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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纪委被查官员 涉向周永康通风报信

救火队长段建国

2008年4月,王晓林卸任,时任省政府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段建国接任交通厅长,王志民则作为“留守”副厅长继续为段担任副手。

段建国上任即调整了高速公路规划,从之前的4,050公里调整为6,300公里,他提出当年要新增1,000公里,这意味着巨大的融资需求。“他之前没干过交通,刚接手时也很蒙,几个月以后才进入状态。为了融资,亲自去陪银行领导喝酒。”熟悉山西省交通厅的人士透露。

到处找钱之余,段建国亦不得不面对棘手的历史遗留问题。

段上任的第一个月,就接手了国资“包袱”——省路桥集团。路桥集团原属交通系统,后被划归国资委管辖,但效益不佳、亏损严重,2万余名正式职工、协议工工作不保、工资欠发,令政府的维稳压力巨大。段亲自出面与职工代表谈判,承诺发工资和补缴社保,暂时稳住了职工。

随后到来的“4万亿”政策,彻底扭转了局面。包括忻保高速在内,省政府直接将几个BT、BOT项目交给路桥集团,让其还清债务之余,也攒下丰厚的家底。段建国将其打造为筹融资平台,为此,他将头脑活络的运城高速公路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贾建民,调入路桥集团担任常务副董事长。

几乎在面对路桥集团事件的同时,段建国也不得不着手处理忻阜、长临两条路的问题。自2004年拿下特许权,这两条路四年都未能开工。

全长124公里的忻阜高速,两端分别是山西忻州与河北阜平。忻州是佛教圣地五台山所在地,与阜平通高速后,可经保定一路直达北京。“这条路实际上是连接北京到五台山的旅游路,省里一直在催进度。”省交通厅内部人士透露,省政府办公会议对这条路的进度提出了批评,要求赶紧与业主联系,尽快上马。

政府方面对于业主久拖不决的不满并非肇端于此。早在王晓林时代,王志民曾带着综合规划处与王德生商谈,但双方关系闹得很僵。“段受命去协调时,双方已经坐不到一起了。”前述交通厅内部人士说,段去北京见过王德生,对方也来过厅里,“王德生从国家发改委拿到批文,跟段谈判时底气很足,‘你们着急,我不着急。’”

“这也不能全怪对方,由于原来王晓林时代与王德生方面签订的合同,并未对项目建成时间作限定,所以对方并未违约。”这位内部交通厅人士说,眼见王德生无力开工,段只好解除合约。王德生方面在谈退出条件时,要求得到数千万元,再要一个标段的工程和优先承包服务区。

段建国安排对项目进行审计,报请省政府同意,最终向王德生支付了约2,000万元,顺利与其解约,路权由晋煤集团与交投集团联合接手。整个谈判,从段上任起,仅花了三个月时间达成协议。2009年1月,忻阜高速开工建设,并于2011年12月全线贯通。

相比之下,长临高速的谈判要困难得多。166公里的长临高速,连接着晋南的长治、临汾,两市的人大代表一直上书省政府,要求尽快开工。而且这条路是国家级干线青兰高速的其中一段,长期不通车,国家干线也就成了“断头路”。交通部在催,省政府因此很着急。

“业主还是做了很多工作,跑批文、搞宣传等等,长临高速的开工典礼会场都弄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开工。”熟悉该项目的一位人士说。

“长临高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谁也不敢碰。”前述交通厅内部人士说,段建国奉命与长临高速公司商谈,但两三年过去一直无果。为此,2012年左右,交通厅与业主签订了一个补充协议,双方约定再延长半年期限,必须开工。

段建国的盘算是,由于王晓林时代签署的协议并未就开工期限作出规定,故签订补充协议延长期限之举看似照顾了对方,但在另一方面也对开工有了明确的时效约束。不过半年过去,业主仍未能实现开工,在此情况下,段建国只能提出解约,但双方在解约条件上分歧悬殊,谈判一时陷入僵局。“省政府会议决定,让路桥集团接手,边开工边谈。”前述接近交通厅的人士说,开工以后,段发现谈判通道已然关闭。省路桥集团于2013年6月开工,刚开工没多久,路桥集团负责人贾建民就卷入业已爆发的交通窝案,被抓了。

