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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玲:污名方方的“四大恶人”出炉 北大教授领军

—论学者的“帮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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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品行中的低劣之一,是从不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思考,哪怕对方处于苦难绝境当中。也只有自己或相关的亲朋陷入险境,他们才有所慌张,方觉必要博得同情的相助与呼喊。我以为,先不论这场武汉灾难责在谁身,首先对同类的不幸抱以关怀、呈现最最基本的怜悯与善意,难道不是人所必备的德行吗?如果博士教授们的知识积累和文化滋养,都不能还原一种辨别是非、与人为善的起码认知与行动,那我们是否必须崇尚野蛮,回归自然的丛林法则,或从头来过?

自从疫情数据出现了大变动,感觉瘟疫得到降服,某种心境也稍有舒缓。但愿这场天灾人祸进入告别式,接下来谈论的,将是灾难的后遗症。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各式各样,重在疗伤与康复的群策群力。而相对生理的感染,那潜伏在人们心理间的病毒则更难以消除。比如,众生曾围观阅读一个女作家的灾难日记,本来属于特别的好事一桩,即中国人有了公民之间某种命运共同体的觉悟。然而,却跑出一干无耻之徒,或讥讽、炮轰,欲加其罪。

在一场大灾面前,人们难免要惊慌失措,其中不外也包含着对问题严重性的意识自觉,补救的举措也在明里暗里地进行中。显然,没一个现代组织是不要面子的。就当地的武汉而言,政府的官员早就表现出要“谢罪天下”的态度,并有了道歉之说。社会的问责之声时有呈现,这更在常理之中,相较于造成的社会后果实在不成比例,也微不足道。而我眼下要涉及的话题,却是一种忍不住,只为另一类道义伦理的丧失,也为一个公民与作家的尊严着想。

就在昨日,看到一篇署名“唐山水”的文章:《疯狂攻击方方的“四大恶人”,都是什么来历?》,令人顿生鄙夷与愤慨!该文开头写到:“方方日记儘管已经终结,但对她的争议似乎才刚刚开始。总有一些人看方方不爽,彷佛方方把他家孩子扔井里了,把他家祖坟挖了,对她进行疯狂攻击。其中有四个人,对方方的攻击最厉害。那种冲天怒火,刻骨仇恨,令人不寒而慄。”我只得这样安慰自己,这帮人大概患了精神分裂症,恶毒到了人格无解!

儘管如此,最让震惊的还是张颐武先生,因为他是北大的人物!张教授是在置疑作家方方纪实日记的真实性,重点是“编造”了“殡仪馆一地手机的照片”。结论是:“最关键是作家应该有最起码的求真之心,不能丧失做人的底线。”这真的好搞、好可笑!一个武汉外的人,竟可以对身陷灾区、含泪记叙的另一个人做如此“断章取义”?即便那张满地手机的照片,也是作者当地医生朋友提供的。其真实性与否,他张颐武就更有资格来凭空武断?

如此拙劣的品头论足,我想会有更多人心生厌恶的反应。我尊敬的友人、文史学家史仲文先生迅速发表了对“此等阴暗小人”的谴责:“罪名好大咧!但究竟是谁失德,谁的良知丧失?······当然,张大教授可能不是湖北人,也不是武汉人,他没有亲身经历那种苦难。但他毕竟是中国人吧!再退一步,毕竟应该是人吧?以一个人的良知,对因疫困居危城者的日记,竟然全无同情与共感,还要反感、厌恶与指责,如此种种,我对其人格深表怀疑!”

而另一个则是自称北大博士的王诚却更是生猛(原来也是“四大恶人”之一)!不知他是否同出中文系或张教授的博士生,总感觉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其出格的、几近歇斯底里地发飙,是要将方方彻底地污名化、罪犯化,欲置死地而后快!一个作家,或作为身陷瘟疫重灾区中的千万民众之一,她只是最集中的披露者。其所记录的日常间接或直接的经历,诉说许许多多灾民:不幸的突如其来,苦难的家长里短;残酷、脆弱以及“战疫”艰辛!

