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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一生绝非凡品:红尘才子,佛门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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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第一个把西洋绘画观念引入中国,是中国油画、广告画和木刻的先驱之一。他还是卓越的艺术家、教育家、思想家、革新家,中国传统文化与佛教文化相结合的优秀代表,中国近现代佛教史上最杰出的一位高僧。他在音乐、美术、诗词、篆刻、金石、书法、教育、哲学、法学、汉字学、社会学、广告学、出版学、环境与动植物保护诸方面均有创造性发展。

弘一法师

有一首悠扬婉转的老歌,百年来,一直传唱不衰,常唱常新,成为离别歌的不二经典。这一说大家便知道了,她就是李叔同的《送别》。

这个人,琴艺书画样样精通。居于红尘,是一流才子;进入佛门,为得道高僧。

他出生于官宦富商之家。父亲乃清朝同治年间的进士,后辞官归家经营盐业和银钱业。李家每次来镖的时候,大门洞开,成箱的货物卸在前面的柜房里,镖行的人会大喊一声:“来——镖——啰。”

经商的李家在官场上背景深厚,李叔同5岁时,父亲过世,丧礼上为李家“点主”的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

母亲王氏是父亲的第三房太太,小父亲48岁。幼年丧父的李叔同是在母亲的抚养下长大的,王氏能诗文,李叔同因此受益不少。十九岁那年,他奉母携眷到上海定居,住城南草堂。李叔同和母亲情感深厚,他对学生丰子恺说过:他的一生,唯独跟母亲一起生活的那几年最幸福,此后便一直忧愁,直到出家。

李叔同成年后,他名下分得三十万资产,当时的一百元足够一个学生在日本半年的生活!所以李叔同衣食无忧,还有余钱聘请人体模特。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这一年李叔同31岁,他名下的三十万财产才因钱庄倒闭化为乌有。

李叔同早年曾“浪迹燕市,走马章台,厮磨金粉”,在津、沪间交往的风尘女性很多,与坤伶杨翠喜,歌郎金娃娃,名妓谢秋云、朱慧百、李苹香等皆有密切交往。当年的财力是足以支撑他冶游的。

李叔同的生母是旧家庭中地位低微的小妾,李叔同曾不止一次对人提起“生母很苦”,直到出家多年后他一想到母亲还有余哀。有一次听讲《地藏经》,他竟涕泗滂沱,难以自已。

1905年农历二月初五,王夫人病逝上海寓所,六月李叔同扶柩北上,七月二十九在天津为母丧举行“告别式”。

在天津期间,李叔同与老家的人发生了一起冲突。王夫人灵柩运回天津以后,李叔同的二哥借口王夫人是“外丧”,不能进旧宅的大门。为此,李叔同和二哥闹了一仗。经亲友调停说和,才让王夫人的灵柩进了旧宅。后即择日举殡,安葬在新开河边张兴庄以北的李氏祖茔内。

李叔同为母亲举办的这场丧事极不平常,不但打破“外丧不进门”的老规矩,把灵柩抬进了老宅大门,而且还是按西式丧仪办理的。除了致悼词(而非老式的孝子跪地念祭文),全家穿黑衣(老式该穿白衣)送葬以外,李叔同还亲自弹钢琴,唱悼歌。

像这样特立独行,终李叔同一生,凡历数变。

他少时锦衣纨绔,风流倜傥,演新剧时好扮旦角;入民国后在杭州为教师,已完全布衣,不着西装;及临出家,则剪几根黄胡子包赠日姬及挚友为纪念品;一旦出家,便须发剃光而成沙门相矣。

综观李叔同一生,绝非凡品。

他擅长木炭素描、油画、水彩画、中国画、广告、木刻,第一个把西洋绘画观念引入中国,是中国油画、广告画和木刻的先驱之一。李叔同的篆刻艺术,上追秦汉,近学皖派、浙派、西泠八家和吴熙载等,气息古厚,冲淡质朴,自辟蹊径。

李叔同还是卓越的艺术家、教育家、思想家、革新家,中国传统文化与佛教文化相结合的优秀代表,中国近现代佛教史上最杰出的一位高僧。他在音乐、美术、诗词、篆刻、金石、书法、教育、哲学、法学、汉字学、社会学、广告学、出版学、环境与动植物保护诸方面均有创造性发展。

他一生写了90多首歌曲,他创作的《春游》、《送别》、《悲秋》、《伤春》、《晚钟》、《西湖》、《落花》等数十首乐歌,在大江南北流行数十年,久唱不衰。其中,《送别》成为经典名曲,《春游》则是我国最早的合唱歌曲。