面对采访要求,长临高速公司法定代表人马亿里一直没有回复媒体。

冯朝辉的能量

贾建民被抓的时间约为2013年8月初,此时山西交通系统已如惊弓之鸟,陆续有人被带走调查,不断有官员与商人卷入协查。

据悉,起因与忻阜高速业主的实际控制人王德生有关:2012年,审计署在相关重大项目审计中,发现有一笔非正常交易,一笔一两千万元的可疑资金打到了王氏公司的账户。

“审计署找厅里要忻阜高速的合同,因为打给王德生的钱,过不了关。”前述交通厅内部人士说,“段建国被认为‘玩忽职守’的直接原因在于,他给王德生的解约金额比评估值要高。但当时那样的局面,不给对方一些溢价让他尽快退出,是不可能那么快实现开工的。”据公开财务数据,忻阜高速2012年的通行费收入为6亿元,2013年仅1月-8月的通行费收入就达5.2亿元。

同时,山东方面亦查出,王德生曾伪造银行相关证明,以夸大资金实力的方式获取项目。王德生、徐悦清夫妇因此被控制,此后中央纪委调查组进驻山西调查此事。

曾辅佐两任厅长的交通厅原副厅长王志民于2013年4月最先被抓,紧随其后的是前任厅长王晓林和综合规划处调研员王蕾。

“忻阜、长临两条路的前期,都是王蕾在管。当然,她也只是起到协调作用。”前述省交通厅内部人士透露,王志民是当时分管招商引资的副厅长。综合规划处调研员王蕾其实是在招商引资处,在交通厅内部架构中,招商引资处挂靠在综合规划处,但相对独立,作为正处级调研员的王蕾并不向处长汇报,而是直接对接王志民。

王晓林被查时,已离开交通系统五年。“王晓林的‘玩忽职守’,指的是他当年未能发现王德生以欺诈的方式拿项目,导致忻阜路拖延多年未开工。王曾自辩说,自己是厅长,并未直接经办此事,具体的协议并不是他形成的。”前述人士说。此三人被查后,交通厅不断有人被叫去问话,其中一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奉命从北京来到太原调查此案的,正是中央纪委六室的曹立新。当时的曹立新已是六室查办山西违纪违法案件的一线负责人,2008年山西襄汾尾矿库溃坝案时,曹也曾前来调查。

曹立新的好友冯朝辉在其中看到的,是千载难逢的升官机遇。在王志民被抓后,在阳煤集团担任纪委副书记的冯朝辉主动找到段建国,自告奋勇去调查部门疏通关系,同时提出,希望能担任省高速公路管理局纪委书记。

冯朝辉的底气其来有自。早在王晓林时代,他就凭借自己在北京的“高层次的朋友”,向王晓林在高管局要到过职务。

在当地官场,冯朝辉一度曾被看作“小混混”,但在其而立之年的头一个月,他终于混出了头。2005年1月,他曾担任省高管局旧关超限运输检测点主任(正科级),这是他混到的第一个官职。新华社引述知情人的话报道,“他跑到交通厅的领导那里,说北京部委的某某某是他的好朋友,希望对他提拔任用。他提的那些人都是级别很高的领导干部,交通厅的领导既不便打听,也不敢得罪,只好宁信其有。”他的干部身份与文凭,全部为造假。

在超限检测点主任的职务,冯朝辉通过“放黑车”——私自收钱放行超载车辆,积累了第一桶金。

虽然级别不高,但冯朝辉在阳泉官场有着惊人的影响力,其行事之张扬令人印象深刻。当地知情人士透露,曾有一位副厅级干部到时任阳泉市委书记白云家中拜访,碰巧冯也在。冯坐在沙发上并未起身,只是说了句“你来啦”。

2008年12月,冯朝辉再次搬出北京的关系,离开交通系统,调入阳泉市纪委担任副县级检查员。2010年,全国各地清查干部队伍中的身份造假者。冯被阳泉市委组织部查证身份有问题,却蹊跷地逢凶化吉,调任阳煤集团担任纪委副书记,职级升至正处。

与早年在固庄煤矿一样,冯只是借此解决行政职务与级别,并不去上班。“我和很多同事都没见过冯朝辉,在他被查之后,才知道原来单位还有这么个人。”阳煤集团党委宣传部新闻科科长高金祥表示。

冯的业务重心,乃在工作之外,他充分利用每一次的职务升迁广结人脉、左右逢源,以谋取更大的成功。新华社报道,冯曾为煤老板就采矿事宜请托孝义市政府主要领导;为煤炭咨询公司负责人就提高合同兑现率请托大型煤气分管领导;为当地开发商承揽郊区新农村建设项目,而与开发商一起行贿郊区区委书记王永珍。