近日,研究日本历史的马国川先生发给我《武汉疫情手记》。我又补了其中许多未读过的篇章,感觉更是感慨万千!这是她在内外的压力下形成的文字,或说是一部当代“史记”。它超越了简单文学的范畴,一种社会沉重的非虚构,彰显知识份子的良知。除自己不时在近期文章中提及方方的疫情日记外,有数位平时与文学无涉的学者朋友,也都情不自禁地参与了评述。显然,这些介入,说白了就奔一个方向:对事实真相的尊重,对污名者的厌恶。

人类品行中的低劣之一,是从不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思考,哪怕对方处于苦难绝境当中。也只有自己或相关的亲朋陷入险境,他们才有所慌张,方觉必要博得同情的相助与呼喊。我以为,先不论这场武汉灾难责在谁身,首先对同类的不幸抱以关怀、呈现最最基本的怜悯与善意,难道不是人所必备的德行吗?如果博士教授们的知识积累和文化滋养,都不能还原一种辨别是非、与人为善的起码认知与行动,那我们是否必须崇尚野蛮,回归自然的丛林法则,或从头来过?

在武汉的官员中,有哪个亲自出来否定过方方日记了吗?人们似乎没看到。并且,坚信他们即便参与隐瞒,那也一定深感后悔了——都是人,面对如此惨烈的局面,如此众多的家庭与生命。就连最具代表性的胡锡进先生,也都有如此公允的评价:“我的主张是,把方方日记现象也纳入进来,让它成为这个时代旋律的一个音符。”而我们极少数远离重灾区的先生们,却非要将自己整成一副不近人性的模样,感觉是一群站立天门俯视人间的看客,欣赏着人间的一片风景。

缘于文道,还是让人想起了鲁迅先生。我们这个历史文化的悲哀,在于难以延续、拓展和充实现代性的思想资源。因文明的本质没大的进化,一旦遭遇现实困境,一细看,也全都是无法脱旧的老问题。所以,感觉一个鲁迅的思想遗产就管够。先生在世时,面对社会,面对民众,面对官场或面对文人,他老先生真是不遗馀力,只要是野蛮的破败面相,只要是愚昧的奴颜婢膝,只要是阴毒的权力心计,只要是戴着面具的虚伪道学,他一个也不放过!

鲁迅有一个很著名的演讲,就是为北师大的师生发表的——《帮忙文学与帮閒文学》。他这样说:“现在做文章的人们几乎都是帮閒帮忙的人物。有人说文学家是很高尚的,我却不相信与吃饭问题无关,不过我又以为文学与吃饭问题有关也不打紧,只要能比较的不帮忙不帮閒就好。”先生的这等概括,就眼前状态也的确说不上过时的。我倒不认为像张颐武人等,是真的为谁在“帮忙”或“帮閒”,而实在是充当了一种流行“病毒”的“帮闲”。

几天前,张颐武抓住“满地手机”不放,再次攻击方方:“医生们和我这样的读者都没把你当敌人,只是希望你的日记真实······我们凭什么被你这样污名化,用最低级的扣帽子打棍子的方式来诬陷。”所谓“棍子”就是被指“极左”。的确,正是张颐武以“敌人”、“民粹”在自证“左”毒。他很艺术地绑架几个所谓“求真”的医生来一同狙击作者,另一面又将千百万读者轻蔑为“民粹癫狂的粉丝”。在似乎诚恳的言辞中,侧漏出的正是一股亦武式的霸气!

为他的时代“争取言论自由”,鲁迅也是殚精竭虑。民国伊始,他就为故乡《越铎日报》点明该报宗旨:“抒自由之言议,尽个人之天权,促共和之进行,尺政治之得失。”到了北京谋职,便发出“连发表思想都要犯罪,讲几句话也为难”(《热风·来了》)这样的言论,说明当初的民主与自由很成问题。这种呐喊,自然同属于“向上的车轮”。如果遭遇武汉这样的瘟疫之灾,鲁迅能不比方方有更激愤的话要说,或也更让某些人觉得“讨厌”或“险恶”吗?

