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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桥被捕后最后挣扎:十次提审一言不发

—秦城,预审张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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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审组提审张春桥约10次,但张春桥始终没有开口,乃至把王洪文押来面质,把徐景贤押来,分别当堂认罪指证,他还是紧紧封住嘴巴,不吭一声。据说,后来到了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上,从开庭公诉到宣判闭庭,两个多月时间,张春桥还是耷拉着脑袋坐着,紧闭嘴,不吭一声,甚至没有在判决书上签字。本文摘自2005年1月《海上文坛》,作者文楚,原题为《秦城,预审张春桥》。

法庭上的张春桥

记者采访了原公安部林、江集团预审组浙江组副组长黄荣波同志(返浙后,先后任省国家安全厅厅长,省人大常委、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6月2日,浙江组在“秦城”某区的一间预审室,第一次提审了张春桥。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预审室。上首坐着王芳、黄荣波等公安部预审人员;下面放着一张木椅,落座者正是那个逮捕前曾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上海市委第一书记、上海市革委主任的63岁的张春桥。张上穿中式黑色棉袄,颔领的一钮葡葡扣没有扣上,下穿西装裤,脚着棉布鞋。他既不垂首,也不昂头,面色灰暗,漠无表情,一声不吭地坐着。审讯必具的录音设备,却录不到此人的声音。录像倒是摄下了“军师”狡诈、阴鸷的眼睛。法警肃立在门口值岗。

第一次提审,以形势教育开始。预审人员告诉张春桥,“文革”已在1976年10月逮捕他们时起结束了。新的党中央领导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拨乱反正,医治“文革”创伤,开始“新长征”。现在全国政局稳定,人心思安,致力经济建没……张春桥坐着,纹丝不动,就是不开口。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抑或鄙夷这是“说教”、“吹牛”:抑或心中掀起轩然大波,用沉默来掩盖面临灭顶之灾的恐惧;抑或是铭心刻骨地仇恨,然而毒焰不能张嘴喷出,无可奈何,只能三缄其口了。

王芳、黄荣波这一组提审张春桥约10次,但张春桥始终没有开口,乃至把王洪文押来面质,把徐景贤押来,分别当堂认罪指证,他还是紧紧封住嘴巴,不吭一声。据说,后来到了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上,从开庭公诉到宣判闭庭,两个多月时间,张春桥还是耷拉着脑袋坐着,紧闭嘴,不吭一声,甚至没有在判决书上签字。

与张春桥相反的是江青,她身穿黑色棉袄棉裤,裤管紧扎脚踝,一上场就喋喋不休,胡诌乱缠,讲个没完没了,为自己的罪行百般狡辩;同时继续诬蔑党和国家领导人,攻击预审人员。江苏组的同志实在忍无可忍,有一次干脆撤了录音机,和她对辩了起来。

然而闷也罢,闹也罢,“四人帮”作恶多端,犯下的罪责是推翻不了、掩盖不了的事实,无论他们过去多么显赫,如今都是阶下囚。

回首面质阴鸷眼

预审张春桥确实有十分艰辛的一面。此人犯罪隐蔽,“策划于密室,点火于基层”,而且狡诈无比。浙江预审组立足于“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办案原则,一步-个脚印地开展细致缜密的调查取证工作。证人证言,要一人一证、一事一证;有两人以上共同作证的,另行补取。原始证据,一律不作技术处理。有的原始书证、笔记还要经过法律鉴定,以证明确凿无疑。张春桥既然拒不回答所有提问,那么就将他的犯罪事实,通过有关证据,以及证人证言,必要时再传来证人面质,录像、录音和文字记录在案,依然形成法律证据。

