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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村添新坟:中国农村老人经历的“疫情严冬”

清零放开以后,这些人几乎是人间蒸发。 “突然之间没有了,好像没有村干部了,没有政府机构了,原先他们戴着红袖箍,人五人六的。(现在)喇叭也没有,没有政府的人说疫情、病毒的事了。”

在春节假期结束,中国各地复工之际,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星期一(1月30日)表示,本轮新冠疫情已接近尾声。然而美国之音通过采访了解到,许多偏远地区严重缺医少药、村干部渎职缺位,导致农村老人死亡激增。以往春节前喜气洋洋地忙办年货,如今却是“街头大喇叭哀乐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1月9日,在中国浙江省桐庐县村庄附近的民众为当地一名去世的妇女送葬。(路透社

1月30日,中国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就春节期间疫情防控情况举行发布会。中国农业农村部农村合作经济指导司副司长毛德智表示,春节期间农村地区的疫情总体平稳,没有出现疫情上升的情况。

同一天,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在其网站上表示,综合各类监测数据,中国本轮疫情在2022年12月下旬达到高峰,其后不断下降,各省走势基本相近,城乡也基本同步。

28日,中国疾控中心表示,1月20日至26日中国在院新冠病毒感染相关死亡病例仅有6364例。然而很多偏僻乡村的病患挤不进医院,在家去世后未能被统计进入死亡人数。

中共国家主席习近平18日强调,农村医疗条件相对薄弱,防控难度大、任务重。“我最担心的是农村和广大农民朋友”,“一个社会幸福不幸福,很重要的是看老年人幸福不幸福。”

各省市紧随其后发布通稿要求落实农村防疫力度,但是赶不上疫情掳走老人生命的速度。

从小生长在内蒙古赤峰市喀喇沁旗西山村的维权律师刘士辉23日在给家人拜年时得知邻村的惨况,“西面于家营子村,南边小乌珠梅沁村,分别死了二十多个人,主要都是老人。当时我一听很震惊,往年冬天死个一两个,三五个是正常的,这波疫情一个多月死二十多个人,相当惊人。”

死亡阴影下的农村新年:白联比红联还多

来自山东农村的人权活动人士界立建也告诉美国之音,他的老家聊城市高唐县赵寨子镇高寨子村有大约一千人,至今至少20位老人染疫去世。按照山东习俗,家族一百多人要在大年初一成群结队地给老人磕头,不少人病情加重或者复阳。

他有一位六十多岁的亲人在全家感染后于一月上旬去世,“他有肺气管炎,一直咳嗽,浑身烫得特别厉害,半夜就走了,家里怕他冷给他烧炕,被子都湿了。上个月月底去的医院,回家不到一个礼拜就去了。”

当时县医院拒绝治疗,因为没有病房和医生人手,建议回家静养。“准备(后事)吧,你要药我也没有,吸氧机、氧气瓶我都没有,我自己亲爹亲妈都不能提供。”医生如是告知家属。

在高寨子村,界立建透露,以往春节前老百姓都忙着喜气洋洋地置办年货,今年街头大喇叭的哀乐从早到晚响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的烧焦味,死者亲属为买不到丧葬用的白布和黄纸发愁,镇户籍室等待销户的队伍排到四、五十米外。

“老人家走了的,镇上管辖片区的村民拿着户口本来注销户口的,都没笑容,家里出事了,穿着黑衣服,臂膀上孝章别着还没有摘下来。白事随礼扎堆,从年前随到年后。几乎前街后街到处都是贴白联,白联比红联要多,哪有什么过年的气氛?心情老压抑、老痛苦了。”

中国记者洪蔚琳走访山东莱芜口镇上扎纸马的手艺人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也了解到“死去的人太多,扎马人的手跟不上”,扎一匹纸马的时间被迫从三四天缩短到一整夜,莱芜殡仪馆1月初一天可以烧150具尸体。

除了心情沉痛,农民求医和处理丧葬事务的经济负担也非常大。界立建指出,新农合(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现在不给报销感冒发烧药,火葬场多交四、五万块才能优先处理,村民贿赂当地官员后才被允许土葬,而雇人挖坟坑的费用一下子翻了两三倍。

“现在火化场火化排不上号,有的直接土葬,很多搞纸棺材、简易棺材。还得给管殡葬产业链的司法机关、派出所上贡安排好,不然真给(尸体)挖出来,说你违法违规,那就是最大的大不孝了。现在农闲,但是地里到处都是人。外村的闲余劳动力过来挖坟坑。以前雇人一两百块,现在四五百。”他说。

2022年12月29日在四川省资阳市乐至县乡村诊所输液的患者(路透社)

猝不及防的村医,没影儿的村干部

习近平在18日的讲话中呼吁要坚持像脱贫攻坚那样,“五级书记”抓农村防控,县乡村三级尤其要承担起属地责任。

中国农业农村部1月19日声称各地统筹安排乡镇干部、村“两委”干部、驻村第一书记和工作队员、党员、村医等力量确保到户到人,全国共组织动员1901万人包保联系重点人员,覆盖率达到99.73%。

政府对于农村疫情的关注,来得微薄而迟缓。陕西省榆林市佳县文同村一位刚挺过疫情的老人杜金莲对美国之音表示,11月下旬到12月初,该村生产二队大部分人都阳了,上个月村里已经死了六个老人。

“没有人管,村支书也知道病情严重,但是没有人管。(当时)啥饭都不想吃,恶心,想吐吐不出来,头疼了十多天。”她说。

河南浚县伾山街道寺下头村一位因安全原因不愿公布姓名的居民王明(化名)告诉美国之音,700多口人的村子死了三个老人,东边一个村死了二十多个。

“我参加了亲朋好友的四个葬礼,去世的都是65岁以上。一个行政村(三个自然村)有一个卫生所,当时很多人阳了后去那输液吃药,都是按照发烧、感冒、消炎的药。不超过两千人,就一个医生。”

一线大城市面对第一波感染高峰时捉襟见肘,农村却是“裸考”新冠。

美国外交关系协会全球健康问题高级研究员黄严忠18日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网站上发表题为《在中国农村,一场新冠海啸正在酝酿》的文章说,中国农村地区每1000人中仅有4.95张病床和5.18名卫生专业人员,约为城市的一半。乡村诊所少有配备氧气罐,有些甚至没有氧气计来检测病人的氧气水平。

此外,清零运动也拉大了农村卫生系统的差距,三年封控期间,退热药、止咳药、抗生素和抗病毒药品被严格管控,农村基层储备严重不足。

责任编辑: 方寻  来源:美国之音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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