捞人与落网

在省交通厅,段建国与王志民这两位正副搭档的关系并不算好。王能力出众、风格强势,且曾在交通厅当了十多年副厅长,在与段竞争厅长中落败,因此王在一些问题上对段并不买账。

王志民于2013年4月被抓后,交通系统多人被抓或协查,人心惶惶,段建国陷入两难境地。“去打探点情况吧,有干预办案之嫌;不问吧,毕竟你是一把手,单位这么多人进去了,总不能不作为。”前述接近交通厅的人士介绍。

冯朝辉在交通系统任职时,曾与段建国有过面缘,但二人不算熟悉。自称在办案部门认识人的冯主动请缨,对于段而言,恰如救命稻草。

冯的许诺并不完全是吹牛。新华社报道,冯经常主动找到一些领导干部,向对方透露,他从“北京的朋友”那里听说“最近有关于你的举报”,“我可以帮你摆平,但要花钱”。2012年,山西某大型国企一名干部有关问题被国资委调查,他曾找到调查组为其说情。

知情人士透露,为此事奔忙的冯朝辉,曾数十次出入中央纪委的办案驻地,这些都被监控设备记录下来,从而让冯进入了调查部门的视野,针对他的布控随即悄然展开。

冯朝辉曾将相关情况向段建国汇报过两次,段对冯的危险处境一无所知。面对冯提出的在省高管局任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的要求,段当即应允--在冯被抓后,段曾解释称,高管局空缺一个纪委书记,冯各方面的条件也够,所以就提拔了。而山西交通系统多位人士都表示,曾听闻“上头”有人对冯的提拔之事向段打过招呼。

但在上任仅仅三天后,冯朝辉就被调查部门带走。曹立新也在太原办理交通窝案期间,接到中纪委调令,升任中央纪委法规室副局级纪律检查员、监察专员,并离开此案回京就任。

约一年后的2014年5月,与有关领导人“对自身的监督必须更加严格,执行纪律必须更加刚性”的要求相对应,中央纪委在十天内查处两名内部官员,其中之一即是曹立新。

冯朝辉被带走后,纪委曾找段建国谈过两三次话,但他当时并不认为自己有事。直至8月18日,段自己也卷入调查。

案件背后,忻阜高速已建成通车,但长临高速仍遗留鸡毛一地。省路桥集团在接手长临高速后,于2013年6月宣布开工。“不过也只是宣布了开工而已,标段招投标确实已经做完了,施工队伍也已经进场,但由于连地都没征,所以无法施工,施工单位进退两难。”熟悉此项目的人士透露。

据悉,王德生放弃忻阜高速的经营权,除了获得现金回报,还保留了辅助设施(加油站、服务区等)的建设经营权,但他并未建设,而是将之转手并获利上亿元。除了山西以外,王在山东、河北都有倒卖高速公路经营权之举。

“在BOT模式里,并无硬性规定,确立项目业主必须走招投标程序。”曾编著《BT投融资建设模式》的重庆树深律师事务所主任张树深分析,招投标法的规定,主要是针对施工与政府采购等领域,但BOT模式是投融资与建设一体的,所以在实际运作中,政府往往走的是招商引资的程序,而非招投标。

真正的BOT模式是有钱人的游戏,除了自己要有35%的资本金,后续的信贷计划也得能跟上。亦不乏一些前来拿项目者,目的是为了转包,这类人的盈利方式有二:一是向施工单位收受项目保证金,保证金虽然到期要退还,却可在期限内无偿使用;二是将项目分拆成标段,按工程总造价下浮7%至12%转包,转包一条造价几十亿上百亿元的高速公路,利润将相当可观。

据相关通报,前述交通系统被查官员亦存在其他问题。2014年8月下旬,王晓林、王志民、王蕾三人已进入庭审,但一审尚未判决。段建国案仍在审查起诉阶段。罪与非罪,尚待司法审判。

因捞人而落网的冯朝辉,先被关押在平遥,后被转移至外省。据通报,冯的违法违纪行为包括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索取、收受巨额贿赂;向党和国家工作人员介绍巨额贿赂;家庭巨额财产不能说明合法来源;违反廉洁自律规定谋取私利。新华社报道称,冯朝辉涉案金额已超过2,00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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