书法是李叔同的毕生爱好,青年时致力于临碑。出家前的书体秀丽、挺健而潇洒;出家后则渐变为超逸、明淡;晚年之作,愈加谨严、明净、平易、安详。

李叔同皈依佛门后,彻底放下尘缘,超然物外,几乎搁置了所有的艺术专长,耳闻晨钟暮鼓,心修律宗禅理,艺术家的李叔同变成了佛教家的弘一法师。诸艺俱疏,唯有书法一事未能让弘一大师割舍,伴他直至圆寂于泉州不二寺。李叔同60余年的生命历程,至少有50年与书法相始终。

弘一法师在其一生中,将人生、艺术、禅修,有机自然地统一起来,他的书法在心灵升华的同时亦得到了升华。

李叔同出家后,学生丰子恺仍跟他有来往。弘一法师曾到丰家,丰子恺请法师就座。法师把藤椅轻轻摇动,然后慢慢坐下去。多次如此后,丰问何故,法师答说:“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动,突然坐下去,要把他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

弘一法师日常以“习劳、惜福、念佛、诵经”为功课,以“正衣冠、尊瞻视、寡言辞、慎行动”为座右铭。

弘一法师在温州庆福寺闭关静修,温州道尹张宗祥前来拜望。弘一法师的师父寂山法师拿着张的名片代为求见,弘一法师垂泪道:“师父慈悲,师父慈悲,弟子出家,非谋衣食,纯为了生死大事,妻子亦均抛弃,况朋友乎?乞婉言告以抱病不见客可也。”张宗祥只好退去。

弘一法师居青岛湛山寺,市长沈鸿烈要宴请他,他征引北宋惟正禅师的偈句婉言谢绝:“昨日曾将今日期,出门倚仗又思惟。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筵中甚不宜。”

弘一法师律己极严,深恐堕入名闻利养的陷阱,从不轻易接受善男信女的礼拜供养,以免自己变成个“应酬的和尚”。因此每到一处,必定先立三约:一、不为人师;二、不开欢迎会;三、不登报吹嘘。

出家人不打诳语。弘一法师言出必行,抗日战争爆发后,别人劝他离开青岛,他因答应别人,故信守诺言要等到中秋节后。而后随着战事发展,上海正是炮火连天,炸弹如雨,相比之下,青岛还算平静。夏丏尊写信给弘一法师,劝他暂缓动身。但弘一法师言出必行,仍按计划离开青岛。

弘一法师计划在上海停留三天,然后再回厦门去。第三天,夏丏尊去看望他。大师住的旅馆,正靠近外滩,日本人的飞机就在附近狂轰滥炸。一般人住在里面,似乎每隔几分钟就要受惊一次。可弘一大师镇定自若,只是微动着嘴唇端坐念佛。

李叔同十八岁时,由母亲做主与俞氏结婚。在李叔同的资料中,并无俞氏真实名字的记载,只知道小名蓉儿,是天津卫一位茶商的女儿。她相夫教子,克己持家,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李叔同,却始终未能获得丈夫的爱。

李叔同的日本妻子,是1906年留学日本时,在东京结识的。当时李叔同在东京美术学校学习,有一天,正在练习绘画的李叔同无意中看到了给他送饭的房东女儿福基,李叔同发现福基就是自己寻觅已久的模特人选。李叔同请福基作自己裸体模特,福基经一番考虑后答应了李叔同的请求,理由是她觉得李叔同是一个有才华的、诚实的中国青年。福基成了李叔同的专职模特,每当画作完成,李叔同都会让她评价一番。在一段时间的合作后,由于相同的爱好,又彼此真诚相待,两人跨越了画家和模特的界限。

1911年3月,李叔同即将从东京美术学校毕业回国,福基正式提出了与李叔同结婚的要求,并决定同他一起回中国。回到中国后,李叔同把福基安排在上海居住,自己先是在天津直隶模范工业学堂任图画老师,后任教于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李叔同在杭州任教时,一般是在每周周末回上海一趟,跟居留在上海海伦路家中的夫人团聚,然后于星期日下午返杭州。。

1918年正月十五,来到杭州六年后的李叔同,立志舍弃小我普渡众生,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佛教,和福基的这段12年情缘凄美落幕,从此佛俗异途,各奔前程,永不相叙。

李叔同出家并没有预先告诉在天津的俞氏和上海的福基。对于日籍夫人福基,李叔同请好友杨白民转告,并委托杨将她送回日本。福基得到消息,忧思和悲伤之极。她认为李叔同出家已经成为事实,但日本的和尚允许拥有妻室,不一定非把她送回国。她坚决要求再见李叔同一面。