作为思想家的鲁迅个性鲜明,中国现代史上,也难得有这么一位对所有黑暗和腐朽都充满憎恶的明白人。正因如此,他连古人身上的那点瑕疵也不放过。在他眼里,司马相如和屈原,都不过是统治者的帮閒或帮忙,都缺乏正当性。当代中,也总有人费着牛劲想当师爷的,这并非有什么不光彩。但确实又有帮而不得,就容易落成等閒之辈,然后另闢蹊径的。倘若鲁迅今日转活,遇上一类眼高手低的,不知他会是怎样地一副反应,奚落抑或是批判?或许兼而有之。

文学与现实,如同文人与社会,彼此间的关係似乎已变得越发模煳了。所以,武汉遭遇灾难,一个正常做出反应的作家,便在人们的心目中感觉突然发现了剑齿象。这等被暴露出的作家群体与人生现实的距离感,实际上是一种文明退化的症状,也是人文精神掉入社会瓶颈的表现。彷佛能思想的动物已进入休眠期,人们偶然才惊讶于回归人类思考行动的“蛛丝马迹”。难怪向来直率的易中天先生要感歎:“至于文人,则是没有担当的,也别指望他们有。”

当然,文化可多元,观点亦可多种甚至别出心裁。但无论如何,为人者说话要有起码的人性自觉,尤其是尊为名牌大学的教授。张先生连方方的日记或许都不耐烦去认真读,却匆忙下了很歹毒的定论:“关键的事情上面的编造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是没有良知的,是一个作家一生永远的羞耻。”如此看得出,他是要将一位在蒙难中,尽自己的道义记录真实生活的作家,一锤子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种准确地抨击,大概不归于学术或艺术的多元范畴。

对一个作家记录发生中的事件,则无论揭露或讚美,都属于个人权利,对于作家更是天经地义!作者可以文责自负,也能自我承担个人的道德责任;若触犯了法律,则更应该由司法机构进行审理认定,而非某些远离现场的人们以主观猜忌,或自以为佔据了某种至高或制高点,可以实施社会道德甚至刑事罪过的先行推定!出于人文学者的社会评论,这些年就一直鲜有“百尺竿头须进步”的境界,眼下冒出如此奇葩异彩,委实是对苦难与良心的一计嘲弄!

鲁迅先生若地下有知,该是如何隔土惊诧于这地面上的怪诞飞舞?我倒坚信张颐武这样的文人,自有一套生存的理念支持。他们无需考究哲学常识,或尊重文学价值。那些抽象或形象,也绝不可同自己坚硬的现实相提并论。本来,一个曾“挂职”的学者,理应有更多的民生与世态的体验,领悟更细微的社会矛盾与人生冷暖。但不知何故竟阴差阳错,导致违背很普遍的人伦常识,不愿去理会与同情灾难中那种压抑与痛苦,或将自己弄成了“半仙文人”?

近日一篇《不说人品,只谈学术:看张颐武教授如何给北大丢人》,其中列举了被批评者十数篇十分可疑的“论文”,仅标题就看出学术品相的偏差。作者认为:“单就2019年来说,张颐武教授实在是丧失了学者的底线,几近堕落到如他的那几位著名同事一样,已经不止在公众情怀的基本价值判断上,甚至在大学教授最基本的学术研究这一层面,也影响到北大中文系和北大声誉了。”想必这绝非空穴来风,证明张教授所以行为怪异也并非偶然。

这自然绝非一桩小事。在转发推荐该文时,我的短评也难掩感慨:北大中文系有几个“学术”怪胎,实在令人看了头晕目眩。以个人的简洁瞭解,大概北大的昔日光环早已不再。官僚体制化的越发成熟,使教授们学会或适应投机鑽营的空间几率大大提高。其实,社会对其期待依然是很高的。只是,看不到人文的教育新希望的增长点在哪儿?胡适、鲁迅、陈独秀的,或严複、蔡元培傅斯年的——那一个个影响大学与社会的巨影又在哪里?

