁托和南斯拉夫马列主义联盟的功绩。大家一时间借题发挥,认为“中共太残暴”,“毛泽东是斯大林第二”,“社会主义社会没有民主自由”,“无产阶级专政没有人性”,“大跃进”、“人民公社”是“升虚火发高烧”,全国“根本没有什么自然灾害,全是人为因素造成”,“共产党要向全国人民清罪,毛泽东应引咎辞职”,“中国共产党应学习南斯拉夫铁托,把一党专政的共产党更改为马列主义联盟”等等。

毛泽东是个要个人威信不要全国人民死活的暴君,他不但不认错,反而变本加厉地提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所谓“最高指示”:“右派不存在甄别问题。”于是,一线回归的春光化为乌有,不满、愤怒、仇恨在大家胸中燃烧!时有难友周居正提出中国共产党应学习南斯拉夫,更名为“马列主义者联盟”!此语一出赞同者众,想不到竟酿成“中国马列主义者联盟右派反革命集团”的政治冤案,使不少人或血洒刑场,或瘐死狱中。

周居正早在就读师范学堂的1945年便参加中共地下党,1947年在重庆领导“反饥饿、反内战,争民主、要自由”的学生运动并且发动“民变武装”,被国民党逮捕,与《红岩》作者罗广斌一同囚于白公馆的渣滓洞监狱。1949年9月,当所谓“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来时,他和罗广斌撕下自己的被面绣制五星红旗。到了罗广斌的《红岩》小说及电影作品中,这一情节被移植到了女共党江姐即江竹筠身上。

打右派的痛苦经历,加上他早年追求的理想,促使周居正重新开始思索,他在日记上写道:“毛泽东以流氓无产阶级领导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不是真正的马列主义、社会主义,而是封建专制独裁的社会主义。在中国要实行的社会主义,要领先中国的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的先觉分子,高举三面大旗:反对帝国主义,实现国家和民族独立;建立民主政治,保障人民权利和国家制度;发展经济建设,实现国强民富,建设民主、富强、独立、社会主义的中国。”案发之后,这段话便成了所谓“中国马列主义者联盟右派反革命集团”的“纲领”,也是周居正被杀的重要罪证。难友王景(原一机部重庆供应站科员,大学生)在作了一番研究后提出:“中国应该运用苏联的社会主义制度,南斯拉夫的方法,美国的科学制度。”

我同队同铺的难友杨应森,一个少年时代就追求进步、献身革命的中尉军官,因在整风中提出“军队国家化”的建言,便被划为极右,开除军籍送来劳教。现在又提出“应赶快建立马列主义联盟,以挽救中国,解人民于倒悬”的观点,并开玩笑说“愿自任书记长”。

我当时认为“检验一个党一个领袖,不是纸上写的东西或嘴巴上的大话,要看他是否给人民带来生活的改善和社会的繁荣昌盛。”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往亊微痕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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