李叔同出家几天后,在上海的福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在杨白民的陪同下,从上海赶到杭州,李叔同得知后,不好回避,于是同意在西湖边会面。福基恳求李叔同不要弃她而遁入空门,但是李叔同去意已定,说上海家中的钢琴字画等重要物品,请她处理后作为回国的路费,在送给她一块手表后说道:“你有技术(福基原本学过医),回日本去不会失业。”

会面结束后,李叔同就雇了一叶轻舟,离岸而去,连头也没有再回顾一下。福基见丈夫夫决心坚定,知道再无挽回的可能,只能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

福基与李叔同未育有儿女,在李叔同出家后由杨白民按李叔同的委托,将其送回了日本,从此再无任何消息。

李叔同出家当日,由浙一师的校工闻玉送他入山。到了寺中,李叔同拿出一件海青换上,对闻玉合掌为礼,说:“闻居士请回吧。”闻玉事前并不知道李叔同此行的目的,见此状况大惊,一时痛哭失声。在房间里,李叔同自己动手整理床铺,闻玉请求帮忙,但被李叔同拒绝了。闻玉只好含泪独自下山返回。

对李叔同的遁世,历来研究者众说纷纭。姜书丹曾问过李叔同缘由:“何所为?”

答曰:“无所为。”

问:“君固多情者,忍抛骨肉耶?”

答曰:“譬患虎疫(霍乱)死焉,将如何?”

姜丹书听了李叔同这般答语,便也无辞。他觉得李叔同的出家并非厌世,更非欺世,实在是由于参透了人生,飘然出世,正所谓返璞归真。

此话说得够明白了,其他说法可以休矣。

李叔同出家后,虔心向佛,为弘扬佛法,四处奔走,竭尽辛劳。其间,1935年年底,在泉州草庵寺,一病6月,病中曾立遗嘱,交由传贯法师执行。弟子传贯对此有绘貌传神的描述:“师当大病中,曾付遗嘱一纸予贯云:‘命终前请在布帐外助念佛号,但亦不必常常念。命终后勿动身体,锁门历八小时。八小时后,万不可擦体洗面。即以随身所著之衣,外裹破夹被,卷好送往楼后之山坳中。历三日有虎食则善,否则三日后即就地焚化。焚化后再通知他位,万不可早通知。余之命终前后,诸事极为简单,必须依行,否则是逆子也。’”

弘一法师当年执意出家,出家后也曾后悔,因发现佛门原非净土,故想还俗。马一浮等朋友劝他说:“原先不赞成你出家,既已跨出了此步,就不要回头了。”弘一听取了劝告,打消还俗的念头,终成一代高僧,被佛门弟子奉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

律宗以着重研习和传持戒律而得名,因其创始人唐代道宣久居终南山,故称南山律宗。大名鼎鼎的鉴真和尚,就是律宗的传人。在佛教的许多宗派中,律宗是最重实践的一宗。根据戒律规定,一个人出家受了戒后,必须五年学戒,不离依止。弘一受戒后,严格实行过午不食,每日只食二次,第一次大约在上午六时左右;第二次是上午十一时。他对饮食的要求非常简单,从不浪费,生活用品都是出家时的物件,二十六年来,未尝更易。一领衲衣,补钉二百二十四处,青灰相间,褴褛不堪。在泉州的弘一大师纪念馆中,这些遗物还可以见到。

1942年2月,弘一法师应惠安县长石有纪请,至灵瑞山讲经,相约不迎、不送、不请斋。3月,法师回泉州,挂锡百原寺,不久移居“温陵养老院”,停止一切活动。八月十五日、十六日两天,法师在温陵养老院,讲《八大人觉经》,这也是弘一大师最后一次讲经,同时在养老院向院中老人讲《净土法要》。8月23日,大师微疾,但依旧写字与晋江中学学生结缘。28日下午,大师嘱寺侣妙莲法师到室内写遗书。9月1日上午,大师为黄福海居士写纪念册两本,下午四时写“悲欣交集”四字,交与妙莲法师(这是弘一大师最后遗墨)。9月4日下午八时,弘一法师安详圆寂于“晚晴室”,遗嘱由妙连法师执行。临终前,师已分函上海夏丏尊、刘质平,向他们告别。

遵照大师的遗嘱,在大师圆寂七天后,即一九四二年九月十一日,下午七时,在承天寺举行火化,色身仅穿旧短裤,依律而行。火化历一小时,荼毗时,多色火焰剧烈上升。在一百日内,由骨灰中,拣出各色舍利一千八百粒,舍利块六百多块。舍利由妙莲法师供养。

以后,弘一法师的遗骨分别葬于泉州清源山弥陀岩和杭州虎跑定慧寺,两处皆有法师的灵塔;后毁于十年文革。

20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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