张罪擢发难数,且举“倒刘、邓”和“上海武装叛乱”两案件,浙江组是如何开展侦查预审工作的。

迫害党中央副主席、国家主席刘少奇致死,是共和国最大的冤案,而始作俑者就是张春桥。

浙江组副组长黄荣波说:“张春桥尚在‘文革’伊始,就单独召见清华大学红卫兵头头蒯大富(他是来自江苏农村的清华化工系学生),授意‘打倒刘少奇、邓小平’,并推向社会,形成全国大乱局面。我们获知这一线索,并看了蒯的交代,认为十分重要,但缺乏旁证,一度打算放弃使用。后来我们查到了蒯在清查‘五·一六’时受审查交代的原始记录:又提审了蒯本人;再去勘查张、蒯密谈的现场,核对时间:同时又取得了有关旁证——终于使张春桥授意蒯大富‘倒刘’、‘倒邓’的人证、物证、时间、地点、背景,以及事态发展等等证据一应俱全了,我们才对张春桥诬陷、迫害共和国主席刘少奇的罪状列入起诉意见书。”

蒯大富在1970年清查“五·一六”受审时交代提纲上写道:“1966年12月:18日春桥在中南海小屋子见(号召反刘少奇)。二十五日‘一二·二五’打倒刘少奇大行动。”

蒯大富在1980年受公安部预审时交代了这样的事实:1966年12月18日下午1时30分,蒯应召乘派来的-辆黑色小轿车,出清华大学西门,直驶中南海西门。2时许,张春桥在西门一间传达室里单独接见这位清华“井冈山造反兵团”司令,听了他串连上海汇报后,说:“从全国来讲,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必然相当猖獗,现在还是要深入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中央那一二个提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人,至今仍不投降。”“你们革命小将应该联合起来,发扬彻底革命精神,痛打落水狗,把他们搞臭,不要半途而废。”蒯大富心领神会,当即说:“请首长放心,我保证照办。”接见约两小时。

19日,蒯大富以“大联合”为名并吞清华各造反兵团,这位当年“首都红三司”头头召开全校“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总攻击誓师大会”,提出“彻底砸烂以刘邓为首的资产阶级反革命司令部”口号。接着他就策划了所谓“一二·二五”大行动。12月25日,他带领五千多名红卫兵,以广播车开道,分五路进入天安门广场,高呼口号,打出“打倒刘少奇”、“打倒邓小平”和“与刘邓血战到底”等巨幅标语。

翌年1月6日,蒯将王光美劫持到清华大学批斗。

蒯大富当时的原始记录,在清查“五·一六”时,蒯大富的交待——当时张春桥居高位,在蒯大富传达并号召:“首长把如此重大的任务亲自交给我们,这是中央文革对我老蒯,也是对我们大家的极大的信任!”“咱们井冈山兵团成立之后的第一仗,就是打倒刘少奇,把打倒刘少奇的运动推向社会”,旁证——他人的记录,在把这些铁的事实摊放在张春桥面前,但这个老奸巨滑的“军师”还是不吭一声,泛着死鱼般眼白,把头偏了过去。

那么让证人到他面前对质呢?王洪文来了——

王洪文是江青集团主犯之一,此人靠赤裸裸地打砸抢起家。“文革”伊始,组织造反派冲击解放日报社,夺取舆论工具,立刻成了张春桥的心腹骨干武将。1966年12月28日,由张春桥直接指挥,王洪文把他的“上海工总司”队伍拉出来,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康平路事件”(立案侦查时,将此事件从“二月夺权”事件中剥离出来),为“四人帮”上海夺权铺平道路。

接着王洪文策划并亲自上阵指挥镇压“上柴联司”的大规模武斗,伤残工人650人,把上海变成一个恐怖世界。张春桥由此悟出要组建不许人民解放军过问的“第二武装”的歪道。他在总结“上柴联司事件”时,提出“枪杆子捍卫笔杆子”口号和建立造反派民兵十万武装计划。很快这支武装形成了,它拥有一三〇火箭炮、一二二榴弹炮、八五加农炮等重武器,还有234辆水陆两用坦克、438辆摩托车;还拟组建高炮营、高射机枪连、摩托团、工兵、防化等兵种。这支“第二武装”在张春桥、王洪文授意下,曾在1976年天安门“四五运动”之后,在上海以“反击一、二、三”为代号进行过演习,王秀珍视察时扬言:“部队靠不住,”“要准备打仗,内战外战一起打!”