读者由此看出的不仅仅是某种个人的不堪,也同时感受到某种作为高等学府北大的难言之隐。所谓“几位着名同事”,这么多年了教育界或加知识界也是有目共睹。他们不是在维护北大曾经拥有的那些前辈的荣光,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那几张试图刷新中国历史的面孔,一点一点地玷污着。至于“新文化”,似乎百年之后依旧是一副曲高和寡,这当然是与教授们的作为不无关联。而张颐武们尤其执教于中文系,相对于鲁迅先生,该是更具羞愧之意的。

实际上,从张颐武教授的言论系列中,人们或可大约估摸出他的某种生存气性来。也许,他的文章做是做了,自觉能靠近去帮的忙也帮、也忙了,但显然表现尚不到止境,或心理所预期的影响与高度还没凸显出来?这样的自我要求或期待也并不值得太较真,人各有志。但处于观察疫情中的张教授肯定既不会等閒,也一定不能平静。若不能心沉于悲剧,那就一定要琢磨精准的事态方向感。他终于发现了暴露在千万人眼中的猎物,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

张教授的学术究竟如何,这不是本文要去追踪评价的。但这其间出现对他人的尖酸刻薄,显然是让旁人实在看不下去,也的确有失学者的本分。我与张教授有过直接与间接的接触,勉强也属“同行”。虽之前,对这位北大的文学评论家,圈子里的人们就颇有微词了,但也仅仅是感觉“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一层。如不是发生眼前匪夷所思的“插曲”事件,也只限于有所联想,觉得北大的氛围有些大的退步,还有几个人文学科的教授有些大的毛病。

关于张颐武,在方方的封城日记中还有这样一段话:“张教授编造一向很勐。夸讚周小平是中国的如何好青年时,张教授用的也是非常生勐并且还相当热烈的言词,夸得好像周小平比张教授更适合在北大任教。”周小平何许人?一个不惜一切声誉代价,以浅薄、捏造、撒谎之能事,来不断攻击诋毁他眼中的“西方民主”,属于低劣的爱国废青。张教授能如此不惜北大学者的大面子,为人称“周带鱼”的周小平喝彩,当是“物以类聚”的表现一种。

处于转型中的国家,民主与法治的基本面难免存在缺陷。社会的文化生态也未必会完全正常,方方面面都需要去不断努力完善。面对一场国难级的灾祸,就是寻求真相,就是严厉问责,就是刮毒疗伤,就是痛改前非这又何妨?身为北大教授,即便面对现实难题,写不出一篇振聋发聩的醒世雄文,张颐武也不该对有限乃至可伶的民意抒发,来一阵如此地“当头棒喝”。感觉澹化现场灾难为能事,充当冷漠且冷血的评论角色,这又属于哪门子的看家本领?

一个民族面临殇痛,大家都觉得要设法投入,不论情感还是理性。但因不同的职业,或还有涉及个人的能力与操守,人们都可能从中表现出複杂的姿态来。那些已被舆论诟病谴责的现象,人们也看到太多;悲痛乃至失望,和许多人一样,我也在心中形成了无法柔软的结痂。也许未来,随着社会各方的反省,人们会痛定思痛,也会逐渐找回应该找回的教训,获得应该获得的药方,来疗治共同的创伤与病态。虽需要时间和耐心,也需要理性与勇气。

中国要真地在人类地球上文明崛起,也还需有诸多的“民族嵴樑”来支撑。而身置其间的千千万万文化人,即便不能成为其中的一根两根,则起码可努力以知识、以智慧、以精神或以认同良善与正义的勇气,使自己成为一旁的推动者、助威者。否则我们对不起曾付出生命代价的前辈们,包括那些共产党人和国民党人在内的、为了某种真的信仰与理想献身的先驱们。换句话说,要谈真理、大道理,也须先从人性着眼、从常识入手。否则,便是扯澹!

2020.3.28北京

责任编辑: 江一  来源:微信公众号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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