7、8月间,毛主席病重,王洪文到上海,向“第二武装”“交底”:“警惕中央出修正主义,要准备上山打游击。”

9月,张春桥在北京密见徐景贤,听取有关南京部队丁盛到上海与马天水、徐景贤、王秀珍的密谋,马天水突击向“第二武装”发放枪支七百四十多件等汇报,张春桥指示;“要谨慎小心,要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

果然,10月6日“四人帮”在北京就擒后,上海喊出了“还我江青”、“还我春桥”、“还我文元”、“还我洪文”等口号,张春桥、王洪文预先策划的上海反革命武装叛乱箭在弦上……

预审组通过大量工作,掌握了这些事实。王洪文在受审过程中也逐步认罪,表示愿意揭发江、张罪行,争取立功赎罪。

王洪文来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一个以前一直挂在口上的“我们的司令”直立在预审席下,张春桥坐椅侧畔。张春桥似乎陡然一惊,头一偏,扫去阴鸷、凶毒一眼,但很快恢复原状,还是不吭一声。

“文将”徐景贤,也来面质。张春桥面色铁青,回首一瞥,却仍不吭一声。

黄荣波回忆当时的情景说:“在预审张春桥过程中,使用了5名证人,7次当场作证。他手下的文(徐景贤)武(王洪文)两主将都当面揭露了张春桥,如螃蟹的两只钳子,都给摘了下来了。”

就连“四人帮”主犯,一直坚持“路线错误”防线的姚文元,为了“要争取有个好结果”,也交代了一些事实。“他愿意写,就让他尽量地写吧,最大限度地孤立江青、张春桥两个死顽分子。”

罄竹南山罪未穷

黄荣波告诉记者,从6月2日到9月22日,浙江组的侦查预审工作结束,完成了对张春桥的起诉意见书。黄荣波在预审案卷(内含起诉意见书)及证据材料上签署后,送交最高人民检察院,个人应邀参加最高人民检察院讨论及审定“两案”起诉书工作。12月16日全部预审组撤离秦城监狱。1981年1月4日,浙江组离京返杭——在京工作8个半月,胜利结束。

1980年11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开庭,开始对林彪、江青集团两案10名主犯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陈伯达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江腾蛟公开审判。张春桥案,最高人民检察院特别检察厅公诉后,检察员王芳等也作了发言,经特别法庭审判后,判定:

——张春桥犯有策动武装叛乱罪;

——张春桥犯有组织领导集团罪;

——张春桥犯有反革命宣传煽动罪;

——张春桥犯有诬告、陷害罪。

张春桥在济南支持王效禹制造武斗事件拘捕关押388人(1966年12月);张春桥在上海“一月夺权”后;制造诬陷上海市委领导干部16人为“叛徒”、“特务”、“反革命”的火冤案,市长曹荻秋、副市长金仲华被迫害致死(1967年);张春桥多次诬陷朱德委员长为“大军阀”、“老机会主义者”(1967-1968年):张春桥指使徐景贤等编造《陈毅反动言论小集》(1968年);张春桥借“天安门事件”诬陷邓小平是(匈牙利事件中的)“纳吉”(1976年4月);张春桥要徐景贤收集叶剑英、陈毅、李先念、李富春、谭震林聂荣臻等“黑干将”材料;“文革”时上海有个代号叫“244”真名为“游雪涛小组”的特务组织,制造了“老人串连会”、“东方学会”、“华东局黑线人物关系图”等等26起冤案、假案,实行盯梢、绑架、抄家、监禁、秘密刑讯、拷打逼供、搜集情报等非法活动,受迫害、遭关押、致伤残、屈死者达一百八十多人——这个特务组织的直接操纵者、幕后指挥就是张春桥……张春桥无法无天,所干的坏事,条条件件都触犯刑律。罹难者、受害者上自共和国主席、开国元勋、无产阶级革命家,下至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等黎民百姓,何止成千上万!真乃“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不吭一声也是张春桥对抗审判的手段之一。天网恢恢,张春桥最终落个“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可耻下场,正应了他自己的“要准备杀头”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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